第53章 好犬与坏犬
齐桦只是一个过客,无论他怎么哀求,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他,即使是他持剑抵住将盛昭关在寒潭的江千舟的脖颈上,逼迫对方将人放出来时。
梦境中的江千舟一脸漠然,他高高在上,理都不带理的。
齐桦是梦外人,他伤不了江千舟。
他曾今为了盛昭弃掉骨扇,如今他为了盛昭弃掉中剑。
因为无论他里拿着的是什么,他也是个废物,是个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的废物。
齐桦心神俱碎,他倒在寒潭里,抱着近乎听不到呼吸声的少年,疯魔地喃喃哀求。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不要让我看着盛昭死。”
“救救我的昭昭,无论是谁”
血泪混着冰寒刺骨的寒水让齐桦的面庞脏乱一片,他睁着无神空洞的双眸,轻轻搂住怀里的人,像用力又不敢用力。
不是因为怕怀里的人易碎,而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将盛昭拥进自己血肉中的资格。
齐桦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他甚至要以为盛昭已经变成一个死尸时,传来了声响。
江千舟提剑走了进来,有些嫌弃的用灵力隔空将奄奄一息的少年提出寒潭,丢在地面上。
他的昭昭被从自己怀里抢走时,神智处在入魔边缘的齐桦差点没当场发疯,他一口咬在舌中间,嘴中弥漫的冲天血腥味与刺骨疼痛让齐桦暂且清醒。
因为他知晓,江千舟这种施舍般地姿态,却也救了盛昭。
比他的万般呵护有用多了。
齐桦近乎心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听见江千舟开口话了。
江千舟冷皱着眉,白衣高洁:“关了你近一个月,忘记你还在寒泉里了。”
齐桦这次梦醒,是带着浓浓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对江千舟彻骨的恨意。
他会杀了江千舟。
伤害过盛昭的任何人,他都会杀掉。
就连他自己,也会像盛昭赔罪的。
齐桦在深夜里,悄声打开了盛昭的房门,压抑着浓重的喘息声,像盛昭是他的救命良药般,见到平安无事的盛昭时,他才从近乎濒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一身冷汗,脚冰凉,却怀着诡异的餍足感看着盛昭安详的睡颜。
齐桦伸出,着了魔般想去抚盛昭散乱着发丝的额角,在即将触到的一瞬间,他面上露出一个痛苦至极的笑。
最后,他跪在地上。
以一种极其卑微地姿态,俯首吻了吻盛昭落在床榻外的发丝,还是隔着一层空气吻的,他嘶哑着嗓音,用干涩的气音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
齐桦阖了阖眸,眼角挤出咸涩的泪,道途摇摇欲坠,神智一片混乱,他满脑子只剩下盛昭。
他不知跪了多久,才转身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门。
其实方才只要齐桦跪得再低点,头再弯一点,他就能同躲在床底下的齐韧对视上。
齐韧再一次从床下爬了出来,捏破了符箓。
齐韧轻呼一口气,笑笑:“好险,齐桦方才跑过来的速度像是后面有鬼追般,我险些就来不及躲进去,被他抓个正着。”
躺在床上阖着眸的盛昭眼都未抬,冷声:“再来一次,你就不用躲了。”
齐韧似笑非笑,眼里带着适度的疑惑,温声提问:“我很好奇公子是如何让他这般”
他斟酌着用词:“从一个自视甚高的上权者心甘情愿地堕落为一条狗的?”
“还是被主人遗弃的落水狗。”齐韧轻笑一声,好似在真诚地感到默哀:“好可怜呀。”
盛昭这才有闲心懒懒抬眸斜了齐韧一眼,眼里有着警告。
可齐韧好似没看见,低声问:“就因为几个梦吗?可我也想看看公子的过去。”
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委屈跟嫉妒,在控诉着盛昭的不公平。
明明
齐韧笑着:“明明我也能心甘情愿地当公子的狗。”
盛昭突然半撑起身,他抬摁住齐韧的后脑勺,往下压。
齐桦极其顺从地靠近盛昭的脸。
他们的距离靠得极近,鼻尖抵着鼻尖,双瞳对着双瞳,气息也互相交融。
齐桦一霎便心悸又气促,他面红心跳,一眼都不肯阖,死死地盯着盛昭。
盛昭挑了挑眉,上扬的眉尾更加嚣张,他愉悦道:“你急了?”
“是因为你知晓我跟你之间的交易快要结束了。”盛昭眉眼微弯,笑意盈盈:“上赶着给我做仆人?”
他故作苦恼:“可是怎么办呢?”
盛昭呵气如兰:“我不喜欢养一条疯狗,但齐桦那样乖的,我就很喜欢。”
齐韧不满地否认:“他临疯不远了。”
盛昭勾唇,有些无奈地笑:“可是他疯了也会奉我为神,你能吗?”
盛昭眼神向下略微一撇,那带有暗示的一眼让齐韧额角青筋直跳,他忍得快要发狂。
“你可不一样。”盛昭一字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偷偷做着什么。”
“呵。”
盛昭攥着齐韧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扯,推了开来便松开,他精致的喉结轻滚,月光映出一截玉白与顶上的一点粉嫩,是绝佳的艳色。
他用着这么一张漂亮到令人移不开眼的脸蛋,朱唇轻言,着薄凉至极的话:“滚。”
齐韧狠狠地注视着盛昭,只有短短一霎,又恢复成平日温润如玉的样子,他站直身,拂直微皱的衣袖:“公子夜安。”
他快要离开之时,盛昭在他身后笑着:“对了齐韧,你好快哦。”
齐韧额角又跳了跳,一句话都没,就跳出窗外,急得符箓都忘记解。
等人走后,盛昭才靠在床榻上,面上冷得可怕,一点笑意都没。
他算着时间。
还有两天了,结束之后再过两日便是百年会师。
盛昭阖上眸,他慢条斯理地将符箓解开,而后缓缓勾起唇,又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他好像忘了一件事,百年会晤即使是齐家作庄,他家师尊也要过来露一面的。
盛昭想着他这几日干出的“惊天大事”,莫名生出几分心虚。
嗯还是不要见面好了。
——
这一夜如往常一般,唯一不同的是,齐桦迫不及待地阖眸入睡,主动进了梦。
他要去确认盛昭的安危。
一抬眼就是努力修炼着的少年,齐桦的神情是这几天难得的温柔,他想,现在的盛昭修为临近金丹,若是他记着不错,剑宗允许金丹弟子出远门历练。
他现在可能比修炼着的盛昭更希望后者能突破金丹,离开剑宗。
活得好好的。
不受其他人欺负。
事与愿违。
在齐桦眉目温和地守着床边,等伤痕累累的盛昭睡着时,周围的烛火突地一熄。
丹师最熟悉不过的顶级迷神香弥漫在这间破烂的屋内。
少年早已睡死过去。
而齐桦眼睁睁看着本除了盛昭与透明的他之外的房间内多出两个人。
一个是他熟悉无比的郁安易。
一个是与他在上一次百年会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尊裴戚晏。
他们姿态亲密地站在一起。
齐桦听见郁安易以自己陌生的神情,眼神很是脆弱:“戚,只有他身上的灵骨能救我了,而我这几日也向我师尊暗示已久,向他明我修为出问题了。”
“只要他入了魔,师尊他一定会取出盛昭的灵骨给我修炼,你知道的,如果不这样做,我的修为就要层层下跌至凡人了。”郁安易神色痛苦:“我也不想的,我时候在修炼途中是因为他才出了点问题。”
“我以为没事的。”郁安易神色仓皇地阖上眸,微叹:“可随着我年岁增长,漏洞愈发地大。”
“我不想这般待我唯一的一个师兄,可”郁安易喃喃自语:“当年若不是他”
到这,他懊恼地止住话语:“是我一腔私欲,我怎么能去怪盛昭。”
裴戚晏在打量着床上的人,不屑冷笑:“一个废物罢了,灵骨在他身上反而变成无用之物。”
“他挣扎一生也只能是一个底层修士,不若将灵骨给你,倒还算有点用处。”裴戚晏道。
罢,裴戚晏指尖冒出几缕魔气钻入无知无觉的盛昭的心口处。
这几丝轻飘飘的魔气,会阻碍盛昭的修行,让其停滞甚至逆行,还让对方身上附有魔修的气息。
这其实也很容易解决,只要有一个人能为盛昭去仔细纠察,就能很轻易地发现盛昭的丹田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魔气。
这些隐蔽性极强的魔气只单单萦绕在心口,作散发魔修气息作用罢了。
只要有一个人能真心去瞧,这种骗术就能轻而易举地解掉。
可裴戚晏没有去换一个更高级的段,他想,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一个废物用心?
他一旁的郁安易掩面,似是不忍:“等一切事了,我会料理好他的余生,让他在凡间富贵一生,无忧无愁。”
裴戚晏觉得他家郁哥哥实在太过良善。
魔修心中只有恶欲,他想,躺在床上的人可真幸运。
付出一副灵骨便能让下半生不再苦苦挣扎,安然享乐。
赚大发了。
齐桦在一旁征征地瞧着,他甚至忘记去阻止,甚至倒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不敢置信般死死盯着郁安易。
随后闷声苦笑,他笑得愈发癫狂,最后躬下身,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原来当年他倾心的人并非冰清玉洁,白衣不染,而是如此不堪。
露着一副可笑丑恶的嘴脸,三言两语间将本该挣脱出淤泥的盛昭,再狠狠地踩到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