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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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回程陆秧秧挑了条少有人烟的偏远道路,越往山谷赶路,树木越少,地面干涸干裂,风沙弥漫,炎热难耐。

    等马车奔驰到那座木雕镇附近时,外面的风都变得滚烫了。

    马车内洒了薛盈调配的降暑药水还好,可一旦马车的帷帘被刮开,干燥的热风就会吨吨地灌进来,没一会儿就把薛盈好容易化好的妆容热花了。

    但看陆秧秧明显还在惦记着给晏鹭词调养身体的药材、顶着外面的热风也要不断掀开帷帘向外看看还有多远才到,薛盈还是多往脸上压了几层珠粉,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纹丝不露,带着她去了镇。

    明明日头已经开始西下,镇却还是热得惊人,肉眼可见地浮着一层热浪,叫人一看到就觉得昏昏欲睡。

    在这样的酷暑下,镇里的人也都没什么精神,就连狗都瘫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吐着舌头,陆秧秧花了好大的工夫才问到了去药铺的路。

    但药铺里,看铺子的老头同样懒怠得很,耷拉着好几层的眼皮,抓药时动作慢吞吞的,被薛盈催了几次后也只是口头答应,速度没有半点加快,看得陆秧秧心惊肉跳,生怕薛盈不耐烦地冲过去把这家铺子掀了。

    然而薛盈却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她翻看着手中几味她从未见过、也许只在这种干旱田地才能长出的药草,渐渐露出了颇有兴趣的神情,还提出要马上熬药试一试。

    老头收了钱也没见客气:“你们要是想烧火熬药,到后院自便。”

    完,他见薛盈还真拿着草药往院子里走,很是看不惯地嘟囔:“一个女娃也敢动手熬药,怕不是得医死个人。”

    陆秧秧落在后面,正好听到了老头的这句话,当即想要反驳,但看薛盈已经兴致不错地进了后院,她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没跟他理论。

    薛盈倒是没留意老头了话。

    她熬药本来就不假人手,见后院有柴有井,器具也全,于是把宽幅的袖子挽起绑紧,随后就开始烧火熬药。

    知道是给晏鹭词熬药,陆秧秧很想帮忙,但她满院子跑来跑去得帮她拿东西,却被薛盈成她在旁边碍手碍脚,最后被她嫌弃地赶了出去。

    没地方可待,陆秧秧只好一个人走到了街上,找了个木雕铺子,在里面观摩了一阵木雕匠人雕木头椅子,结果越看越着迷,就算店家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理睬她,她还是掏钱买了一整套做木雕的工具,又选了几块不错的木料。

    太阳快要落下,陆秧秧正要满载而归,突然有人急喘喘地跑进了铺子,冲着店家喊:

    “老钱!那伙人要动手砍咱们的老树了,镇长已经带人去拦了,但他们可是玄门的人,我怕镇长拦不住……”

    正从陆秧秧手里接钱的店家听了,立马断他:“那还什么,快走!”

    完,他钱也不数了,抄起一把锯子就冲了出去!

    陆秧秧:?

    她疑惑地从店里探出头,发现周围好几户店里都冲出了人,手里拿着斧子、锯子、敲锤各种工具,甚至还有人拿着雕木的大平刀。

    犹豫了一下,陆秧秧决定不去凑热闹,抱着她新买的木雕工具和木头原路返回、往药铺的后院走。

    谁知道她走着走着,居然跟这群人顺上了路,过了没一会儿眼前的路就变得水泄不通。

    陆秧秧在人群外踩了块高高的大石头,用手挡着太阳,好容易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一个看起来年过七旬的痩柴老翁正站在一颗树前,如母鸡护崽般双手展开护着身后,高声地喊着:“不能砍!不能砍!”

    在他的身后,被护住的是颗敦实的矮树。

    树的树根深扎地底,盘根错节,极为粗壮,树上却无枝无叶,唯独树干挺立。

    眯着眼睛仔细看,陆秧秧发现这树干居然是被雕刻成了两个并肩站着的人像。

    树干在外面风吹日晒,两人眉眼的好多细节都被侵蚀不见了,只能看出一个人手握剑柄放于身侧,另一个人手持黄符立在胸前。

    而在老翁跟前的,是两个握着镰刀的男人。

    其中一名壮汉眉毛粗卷,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他对着老翁挥舞镰刀:“滚开!把二爷我惹恼了,我连人带树一起砍!”

    旁边那个肤色颇深的男人则在扮红脸。

    他叹气。

    “我们也不是不给钱。都了,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提,金银珠宝,甚至延年益寿的丹药,我们藏药岛都能给。可嘴皮子都跟你们磨破了,你们还是不肯让步,你们怎么就这么犟呢……”

    陆秧秧看了两眼,觉得出不了什么事。

    那个卷眉毛壮汉就是在虚张声势。就他那个镰刀,割点草药还行,但割人性命,他绝对没经验。

    至于那个深色皮肤的就更不成器了,话时脚底都着颤呢。也就是面对的人是个七旬老翁,要是换成别个壮实点的,他不定都要吓得咬到自己舌头。

    不过他们嘴里的藏药岛倒是让她有点在意。

    藏药岛是在最最东南的边上,他们的人,怎么会跑到西边这种荒凉的镇子来?

    陆秧秧想了想,觉得是真是假也跟她没关系,于是跳下了石头,继续走。

    但她唯一认得的回药铺的一条路却被彻底堵死了。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钻的缝儿,最后只能走到了人群的最外面,请靠着墙的一个圆脸姑娘让让路、容她挤过去。

    没想到那个圆脸的姑娘闻声转过头,在看到她脸的瞬间,眼睛突然就亮了。

    “您是望峰门的那位符师!”

    陆秧秧:“……”

    嗯?

    圆脸没看出她的茫然,自顾自激动地:“我叫木今,之前在望峰门山脚刘老爷的府上做侍女。山脚出了那桩事情后,老爷和夫人便举家搬走了,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人,我们这些外面伺候的就遣散了出去。正巧我娘病了需要人照顾,我就先回了家,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您!”

    听到刘老爷府,陆秧秧想起了一些。但对木今,她却毫无印象。

    于是她想要抵赖:“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不会的!”

    木今十分肯定。

    “您刚从刘老爷家离开时,我的确有阵子记不起来您的样子,但山脚下出现怪物的那天,我逃命的时候,突然就记起来了。我还想逃到山上去找您救命,不过没等我决定好,事情就被解决了……”

    看着木今略有羞赧的样子,陆秧秧倒是确信了她所言不假。

    第一次离开刘老爷家后,解师兄过,他做了些手脚,可以让刘老爷家的人把他们的容貌忘掉。但随着他的死,他在她们身上做的手脚自然就没了,她们也就想起了她的长相。

    这跟木今的完全能够合上。

    不过陆秧秧也实在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会遇到望峰门附近的人,而且这个人还牢牢地记着她是望峰门的符师。

    起来是有点缘分,但陆秧秧现在只想赶紧把晏鹭词弄回家、不想卷进其余的麻烦。

    因此她解释道:“我并不是望峰门的符师,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并不会什么符术,那天就是跟着师兄下山、帮他杂的。师兄死后,我就离开望峰门不再学符了。”

    所以我可什么都不会,有事儿千万别来找我!

    但木今哪里明白什么内门外门,在她看来,能走进望峰门山门的,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尊贵大人。

    因此即便陆秧秧得十分诚恳,木今也只当她是谦逊,马上双手合着十地向她起了眼前的情况。

    “那颗老树,据我娘至少有百年的历史了,一次被神雷劈过后,它枝叶尽枯,只剩下了躯干,却始终不死。

    很多年前,我们镇子连年大旱,整座镇子的人都要饿死了。那时,镇子里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他们是望峰门的符师,然后就用黄符为我们求来了雨,之后悄悄离开,分文未取。

    我们镇子为了感谢他们的恩义,就举全镇之力,用这颗老树为他们雕了木像。从那以后,我们镇子每年到了旱季,总会有一两场雨水救急,我娘这都是托了那几位符师的福,所以我们从懂事起,每次路过老树,都会默默地在心里感谢他们……”

    木今着,整个人都在真心地笑,她望向老树的眼神,也是真的心存敬意,充满感激。

    但在起那两个藏药岛的人时,她就气愤地变了脸。

    “我们遭灾的那些年,我们也拼着命地去求了不少玄门,可他们嫌我们供去的东西不值钱,根本不愿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帮我们。

    他们那什么药岛没给过我们一点恩惠,现在却这树可做药材,要把它砍走,我们不肯,他们就要动手明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木今恳求陆秧秧:“符师大人,我知道这是我们镇子自己的事,不该劳烦您。但是,如果我们全镇的人用命都没有办法护住那颗老树,最后,能不能请您出手帮忙,不要让那颗老树被砍走?”

    作者有话要:上章的沙发天使是:我真的喜欢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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