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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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盈的这座竹楼所用的竹子,是南山峰峭壁上自然生长的灵竹。

    这种竹子,不惧冰火,坚硬无比,非得用上灵力才能砍断。

    这就很为难陆秧秧了。

    用的力气了吧,砍不动竹子,但要是力气大了,不定会把山峰砍裂!

    因此,即便她最近对灵力的掌控已经好了许多,但她仍旧不敢在薛盈的南山峰上冒险。

    琢磨了一整晚,最终,她在翌日的清早扛了把锯子上去,顶着直射下来的太阳,心翼翼在锯齿裹上灵力,对着竹子一点一点地锯,没多久就累出了一鼻尖儿的汗。

    但段峥明他们都要在下面清废墟、搭新竹楼,趴到峭壁砍竹子这种纯费力的活儿也只能她这个毁掉竹楼的“罪魁祸首”来做。

    就在她割竹子割到晕头转向的时候,头顶刺眼的日光忽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陆秧秧猝不及防,一扭头,便看到了晏鹭词。

    少年整个人落在日光里,乌发白肤,漂亮得闪闪发光。

    陆秧秧看得愣了愣,心脏很不争气地重重跳了下,才想起要话:“你醒了?不发烧了吗?”

    昨日竹楼倒下时的巨响也没吵醒昏睡着的晏鹭词。

    不过,在她连续几次在他身上画下压制犬兽的咒篆后,随着他尖牙的收回,他的体温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算算时间,也该醒了。

    晏鹭词看到她就开始笑。

    他继续把手伸在她的头顶给她挡太阳,边挡边回答:“薛峰主我痊愈了。我向她听了你在哪,就过来找你了。”

    完,他很自然地帮她把鼻尖上的汗擦掉了。

    “这里太热了,竹子我来砍吧。”

    陆秧秧于是抱着她的锯子坐到了山崖一处凹进去的阴凉洞口,晃着两条腿,闲闲地看晏鹭词干活。

    晏鹭词对灵力的控制简直强过她百倍。

    灵力只在匕首的刀锋上薄薄地附着一层,锻钢般的竹子便如面团般被轻松地切了下来。

    而且切口还很平整利落,不像她锯下来的,边缘毛毛躁躁,之后还要再重新磨一遍才能用!

    陆秧秧亲眼看完他的动作,迅速断绝了自己亲手竹子的念头。她从晏鹭词手里接过竹子,放进背后的篓子,手脚并用,兔子一样几下就灵活地蹦下了山崖,把竹子送到了在搭房子的段峥明那里。

    段峥明接过竹子,正算跟之前一样重新磨,却发现这次竹子的切口光滑得可以直接用。

    他真心实意地夸她:“这根竹子切得好啊!”

    陆秧秧心里忽然就有了点与有荣焉的得意。

    但她表面上却很是云淡风轻:“哦,是晏鹭词切的。”

    完,没等段峥明回什么,她就转过了身,昂首挺胸往回走。

    段峥明纳闷地多瞅了她几眼。

    但接下来,段峥明就连陆秧秧的影儿都看不到了。

    因为晏鹭词连下山送竹子的活儿都不用她做了。

    “段叔。”

    晏鹭词将盛满竹子的篓子放在地上,向蹲在地上、正忙着通竹节的段峥明问道:“竹子放在这里吗?”

    “昂。”

    段峥明随口应完,突然僵住。

    他抬起头,惊疑地看着晏鹭词,出口的话竟然有些磕绊:“你、你叫我?”

    “是啊段叔。”

    晏鹭词像是完全没看出段峥明讶异神情。

    他笑着话,一副月朗风清的少年模样:“我听秧秧这么喊您,就跟着喊了。我以前不是这么称呼您的吗?”

    段叔?

    您?

    您?!!!!

    段峥明简直头顶被劈了道雷!

    虽然知道这孩子性情恶劣张狂是受他体内犬兽的影响,也听秧秧过,她已经想办法尽量对犬兽做了压制、他受到的影响会有所减少,但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了他的改变后,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毕竟从他跟晏鹭词第一次照面起,他就一直是又疯又妖,而他现在这个样子,都不能是改变了,根本就是脱胎换骨……

    “……晏呀。”

    不管怎么,伸手还不笑脸人呢,晏鹭词礼礼貌貌的,他自然不能用以往“崽子”这种称呼叫他。于是,段峥明就想出了新的称呼。

    他道:“你这竹子切得很好,辛苦你了。”

    晏鹭词白白净净,又笑得乖乖巧巧,完全就是那种最讨长辈喜欢的孩:“谢谢段叔,我不辛苦。”

    段峥明:“……”

    两个人四目相对,段峥明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什么,但晏鹭词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段峥明感觉周围空气的流动都缓慢了起来。

    终于,晏鹭词开口了。

    他的笑容淡去,长长的睫毛一垂,神情里充满了歉意和落寞。

    “听秧秧,我从就被她捡回了山谷,大家对我都很照顾。这些,我一点也记不起来,希望段叔不要怪我。”

    晏鹭词的这些手段,只在和陆秧秧单独相处时用过,段峥明哪里见识过,直接就被唬得心肝颤,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怪你!”

    直到晏鹭词走远了以后,他才回过神,琢磨出了不对,去找了在凉亭里避暑的薛盈。

    “那孩子刚才的话我一句没听懂,他什么时候从就被秧秧捡回来了?”

    他放低声音问薛盈:“秧秧是不是看他失忆,给他编了新的过去?”

    薛盈最心仪的几盒眉黛和唇脂都在竹楼倒塌时被毁了,能从竹楼废墟里挑拣出来、勉强能用的,都不怎么称她的心意,因此她此时的心情十分糟糕,对着片巴掌大的碎铜镜,越看越蹙眉,一听到陆秧秧的名字,她就更加气不顺。

    “不然呢?”

    她将铜镜扣到石桌,冷冷笑道,“陆秧秧编的可生动了,又是千难万险把他从外面捡回来,又是辛辛苦苦供他吃喝把他照顾大,心不跳、脸不红,给自己揽了一篮子的功劳,就等着对方‘好好’报答她呢。”

    虽然段峥明没有听出薛盈话里那句“好好报答”里的隐晦,但这并不妨碍他领悟到了陆秧秧对晏鹭词的意图。

    猜测成真,他顿时感觉自己更操心了。

    “唉哟。”

    他长吁短叹。

    “那秧秧现在的意思,就是想把他留在身边了?但她就这么把人留下,也没个法,那个叫宋谶的要是来了,又该怎么安排?”

    他愁得要命,看向薛盈,声道:“阿盈,你跟她都是女孩儿,你找个机会,问问她呗。”

    “有什么可问的?”

    薛盈淡淡道:“我看她完全不想选,大概是都想要吧。”

    段峥明一惊,嘴巴张了半天,但还是很快就接受了。

    “只要秧秧喜欢……”

    他点着头服自己。

    “只要秧秧喜欢就行!”

    自我服完,他又开始为另一件事发愁了。

    “也不知道宋谶是个什么性格……”

    他又开始叹气。

    “晏现在看着,脾气是好了不少,但万一看到宋谶来了以后不高兴,两个人相处不好,闹起来了可怎么办唷……”

    听着他的絮叨,薛盈翻了个白眼,翻开铜镜继续挑剔自己的妆容。

    而话题中心的陆秧秧,此时还在认真的“监工”中。

    刚才晏鹭词下去送竹子的时候,顺便还去了趟后厨,给她带了包二狗叔刚做好的肉脯,上面刷了蜂蜜,又撒满了白芝麻,又香又脆。

    陆秧秧于是坐在山崖的洞口边上,边吃边继续看着晏鹭词砍竹子。

    还剩下最后几片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晏鹭词还空着肚子,于是她喊了晏鹭词,让他休息一会儿,过来吃东西。

    晏鹭词闻言转身。

    但在离开峭崖时,他背在身后的指尖在竹子的切口上抹了一把。

    陆秧秧没有留意到他的动作。

    等他在身边坐稳,她就主动把油纸包递向了他:“给你吃。”

    晏鹭词伸手去拿,却在看到自己指尖上沾满了竹子绿色的汁液后,有些赧然地收回了手。

    “你吃吧。”

    他把脏了的手指藏到手心里,然后低着头,不敢看她似的跟陆秧秧道:“我不饿。”

    嘴上这样着,男孩的眼睛却在裹满蜂蜜的肉脯上多看了好几眼。

    陆秧秧忽然就觉得他这样很有趣。

    她想了一下,直接伸手把肉脯喂向他。

    这事放到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在知道晏鹭词邪气的来源以后,很多事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他仍旧来历不明,但他体内的那个咒却意外地让她成为了他的主人,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不可控的,她也不再只是单方面地受到惑心术的牵制而无法反抗。

    如果她想,她也能威胁到他,也有能跟他谈条件的手段了。

    这让陆秧秧觉得,她终于能在晏鹭词面前站起来了!

    她心里对他的提防、那道因为性命被握的不安而横亘在两人中间、她一点一点亲手垒起来的高墙,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而且,晏鹭词现在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陆秧秧举起肉脯,递到他嘴边:“吃吧。”

    晏鹭词安静又乖巧地咬下肉脯。

    他的眼睛垂着,掩盖住眼底流动着的暗光,忍住了没有去咬她沾着蜂蜜的指尖。

    等把肉脯咽下以后,晏鹭词抬起眼,眼睛里又是少年明亮的光色了。

    他笑着告诉陆秧秧:“段叔刚才夸我竹子砍得好,还不会怪我不记得以前住在山谷里的事。”

    陆秧秧一惊!

    给晏鹭词编造过往这件事,她还没跟段峥明他们通过气呢!

    她顿时忘了怀里的肉脯,不露声色地跟晏鹭词又了一会儿话,试探了几句,确认没露馅以后才放下了心。

    “再吃一块!”

    她又拿起一块肉脯喂到他嘴边,并且还非常大方地指了指油纸包剩下的最后两片肉脯。

    “这些全是你的!”

    ……

    因为有了晏鹭词,本以为要砍到天黑的竹子,下午就砍够了数。

    傍晚时,在除了薛盈以外的、所有人的辛勤努力下,竹楼也有了大概的样子,再做个一两日,就能完全建好了。

    新竹楼比原来的更加干净牢固,新砍下来的竹子也散发着好闻的竹子清香,薛盈挑剔地在主楼外绕了两圈,没能挑出什么毛病,便迤迤然地同方为止回了白鹤筑。

    薛盈一走,段峥明和张百里也很快散了。

    段峥明临走前,还特意给陆秧秧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这就出谷。

    这是因为不久前,陆秧秧趁晏鹭词还在砍竹子的工夫,专门溜下来,悄悄地找了段峥明,含含糊糊地把她给晏鹭词编了段过往的事儿跟段峥明了,还托段峥明去山谷外给晏鹭词买点衣物。

    毕竟这谎已经撒下了,至少也要圆一圆,弄出点晏鹭词曾经在山谷里住过的样子。

    要是连几件能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她自己都觉得不过去。

    但当竹楼前只剩下她和晏鹭词两个人的时候,陆秧秧忽然意识到,虽然衣裳很快就能有着落,但在她对晏鹭词所撒的谎里,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破绽——

    这山谷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屋子!

    天很快就要黑了,陆秧秧淡定地转过身,看向晏鹭词:“走啦。”

    晏鹭词没有动:“我要去哪?”

    “去我的屋子里啊。”

    陆秧秧得所当然。

    “你是我捡回来的,当然只能跟我住。”

    顿了顿,她又背着手,很讲道地沉吟道:“不过,你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跟我住在一起,确实可能会不适应。所以,如果你想自己住,我也可以安排新的……”

    “不!”

    晏鹭词没等她把话完,就跑向了她。

    男孩跑得兴冲冲,额前的头发都乱了。

    他睁着明亮的黑眼睛,长而浓密的上下睫毛动物似的毛茸茸,勾得人心痒。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他站在陆秧秧面前,拉住她的手,忍住羞赧,认真地重复道,“无论我有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愿意跟你一起住!”

    这下,陆秧秧后面的话,一个字也都不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晏鹭词,简直就是一只好骗又好吃的绵羊,光是看着,她都觉得她的喉咙又有点干了。

    喉咙一干,再加上天色渐晚,她的脑子就没那么清醒了。

    而且,她已经足足一天多没有好好地碰过他了。

    “那……”

    陆秧秧的目光仿佛黏在了男孩的脸上。

    从他的睫毛开始,一点点划过鼻梁,最后落到了他漂亮的嘴唇上。

    她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那你就跟我回屋吧。”

    她轻轻完,嘴角上扬地拽紧晏鹭词的手,另一只手帮他整了整乱掉的额发。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看到晏鹭词露出笑,她也忍不住甜甜地笑着,轻声强调。

    “好好地……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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