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A+A-

    140

    不用连乔提醒,郑丁的斗志早在对面利刃出鞘的瞬间就彻底灭了。

    他后退两步,见晏鹭词没有要追的意思,转过身就跑,连句狠话都没敢放,全然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你这剑术是跟谁学的?排山镇海,正气浩荡,真是不错。”

    连乔夸了晏鹭词一句,将果子转了转,开始啃另一端。

    “不过,”她抬了抬她暗藏深意的桃花眼,“你的体内灵力,似乎不足以支撑你将这剑术使出来。真刀真枪便能轻松将郑丁解决,为什么要弄出这唬人的花架子?”

    晏鹭词眸光一凝。

    连乔看得极准。

    以郑允体内这点可怜的灵力,能做出刚才那般的架势已是极限,此时的他几乎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可能将剑挥出去。

    “多谢您,”晏鹭词垂下握剑的手,“方才没有戳穿,还出言助我将他赶走。”

    “客气了。你露那一手,吓跑了郑丁,也算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连乔笑着,朝着他还没收起的剑锋,抛了个新果子。

    “请你吃。”

    果子急旋击来,晏鹭词克制住迎敌的本能,利落收剑,用手将果子接了下来,擦干净,递给了陆秧秧。

    连乔见状点了个头:“脑子不错,身手也漂亮。”

    陆秧秧多少还是能读懂她阿娘的心思,听完这句,她就知道,连乔不会排斥跟他们认识了。

    于是,她开心地捧着果子,走到了连乔跟前,指了指连乔旁边的空地:“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坐啊。”

    连乔给她也拿了条软乎乎的兽皮毯子。

    “这周围我都探过了,这是附近过夜最好的地方,一会儿我去捡些枝子、堆成柴火,今晚就在这待着,你们要是没别的地方去,也可以一起。”

    “我去捡!”

    陆秧秧挥着她的圆粽子手,自告奋勇。

    连乔也并未跟她客气:“也行,那我就留在这儿,把那两只狍子处理处理,晚上一起吃。”

    分好了工,陆秧秧马上就招呼着晏鹭词出发去捡柴。

    晏鹭词跟在陆秧秧身后,边盯着不平的地面担心她绊倒,边怕她走路费劲、不停帮她提起裙子,两个人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走进了密林里。

    “阿乔,他们两个是好人吗?尤其那个男的,看起来阴恻恻的……”

    阿蓝等他们身影不见,马上就拉住了连乔的袖子。

    “他的剑心端正,真的大恶之徒,学不会那样浩然的剑法。”

    连乔完后,突然玩笑般地吓唬阿蓝,“比如我,我就使不出来!”

    “阿乔你又逗我!你怎么可能是坏人……”

    “陆秧秧。”

    晏鹭词碰了碰连捡柴都舍不得走远、隔着几棵树遥遥望着连乔的陆秧秧。

    “这里是咒画,只是记载过去,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画外的现实。”

    对上陆秧秧望过来的眼睛,少年的嘴唇抖了抖,还是了出来:“我们不能沉迷,总要离开。”

    “我知道。”

    陆秧秧对着他努力笑了笑。

    “我就是想再跟她多呆一会儿……再者,我阿娘那年通过了试炼,也就是,她最终找到了出口。如果她那年的出口也是红月之下,那我们其实也算顺路……我一会儿去问问看……如果不是……那再……”

    她颠三倒四地不下去,弯腰捡了根粗树枝,兜到了她最外面的那层石榴裙里。

    直起身后,不想再提咒画的真假,陆秧秧吸了口气,主动起了别的事。

    “你,那位东方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了不能徇私舞弊,但在知道我要找破开啼以后,却出了这次试炼的出口是红月之下,跟画店那张纸条上写的一模一样,难道只是巧合吗?”

    “或许,不是巧合。”

    晏鹭词知道陆秧秧现在心里不好受,所以也顺着她回答,“我跟他,有些渊源。”

    这时,他的目光在陆秧秧被树枝刮坏了丝绸的石榴裙上停了停,随后,他蹲到了地上,开始割起了软藤。

    而在陆秧秧眼中,他高深莫测地完一句话就停下了,她当然忍不住,追着他、也蹲到了他身旁。

    “所以呢?”

    她迫不及待等着他的后话。

    晏鹭词见她抱着重重的裙子、蹲得摇摇晃晃,马上提着割好的软藤,一把就把陆秧秧拉了起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让她坐,然后靠在了她身边,边手指翻飞地编着筐子,边斟酌着往外吐字:“所以,他给了方便。我想,这也许不是巧合,是我的缘故。”

    陆秧秧:“还能再点吗?”

    晏鹭词:“不能。”

    行吧。

    难得他愿意点自己的事,就算惜字如金,也是种进步了。

    陆秧秧想了想,不再纠结东方先生,而是又试着问道:“刚才那个郑丁,你认识吗?”

    晏鹭词:“认识。”

    完这两个字,他就又不了。

    想从他的嘴里问出实话可太难了!

    陆秧秧嘟了下嘴,但还是继续问:“我看过一些玄门中对他的记载,都是是他好色不堪、屡教不改,所以被逐出了霸气山庄,后来他自立门户,自诩‘双刀尊者’,在西北集结了一群的乌合之众……但听他刚才的话,他好像是胸怀大志、想要进入鬼鼠帮铲奸除恶?”

    晏鹭词在她的絮叨中编好了藤筐,随后就把她裙子兜里的树枝拿了出来,放到藤筐里。

    他告诉她:“那年,郑丁离开霸气山庄后,未能如愿加入鬼鼠帮。于是,他换了个办法,自己立了一个新帮派,专与鬼鼠帮抢地盘。起初,谁也没将他放在眼里,但仅仅过了十二三年,他便将盘踞西北近百年的鬼鼠帮势力削弱大半。一次血洗过后,郑丁吞下了鬼鼠帮。”

    “吞下了?”

    陆秧秧诧异。

    “你是,郑丁成为了鬼鼠帮的主人?”

    “这事未曾外传。自从得知西北两个恶人帮派斗争不断、彼此制衡后,玄门正道便对西北放了心。可若是知道西北已由郑丁一家独大,不少人就该坐不住了。因此,对外,郑丁仍旧坐着原本帮派的帮主之位,时不时仍要跟鬼鼠帮发生点冲突。但其实,鬼鼠帮的帮主,早已只是郑丁的傀儡了。”

    “既然如此……”

    陆秧秧将这个消息消化完,“他的心愿也算达成,他为什么不照今天所的,铲奸除恶、灭掉鬼鼠帮呢?”

    “恐怕是,那个时候,郑丁需要集全部手下之力,去查清一件事情。”

    晏鹭词看着陆秧秧的眼睛。

    那眼神,让陆秧秧忽然觉到了不安。

    她干吞了一下吐沫。

    “什么事?”

    “他要弄明白……原西南山谷谷主连乔,究竟为什么会死。”

    晏鹭词:“玄门中都传,连乔夫人死于夺位之争。他们相信这件事,并非是这个原因有多可信,不过是他们愿意相信而已。郑丁不信,所以他去查了。”

    陆秧秧的心开始颤动。

    近在头顶的蝉鸣落在她的耳朵里,却仿佛离她有十里之远。

    她问他:“他查到了什么?”

    晏鹭词:“我不清楚。”

    他握住陆秧秧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想要把心挖给她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清楚。就连他曾花了大力气调查连乔夫人的死因,我也是在他死了很多年后、才逐渐查出来的。”

    “郑丁死在了玄天盟。”

    陆秧秧喃喃回忆。

    “十年前,他顶着辨恶钟声硬闯玄天盟,死在了第六声钟下。没人知道,他在西北呆得好好的,究竟发了什么疯,非要去玄天盟找死……啊!!!”

    她心太乱,一时忘了,用力攥了一下裹成粽子的右手,疼得她额头当即冒了汗,抱着右手就弯下了腰。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难听的乌鸦厉叫,几乎是唰的一瞬间,天空便如同铺上了一层新色般昏黄了起来。

    这让陆秧秧更加切实地体会到了自己是在咒画之中。

    她闭了闭眼睛,晃着痛到想哭的右手,把方才激动起来的心思沉了下去。

    郑丁的事,出去后再查,一定还能再查出什么。

    现在,她得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除了给阿盈拿回救命的破开啼,其余的,都要再往后放。

    “先不这个了。”

    她主动停下了对话。

    “我们得赶紧带着柴回去,万一我阿娘等不及,把我们丢下了就坏了。”

    很快,柴就装足了一筐。

    等他们踩着暮色回去时,连乔已经剥洗好了郑丁留下的两只袍子,正等着他们的柴。

    于是,晏鹭词立马和连乔开始搭柴堆,陆秧秧则在一旁边摸着屁股下面软乎乎的垫子,边跟同样无所事事的阿蓝聊起了天。

    因为连乔了他们不是坏人,本来就没什么心机的阿蓝对陆秧秧两人就更不设防了,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有用的、没用的,全了个遍。

    等天空被涂上黑墨、身前的篝火点燃时,陆秧秧已经从她的口中很明确地得知了,二十四年前的他们在进入秘境时的确也遇到了东方先生,但并不是被一张画直接裹了进来,而是东方先生用笔凭空画出了一道门、让他们依次走入门内开始了试炼。

    不过有一点却没有变,他们的出口同样是“红月之下。”

    聊到了咒画,在专心烤肉的连乔也感叹了一句:“原来只是听而已,没想到有这么神奇,可惜我家祖上就没传下过擅画这门本事,以我的画技,是入不了咒画的门了。”

    “我可以教你呀。”

    阿蓝在旁边捧着脸。

    “阿乔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东方先生的关门弟子!”

    见陆秧秧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阿蓝哼了一声:“怎么啦?不相信吗?这也就是在秘境里,谅你以后传不出去,我才据实相告。要是在外面,就算你对我动了酷刑逼问,我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