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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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秧秧猛吸一口气,笔直地从床上坐起!

    她目光惶惶,惊魂未定,握紧了自己的手。

    下一刻,她意识到手中空空,当即慌得眼前发昏。

    “药草在!”

    床对面,年过四旬的阿蓝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连忙出声,喊得都破音了。

    “在桌子上!”

    将破开啼牢牢握在手里,陆秧秧震颤的心魂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还真跟你的同伴的一样,你醒来后,需得马上告诉你这药草的所在。”

    阿蓝走到她跟前,帮她倒了杯安神的热茶。

    因为方才的颤栗,陆秧秧的耳朵里仍有些嗡嗡作响,听完阿蓝的话,许久才有了反应:“他人呢?”

    阿蓝:“守了你一夜,今日一早,他找到了我,是有急事必须离开,请我代为看顾你,并托我给你留了几句话,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能原样复述给你。”

    在陆秧秧的注视下,阿蓝清了清嗓子,学着晏鹭词认真的语气道:“对不住,我把风筝线扯断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寻一个差不多的赔给你。这次离开,若是顺遂,这月十五,我会赶回去给你过生辰。若是不顺……我已经把惑心铃解开了。”

    陆秧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解开了吗……

    可为什么,她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事情好多,她弄不清楚,想不明白……

    阿蓝瞧她仍是心事沉沉,便主动将安神的热茶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几句话是有些语焉不详、没头没尾,但这就是他的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敢改。我劝他给你留个字条、自己写清楚,但他却摇了头,……不想再给你留东西。”

    “蓝大姐……”

    陆秧秧握住茶杯,出口叫她。

    阿蓝:“你别学着那个胖画师乱叫,我比你年纪大上不少,若是你愿意,可以按辈分,叫我一声蓝姑姑。”

    “蓝姑姑。”

    陆秧秧心里装着事,听她一就叫了,也没过脑子,“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之前……”

    她想,她之前分明还在藏药岛秘境的出口漩涡里,但光是有了想这句话的念头,她的嘴就动不了了。

    一股她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正在阻止她。

    阿蓝了然:“不必了,秘境内的事,是无法传出来的。”

    她坐到她的身旁。

    “你经历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昨天夜里,挂在我书房内的一副老松图中,松树的树洞突然张开大嘴,将你和你的同伴一同吐了出来。”

    “为什么……”

    陆秧秧不解。

    秘境试炼过后,无论参与者是否成功,都应当是被送回到藏药岛本岛,怎么会从画舫岛的画店里出来?

    阿蓝神秘地笑了笑:“玄门之中,可是有些年头没有顺利通过秘境试炼的弟子了,若是这次有了,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各门各派都会加以留意。到时候,公开的宴请、背后的窥探,都会令人脱不开身。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考量,有人将你们直接送到了我这边,帮你们避开了这些麻烦?”

    她得隐晦,但陆秧秧却猜到了。

    年少时的阿蓝曾在秘境中提过,她乃东方先生的关门弟子。

    那个“有人”指的,也许正是东方先生。

    既然如此,易容成宋芽的这副伪装便也该卸去,才更方便隐藏身份。

    思及此,陆秧秧暂时请了阿蓝出去,从布袋里取出了宋谶给她的药水,捣鼓了一阵,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顺便,她也将身体检查了一遍。很快她确定,咒画中虞华所受的伤,她并没有带出来。

    这让她多少松了一口气。

    至少晏鹭词在离开时,他的身体是康健的,没有带伤。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阿蓝笑着看向推门出来的陆秧秧,目光掠过她毛扎扎的短头发时顿了顿,但也没什么。

    陆秧秧忽然想起,此前,她在关上屋里最后一扇花窗时,曾无意在一瞥中发现,那面画着她阿娘壁画的墙,就是这家画铺的侧墙。

    “蓝姑姑。”

    她出言,“我想去一个地方,您能陪我一起吗?”

    不久后,陆秧秧带着阿蓝来到了那面墙的墙脚下,将她阿娘当年埋在地里的东西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盒子。

    开后,里面盛着一把断裂大半的峨眉刺,断裂处被人用了金继之法填补完好。

    陆秧秧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西南山谷的一种古法,以流金融合,埋于地下,数年胡精淬大成,威力更甚,应当是我阿娘的手笔。”

    “你……阿娘?”

    自看到这把峨眉刺后,阿蓝就再也稳不住心神。

    “这是我给阿乔的,我,断了,丢了便是,她丢了可信,要我把它送给她……”

    她握住陆秧秧的手臂,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是她!是她托你娘帮我修好的,对吗?”

    陆秧秧怔忡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我阿娘是谁?”

    原本被她强压下去的一件事在此时又旋在了她的心头。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

    “你不知道我阿娘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姓陆……”

    “蓝大姐!”

    这时,胖画师颇有些不合时宜地提着画具走来了,他未能察觉出什么不对,扯着嗓子便问,“今日能将那两颗痣画上了吗?”

    “哟。”

    紧接着,他看到了陆秧秧:“你是那个……长乐宫城中有好酒的姑娘!剪头发了!”

    看到他,陆秧秧心中瞬间闪过千思万绪。

    她盯住胖画师:“你见过陆鹰,对不对?”

    “陆鹰?”

    “就是陆莺儿,二十年前连乔从长乐宫婚宴中抢回去的夫婿!”

    “见过啊。他原本是湖畔奏乐的琴师,自然需要抛头露面,是程娇娘看中他后,才霸道地将他的面容遮住、不准人看。”

    “你将他画给我。”

    “我给你了呀。”

    胖画师笑呵呵,“长乐宫城中最后一面,我给了你许多的画像,里面便有陆莺儿的。”

    陆秧秧语气很急:“不,我是现在,您现在就将他的长相画给我,我给您钱……还有酒!”

    “对不住啦。”

    胖画师向着壁画扬了扬手,“我年纪大,手不够稳了,我在心中立了誓,这幅壁画画完,我就不再画了。”

    那个瞬间,陆秧秧几乎想要掐住他的脖子,逼他在画和死之中选一样。

    但她马上就遏住这个念头,随后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脊背发凉。

    不可以这样。

    不能仗着自己的灵力,为非作歹,强人所难。

    太难看了。

    她颓唐地塌下肩膀,丧尽了力气。

    半晌,她抬起头,轻轻地同阿蓝:“蓝姑姑,您信我,那两颗痣的位置,我不会弄错的,请画师去画吧。”

    在阿蓝疑惑的目光中,陆秧秧伸出双手,交叠的掌心中开出了一朵盈盈的白色昙花。

    熟悉的灵力温柔地触碰过来,只用了一秒,阿蓝睁大的眼睛里便涨满了泪。

    “你是……你是……”

    她的情绪上涌太快,当即哽咽到呼吸不畅、无法话,必须用力按着胸口,才能将这阵几近呕吐的激动压住。

    她强撑着自己,看向胖画师:“您去画吧,照她的、也就是您的,将这幅画画完……”

    待胖画师升至半空,专注作画后,阿蓝含着泪挥动画笔,动用咒画之术将两人的身影模糊,确保不会被外人听到、看清。

    随后,她死死握着陆秧秧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嘴巴张开,嘴唇不住地抖,可喉咙仍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我知道您跟我阿娘的渊源,”陆秧秧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在她的手记中,有多次提到过您。”

    终于,阿蓝发出了声音。

    “阿乔,到底为什么会死……”

    这句话一出,她随即潸然泪下。

    “因为对她的向往,因为想活成她的样子,我才终于鼓起勇气离开那个家,有了自己的生活。我想找到她,我想告诉她,你看,我现在活得很自由、很开心,这一切,都要多谢你,可是,没等我……她就死了……”

    她咬了下牙齿,将哭声咽回去。

    “玄门都传,她是被自己的孩子杀了,”她眼睛通红,目光坚定,“我才不信,阿乔的孩子,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绝不可能做出坏事!”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陆秧秧的声音浅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我还在查。我一定会查到。”

    这时,胖画师终于完成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幅画。

    他舒爽地落了地,自在地活动着他的肩膀。见角落处,蓝大姐布下了不想被人探查的咒画,他也很识趣,冲着她们摆摆手就要离开。

    “您等等!”

    陆秧秧却叫住了他。

    她走出咒画,从布袋里拿出了胖画师上次最喜欢的那种酒,“这个,送给您。”

    “无功不受禄,这样不好吧……”

    虽然这样,但胖画师的眼珠却黏在瓷瓶上,还馋得咂吧了一下嘴。

    陆秧秧摇头。

    她向着壁画望了望:“这幅画很美。您知道她是谁,却还愿意将她在这里画出来,让我能看到她、能如亲临般看到当年的那一幕,我很感激您。”

    胖画师笑弯了眉毛。

    他接过了瓷瓶,在耳边晃了晃,边离开,边畅快笑道:“能用这幅画做我画师生涯的收尾,果然不错!”

    待陆秧秧再回到阿蓝身边时,她已经用绣帕擦拭掉了了脸上的泪,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她想了起来:“你方才是不是问过我,为什么知道你姓陆?”

    作者有话要:上章的沙发天使是葱姜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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