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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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女儿六岁生日临近,我带她去了山谷外的县城。她自己在街边玩耍,不久后却领回了一个稚童……”

    陆珣身上的冰褪尽了。

    冰冻咒术彻底消失,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正常,开始感受到了寒意,那股寒意呛得他嗓子发痒,开始了轻声的咳嗽。

    薛盈的眉头蹙得前所未有的紧。

    她闭了闭眼睛,果断地拔掉了陆珣后背所有的银针,让方为止为他披上熏得正热的狐白裘,又让张百里将发烫的捧炉送到陆珣的怀里。

    可陆珣的脸仍旧煞白得厉害,极美的眼尾仿佛坠着化不开的白霜,衬得围在脸边的千金白狐毛都沦为了黄鼠皮。

    薛盈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列牛毛般的极细金针,将针尖从自己的手心划过,以血施术,待血雾缠于金针之上,才徐徐将金针推入了陆珣的颅顶。

    “随后,那稚童的母亲便寻来了……”

    金针刺入后,陆珣略有了好转。

    他抱紧怀中红莲捧炉,在殿上坐直,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明。

    “她叫秦桃,是晏河川的妻子,为寻找一味镇海时会用得上的药材而来到附近。我们从儿时起便待在一处,因此,即便这些年历经风霜、分开了八年,但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心境早与年少时不同,已能坦然地同她讲述我的生活,她也将她那些年的点滴同我了,我们还约定,等镇海结束后,将河川也带来,三人聚一聚……

    可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来到了此处。”

    他心绪有变,气息乱了,牵动了又一阵咳嗽,被他死死压下。

    “在我回山谷时,程恩披着河川当年赠予他的斗篷,掩藏住气息,跟在了我的身后,发现了连乔专门为我出入山谷搭建的桥。

    几日后,我又一次出谷来到了县城,拿到了我几日前为女儿生日求购的一只狗,可随后,我就被程恩擒住。

    他用我当年教他的办法,催动了我体内的祸心铃,铃音一起,中术者便神智尽失,只知杀戮,不分敌我。

    我欲自戕却未成,铃音还是传进了山谷。不久后,山谷大乱,俞望、宋赋、罗义三人趁机通过了我走的那座桥、潜入了已无力防备的西南山谷,于藏书阁中,偷取了西南山谷的几卷秘咒。”

    童夼已沉浸于陆珣的讲述,此时,他下意识出声:“什么秘咒?”

    “御兽、画皮、扼颈、驭尸。”

    他同下面众人言简意赅地明了这四卷秘咒的恶毒之处,随后他看向方为止。

    “我于冰中沉睡数年,不知玄门这些年是否发生过与这些相关的惨案。若有,那这些人祸,或为俞、程、宋、罗四人为这四卷秘咒所为。”

    “不对!”

    下面有个一向亲近罗义的脑满肠肥帮主扬声辩驳:“驭尸屠门分明是魔教所为,那日在玄天盟城池,我亲眼所见!”

    方为止当即抬步上前,直视那人问道:“你亲眼所见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有心之人、想让你见到的、片面一隅?”

    “旁人不,老于我与罗庄主相识几十年,他的为人,我清楚得很。”脑满肠肥于帮主不假思索,“陆珣所,均是一面之词,如今是守护镇海符的紧迫关头,你们却将我们困在此处,能有什么好心思!”

    方为止略过脑满肥肠于帮主,径直向下望去,将目光落到了自见到陆珣复活就一直畏缩在笼子角落的霸气山庄庄主罗义身上。

    随后,方为止起手掐诀,咒画中那只装着罗义的困囚笼便腾空而起,落到了大殿之上,迎上了睽睽众目。

    他淡淡道:“既然于帮主不想听信一面之词,便让罗义庄主也开一次口。”

    “当日让我活着,就是为了今日?”

    罗义觉得可笑。

    难道他们以为,见到了突然复活的陆珣,他就会被吓得失魂落魄,将一切诉之于众?

    “我没做!陆珣所,一派胡言!”

    罗义向着下面狐鸣枭噪。

    “诸君,这陆珣即便当年在玄门正道中算个人物,可却早就跟连乔妖女滚做一团,还生下了如今那个妖女陆秧秧,他的话,是正是邪,你们竟还要分辨?我被晏、陆二人迫害至此,痛失一臂!灵力全无!诸君被他们算计,关在笼中,不得脱身,这些难道不是真的?!”

    “正是啊!”

    脑满肠肥于帮主击掌共鸣。

    “我们是被魔教的人用计掳至了这里,怎么还开始相信魔教恶人的话了?我们应当团结起来,想办法冲出笼子、破开咒画……”

    他铿锵的号召还没完,自己忽然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

    这气味来得太急太浓,其余的人也闻到了。

    “好香啊。”

    “桂花?”

    “想喷嚏……”

    “哪儿来了这么浓的桂花味?”

    听到“桂花”二字,罗义登时变了脸色。

    他立刻抬起他仅剩的那只手,摸向耳后。

    那里,赫然有一粒针眼大的细红点。

    方为止:“此乃真言香。”

    香气从张百里以火点燃的生烟香炉中袅袅飘出。

    “罗义,你山庄新聘的花匠,是以前、西南山谷西峰的护卫长。他每日盛到你床边、助你静心的盆中花池里,日日夜夜都放着香丸。”

    罗义嚣张的气焰顿灭。

    他胸腔起伏,似是想要吼叫,但却迅速失去了力气,笨重的脑袋一歪,咣当撞在了笼子上,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昏迷。

    香丸七日,红点已现,桂花香起,昏睡吐真言。

    “罗义。”

    方为止拢起双袖,质问声清晰地传遍了整座大殿。

    “为了组成人尸军队,你都杀了哪些人?”

    ……

    黑潮中的海兽还在不断向着海岸推进。

    陆秧秧腹背受敌,既要阻挡玄门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又要不断反身驱逐漏网海兽,不准它们向海岸靠近。

    她已经数不清她挥过多少次黑斧了。

    那刚能编起、垂在脸颊脸侧的发髻已经松散,鸦青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海水扑上的潮气将她编发上的红绳都染得色重,但她乌黑湿润的双眸却因此显得格外坚毅,在无边的黑暗中发出逼人的光亮。

    此时,她刚刚再一次劈斧冲走海兽,霸气山庄的一支破祟箭竟偷袭离弦、直冲着她身后的晏鹭词疾驰而去!

    陆秧秧怒气上涌,旋身追去,单手攥住了那支由灵力化成的利箭,稍一用力,将灵箭捏成了灰飞的光点!

    “你们都是蠢货吗?!!!”

    她用灵力喝向海岸!

    “河川先生身死已过十三年,他的灵力消散无几,镇海符即将失效!他的儿子是在以身以血,重铸镇海符……”

    “不要听信!”

    宋赋许多年前便不再话。

    他双唇紧闭,借助一朵贴在腹外的黑花,同样用灵力将腹腔之声震于海上,断了陆秧秧未完的话。

    “魔教作恶多端,鸷击狼噬,何来善心?此时诡言连篇,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让晏自闲将镇海符彻底摧毁!彼时,海兽上岸,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世间再无安宁!”

    他的面孔白净如书生,腹音却十分沧桑,临危不乱,声声沉着坚定,很快便稳定了军心。

    陆秧秧吐了一口气,不再废话。

    她用手背抹掉落到眼睛里的汗水,在巨响拍击的浪潮中咧开了嘴,将黑斧插到礁石之间,向着海岸挑衅地双手张开,卸去了一切防备。

    见她这幅架势,岸上的人反而不敢擅动。

    犹豫片刻,一支破祟箭试探地射向了她,陆秧秧不闪不躲,直面着让那支箭没入了胸膛。

    下一刻,那支灵箭湮碎成粉末,转瞬便散进了风浪之中。陆秧秧的胸口完好无损,射箭之人的胸口却凭空出现了一道被箭没入的致命伤口,血泉喷涌。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幕的发生,都震惊于陆秧秧的无事,直到喷血之人瞠目倒下,藏药岛的弟子才回过神,匆忙赶去救治。

    陆秧秧这才拖着黑斧,昂首划开海水,再次走向海岸。

    “你们伤不了我。”

    惧怕之中,有人抖着手对着她再度出箭,箭重重刺进她的肩胛。

    陆秧秧脚步不停,灵箭灰飞消散,中箭者安然无恙,射箭弟子的肩胛却血流如注,再也抬不起弓。

    ……

    作者有话要:上章的沙发天使是白桃果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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