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

A+A-

    玄霄派底蕴千年, 虽然地处西北,却是一脉山川独得灵秀。山门大阵之内,四时景致与山外大不相同。

    此时山外正是春寒料峭, 山内却是春光潋滟, 明秀非常。

    少年曲云清挽着裤脚在山涧中捉鱼,一不留神滑了一跤,整个人跌进了水里。这溪水虽然有些急,却着实浅的很,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就在他滑入水中的那一刻,只听岸上传来一声惊呼。眨眼间一道人影飞速飘过, 下一刻,少年已经连人带鱼一起落到了岸上。

    “怎么又是你?”

    十七岁的曲云清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忐忑。

    自从他七八岁开始,这人就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身边。平时虽然不露面,可但凡自己有了“危难”, 无非就是练功受伤, 爬树摔倒之类的情形, 她就会十分恰到好处的出现。

    只是对这样一个自在他身边细心呵护的“大姐姐”曲云清心中总是对她有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最开始她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很不习惯, 给人一种无形压迫甚至让他感觉到阵阵不安。每每靠近, 总有种无形压力笼罩四周。这种情况直到他修为越发精进才略微有所好转。

    而且这人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 有时候自己都要怀疑, 自己是不是被对方抛弃的儿子, 如今只是出于自责内疚,却不愿意相认。

    而他们的关系, 直到最近曲云清才略有所闻。

    一直负责教养他的大祭酒隐约透露,这位年龄不详,修为不明的, 但很明显与自己差着辈分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满是难以置信。自己难不成被养在深山这么多年,就让是为了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准备的“童养夫”吗?

    自从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对李攸宁态度越发有意疏远,尽可能的避而不见。可对方偏偏就有无孔不入的本事,无论自己藏身何处,总是能够被发现。

    “清儿,你怎么独自跑来后山?看你浑身都湿透了,仔细当心水寒,莫要伤了身子。”

    曲云清听见对方这话的时候,恨不得翻上一个白眼。如今他的已经灵窍圆满,结丹近在眼前。怎么可能因为区区水冷而害病。真搞不懂对方这么是没话找话,还是过于关心。

    原本想要答上一句“怎么可能”,可是转眼一看对方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结合曲素问半遮半掩透露给自己的消息,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想起书上写的那些“眼带桃花”,“眉目含春”,专门吸人精气的山精鬼魅来。他便下意识的想要背过身去,不想与对方接话。

    李攸宁见他不理自己,反倒变得越发锲而不舍:“清儿可是被冷水泡的腿抽筋了?可需要我抱你回去。”

    她嘴上这么着,身体倒是没有逾越的举动。只是眉眼含笑的看着对方,仿佛十分“欣赏”他的别扭举动。

    曲云清并没有看她,神情变得有些慌张,脱口而出道:“你不要过来。”

    李攸宁轻笑出声:“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样子,难道我是妖魔鬼怪吗?”

    你不是妖怪,你是老虎!曲云清心中腹诽。不知道为何,听见对方的调笑,他脸上一阵发烫,像是愤懑,又似是羞窘。

    可偏偏又觉得对方笑起来的声音脆如滚铃,声声入心……

    见他耳尖浮起一丝红晕,李攸宁低头抿唇,见好就收,不敢继续出言调戏。转而一本正经的与他搭起话来。

    “我听师姐你已经临近结丹,正准备下山历练,磨砺道心,可有想要结伴之人?”

    曲云清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要与人结伴?入世历练不是向来都是一人独行的么?”

    李攸宁笑了笑:“这你可就不懂了。寻常修士想要结丹,往往都年岁不轻了。而你天赋异禀,束发才没几年,冠礼都未曾到,心性稚嫩怎好独自一人入世。”

    “是吗,那这可怎么办呢,山里未结丹的弟子并没有修为与我相仿的。”

    此行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那些已经结丹的,又都被委以重任,根本抽不出大量时间陪他入世修行。

    这一世曲云清自襁褓之中就被曲素问抱回深山中教养,于红尘俗世根本没有半点概念。心性单纯如水,对外面的世界既是期盼,又抱有隐隐的不安。李攸宁的话一下子戳中了自己心中的忧虑。曲云清听闻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迟疑。

    李攸宁趁热铁:“这一点你莫要心急,我已经与师姐好了,此行便由我代劳了。”

    “啊?”曲云清睁大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虽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但是他隐隐能够察觉李攸宁的修为非常高深,远远超过了门派中的任何一人。这样的高手,自他年幼时就时常出现在他身侧,而现在又要引领自己的修行……

    难道高手都是这么闲的吗?

    而且,她这是要做什么呢?难道自己当真是她的未婚夫不成。

    曲云清的内心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十分的复杂,隐隐有些抗拒。

    从最初引李攸宁身上气息迫人,让他感觉有些害怕,到后来屡次三番出现,又百般关心照顾。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却是如亲如长,从未往儿女之情上去考虑。

    自从曲素问口中得知一二,他便自觉开始对李攸宁有意避让,生怕产生什么误会。

    可每每长时间见不着对方,心中又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生平几乎没怎么见过女子,最长接触的曲素问对他关爱有加,人也端静文雅,和喜欢时不时逗弄自己的李攸宁简直有天渊之别。他不知道这世上的女子,究竟该是像曲素问更多,还是与李攸宁更像。

    或许此行出山,这心中的疑问自然能够解答。

    虽然曲云清回去之后就委婉的表达了自己虽然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但委实不需要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手在一旁护着下山修行。否则这红尘入世,磨砺道心岂不是失去了本意。没有遭受一番历练洗涤,如何明心见性。

    曲素问笑而不语,只他的意思自己明白,勿须多虑,明日自行下山便好。

    之前他一直不懂,玄霄派一众长老为何不肯对自己以长辈自居。一个个看见他都是温柔仁爱,平素里一句重话都不肯。普通的弟子瞧见他更是恭谦有加,处处礼让。唯有一名叫绿竹的师姐似乎有些看他不过眼,但也根本不敢招惹他。

    本以为自己难得提一回要求,曲素问定然不会拒绝自己,会好好与李攸宁沟通,让对方莫要干扰自己的修行历练。

    然而一出山门,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李攸宁一身茶白色轻绸软缎窄袖束腰锦袍,外面罩着一件透明的暗纹素纱襌衣。飘带临风而动,长身玉立,清雅如仙。

    如果不是曲云清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是淅川魔族的望乡城主,还真要以为是出自哪家宗门大户的逍遥散仙。

    曲云清握着镇山河的手紧了紧,不自觉的感到一阵紧张。

    李攸宁像是感应到了他,朝他回眸一笑,目光从上到下量一番:“清儿可真是精神,果然是长大了。”

    曲云清只觉得对方笑的有些晃眼,下意识的侧过脸。

    “你怎么还是来了,我过不需要的。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

    李攸宁:“我知道你应付的来,可是我不行啊。”

    曲云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些不明白对方此言何意。

    李攸宁:“恰好我也要前往中原办些私事,正好应下曲师姐的嘱托。”

    曲云清心想:你要去中原?那我便先去东北。这样总算不同路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李攸宁自他出门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甩都甩不掉。

    “你不是要去中原吗?”

    李攸宁:“对我们魔族来,淅川之外,都算是中原,”

    曲云清本就不擅长与人争辩,被李攸宁无赖的解释瞬间堵的哑口无言。

    也不过,逃又逃不脱。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过去抓住她的衣领质问:“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企图?”

    这样的画面真是想想就觉得难堪。

    各种奇怪的猜想时不时冒出他的脑海:难道正是因为对方看上了自己,玄霄派众人才另眼相看。毕竟这李攸宁据是大祭酒和大长老的师妹,之所以不让自己拜师,就是怕错了辈分,乱了序齿。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李攸宁可是自他儿时便已经出现。那家伙总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垂髫幼童动心下手吧。

    曲云清满腹忧疑,日日苦思,连带着人都瘦了。

    好在一路同行,他渐渐发现李攸宁虽然总爱与自己开些不紧不慢的玩笑,可行为举止却是十分守礼,并没有仗着年纪修为对他有半分轻慢。

    如此一来,他也渐渐习惯了。甚至有时候在李攸宁不得已回淅川处理事物的时候,心中还免不了产生一点不清道不明的“相思”。

    可曲云清暂时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那门莫名其妙的婚事动了心,只觉得自己独自一人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知不觉,两人携手踏遍了山川南北。寒来暑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难产的妖邪鬼祟,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有李攸宁坐镇,不消她外放自己的威压,就已经能赶走绝大多数识时务的妖邪。至于那些没头脑的,多半也没有多大的威胁。根本无需李攸宁出手,直接放心的交给曲云清,权当是积累经验。

    “再过几日清儿就要十八岁了吧。”

    一日两人百无聊赖的行走在官道上,李攸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曲云清随口答了一句:“嗯。”

    李攸宁:“可想要什么生辰礼?”

    曲云清对此并不感兴趣,遂敷衍道:“没什么想要的。”

    李攸宁一本正经:“那怎么可以!你的生辰可是大日子。在山上的时候,每年我也会被你过的。”

    曲云清这才想起,自他有记忆开始,确实年年有人为他张罗生辰。虽然并没有刻意布置,可过生辰这种事本来在玄霄派中是一件反常的事。毕竟修士清苦,年岁又漫长,活到了最后有多少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清了。

    而那每一年里,李攸宁都是从未缺席。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异样,暖暖的,不清楚那是什么。

    “我没有想要的,不如你给我做碗面吃吧。”

    以往每一年,李攸宁都会亲手给他做上一碗长寿面。

    听见他这么,李攸宁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好,都依你。”

    这世间的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唯有心之所向才有灵犀一点而通。

    若是无心,入眼皆是寻常而已。

    面还是出自一人之手,可历经了一年同游,个中滋味似乎是有了些许不同。

    具体有何不同,又是难以言。

    兜兜转转,两人再次回到原点。

    来时不愿,去时离愁。

    曲云清看着那人身影淡去,心中竟然生起一阵不舍。

    那一点离情别绪在心头久久萦绕,淡而悠远。

    心境似乎被这从未品尝过的滋味补上了一角,曲云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准备好了。

    金丹大成,佳期既定。

    道门结契,祈告上天。虽然是省去了三书六礼,却也别有一番章程。

    只是那一夜,合卺交杯之后,李攸宁盯着曲云清的脸目不转睛都瞧。

    直到把这位新郎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要像合欢经中那般吗?

    他看着身披喜袍的李攸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李攸宁神情有些奇怪,瞬也不瞬的盯着曲云清。

    曲云清感到一阵诧异,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应该想起什么?”

    李攸宁眼中露出一丝忧虑。

    看样子是没有想起半点。

    她拉起对方的右手,发现曲云清的掌心除了一层练剑而磨起的薄茧和虎口处几道细的伤疤,依旧是空无一物。

    之前明明过,如果他们成婚,用心契就会激发,同时唤醒前世的记忆。

    她反复翻看着曲云清的双手,然而并没有半分契印显现的征兆。

    难道当年他是骗自己的?

    李攸宁摇了摇头,连忙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难道大婚之礼指的并不是婚仪,而是……

    若是如此,当真叫她好生为难。

    这一世曲云清才刚成年不久,虽然是在自己潜移默化之下,慢慢接受了两人的婚约,可是却单纯懵懂,从未尝过男女情爱。

    而自己的情形又是这么特殊。

    李攸宁担心如果自己贸然和他发生点什么,对方能想起过往还一切好,若是没想起来,顾及明日起问候自己的就是曲云清的佩剑了。

    “你知道怎么洞房吗?”李攸宁决定先行试探。

    曲云清十分老实的摇了摇头。

    “看过两本道经,可是不懂。”

    李攸宁明白,对方看的一定又是那种晦涩难懂,且满是文字毫无配图的双修道经。

    见对方似乎有些羞赧间或沮丧,大约是为这世间竟有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知识而头疼。

    她觉得对方的模样十分可爱,心中突然升起一计。

    “你能闻到我身上的信香吗?”

    曲云清:“信香为何?”玄霄派不是常点精神香么。

    李攸宁:“就是我身上的味道。”

    曲云清脸一红,别扭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有种若有若无的幽淡气味。”

    李攸宁心头一喜,看来这家伙也是喜欢自己的。

    “你可愿意和我做一对真夫妻吗?”

    曲云清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我们既然已经成婚,难道还有假不成,我自然愿意的。”

    李攸宁浅浅一笑,俯过身,贴在曲云清耳边轻声道:“那好,那让我来教你……”

    我的郎君,今夜就休怪我欺你不懂,骗你洞房了。

    毫无经验,完全不通人世的曲云清在李攸宁的撩拨引导之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隐约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然而却毫无办法,整个人就如同江中浮萍顺水而动不能自主。

    这种感觉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中不安而焦灼,好在李攸宁时刻关注着他的感受,适时安抚,贴心温柔。一场情,事恰如巫山云雨,缠绵悱恻。

    虽然奇奇怪怪,又有些疼痛,却也不是不能忍受,似乎还让人渐渐沉缅其中。

    这便是夫妻敦伦之乐了吗……

    被折腾了半晌的仙君最后迷迷糊糊坠入梦乡,之后像是陷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第二日,想来克己的曲云清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睁开眼就看见李攸宁神色紧张,严阵以待的守在自己床边。

    曲云清看着她,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恍惚。

    只见李攸宁看着他,神情忽而一滞。紧跟着嘴角轻轻上扬,眼中却是热泪满含。

    他亦朝她前浅浅一笑:“阿宁,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  男主恢复了记忆,所以这一世无忧无虑的少年经历也是他的一部分。女主算是弥补了没有早些遇见的遗憾吧。具体经历不写了,否则又是需要很多字数,感觉没有太大的必要,就这样一笔带过吧。

    这文就这样完结吧,删掉了一些支线所以有些人物并没有交代清楚。但是生活中不也有许多人就那样出现存在,并音信全无了吗。

    祝大家幸福安康。

    喜欢女攻文的欢迎来收藏我的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