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陆展把向晚送回俞宅再归家已经是戌时三刻,他看天色已晚,本想第二天再和母亲商量到俞家提亲的事,却没想到蒋氏正在他房里等他回来,且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全然没有前几天得知陆展要成家时的欢喜。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展儿,你同娘,你前几天要娶亲,还做不做数?刚刚隔壁你吴婶来咱家,是看见你和一个陌生女子在御街甚是亲密。看那女子装束,还是个妇人扮,你若真算要成家,千万不可再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有什么牵扯了。”
“娘你想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刚刚吴婶看见的,就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儿”
“可你吴婶,那人梳着髻,也匀了面。”
“我正算和您这件事,我要娶的女子,确实不是头婚,这人您应该也听过,就是住在咱家斜对门的俞家二姐。”
“你再一次,是谁?”陆母不是没听清,实在是被惊到了。
“我,我要娶的,是俞宅的二姐俞向晚,也就是前任礼部侍郎俞文川大人的二女儿、从前大理寺卿杜府的二儿媳妇儿,也是如今客似云来酒楼的东家。”
“你莫不是昏了头,那样的人家你也敢招惹?你忘了上次我和你的,那位俞大人是被判了通敌被斩了首的,而那俞二姐更是因为忤逆公婆被休离了杜家,这样的人,你还敢轻言嫁娶?难道你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是受人胁迫的?”
“什么受人胁迫?没有的事。您对俞家和俞姐的事并不了解,千万别因为道听途些什么就捕风捉影,要是俞家和俞二姐有什么问题,你儿子我难道会不清楚,好歹我私下里干的就是这刺探消息的活计。”
“那你倒是讲清楚啊,我这都开始为你布置新房,准备彩礼了,连你要娶的是什么人都不知情。”陆母埋怨道。
“我这不是正要和您嘛,你别听着别人乱嚼舌根就听风就是雨的。先俞大人通敌的事,十成十是被冤枉的,这一点,连当今圣上心里都是有数的,不然也不会一还朝就削弱了他的权柄,至于俞二姐下堂,也是受了俞家获罪一事的牵连,先不俞家历代人杰地灵,就是俞姐本人也是善良敦厚、深明大义的。”
“你的都是真的?”蒋氏仍旧将信将疑。
“您不信自己儿子难道要去相信那些搬弄是非的阿猫阿狗?”
“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落底,就算他俞家是蒙冤,她俞姐是受了牵连,可是她毕竟是嫁过人的,咱家虽不富庶,也犯不上委屈你娶个二婚的,何况还是被人休了的下堂妇,这名声太不好听。”
“娘,您怎么能这么想?您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和大哥拉扯大,当初有多少人欺负咱们孤儿寡母一家,您难道都忘了吗?如今俞家家道中落,俞二姐一个女流之辈独自撑起门庭,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将心比心,您也不该有这样的偏见,何况,我已决意非她不娶,您就更不能这么鄙薄她了,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他俞家苦,我也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平时有用的着咱们陆家的时候,能出把力气咱也不会吝惜,你又不必因为同情就非得娶了她不可,世间的好女子多的是,光是这条街上来给你提亲的就有七八个黄花大闺女。”
“那些人怎么能跟俞姐比?您不用再,我这辈子要么就娶她,要么就不娶。”
“你这么死心塌地的,难道是占了人家的便宜,人家让你负责不成?”
“这都哪跟哪啊,俞姐风光霁月,全是我一人衷情于她,您怎么能有如此龌蹉的想法,不管您是否看好俞家,抑或喜不喜欢俞姐,这亲事,我已经认下了。我本想明日让您找媒人替我到俞家提亲,看来您多半是不答应的,那孩儿也只能不孝了,等到俞家姐进了门,您自然知道今日错的有多离谱。还请您体谅我老大不,好不容易有个心心念念想娶的人,万万成全了吧,今天天色不早,孩儿送母亲您早些回去休息。”陆展气愤人乱向晚的坏话,更痛心母亲对向晚的偏见,一时意气,就了气话。
陆展一向孝顺,蒋氏还是第一次被他顶撞,虽然也知道他能看中的人,多半不会像外人传的那么不堪,可是终究放心不下,这娶个大活人进门可不是买个萝卜白菜,不出意外一家人是得过一辈子的,万一儿子看走了眼怎么办,不行,这事,她还是得亲自把把关。
蒋氏定了主意,次日一早就到对门的俞宅拜访,还特意穿了件体面的大衣裳,却在大门口就遇见了儿子和一个女轻媳妇儿,正是陆展给瑞哥上完了早课,送向晚去客似云来。
当着外人的面,母子二人倒不至于自曝其短,陆展毕恭毕敬的上前给母亲请安。
“娘,您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这是准备要去哪?”陆展看蒋氏穿的讲究,还以为她外出有事。
“啊,没事没事,这位是?”
“瞧我,这位是俞姐,这位是我母亲。”
“陆伯母您好,初次见面实在唐突,还请您包涵。”向晚一边施礼一边偷偷量着蒋氏,她看起来长的眉目和善,应该不是太难相处的人。
向晚在掂量蒋氏,蒋氏也在心里合计她:人长得好,看起来也挺知书达理的,难怪儿子上了心。
“俞姐太客气了,我们街里街坊住着,今日竟是第一次碰见,也实在是有缘,不知道俞姐得不得空?老婆子我能不能到贵府讨杯茶吃?”
“娘,咱家不是有新得的好茶,儿子这就回去给您沏,俞姐她还得去张罗生意,咱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不怪陆展阻挠,万一母亲和向晚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他娶媳妇儿的事就彻底黄了。
“伯母您肯赏脸,我再高兴不过,店里早去一天,晚去一天有什么紧。”
“娘,借一步话。”
“我就和俞姐吃个茶,聊个天,你跟着急个甚?你今天不是得上值吗?赶紧去吧,别晚了。”
“伯母的是,陆兄你快去吧,伯母有我招待,你莫不是不放心?”陆展岂止是不放心,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可是齐王那边有大事相商,今日是非去不可,只希望母亲她有点分寸。
“那好,有甚事,一定等我回来再。”
“好,快去吧,主意安全。伯母,这边请。”
“诶,诶,好。”
谢氏正在回事处发落家事,看向晚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一位陌生的夫人,不禁用眼神询问。向晚只轻轻摇了摇头,搀扶着蒋氏进了一进西边的花厅。
九儿还在内院,珠儿则赶紧吩咐下人沏茶准备点心:这位可惹不起,不定将来就是姐的婆婆。不过少顷,珠儿亲自用彩瓷的茶器盛了上好的碧螺春端进了内室,另配上了四样精致的点心。
“伯母请用茶。”向晚亲自分好了茶,将茶杯递给了蒋氏。
蒋氏虽没多少见识,也知道这桌上的一杯一碟都价值不菲,心里不禁咂舌:这人是挺好,不过也太过奢费了,自家穷门户的,怕是养不起这样的金凤凰。于是她接过了茶,犹豫着开了口:“俞姐果然是大户姐出身,我这睁眼瞎竟是都没见识过这样的好东西,出来不怕你笑话,府上的这一桌茶具,恐怕都够我陆家吃用半年了。”
蒋氏表面是在赞陆家大气,向晚却嗅到了一丝隐匿其间的疏远。
“都是下人淘气,这茶和彩瓷也是您来了才换过的。您吃茶,吃茶。”向晚看陆展刚才着慌的样子,也知道蒋氏怕是来者不善,不过天下婆媳是天生的敌人,这种程度的摩擦,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况且自己和陆展还算不上确定关系,就算来的不是他的母亲,寻常长辈来做客,她也不会当场甩脸子的。
“我看刚刚俞姐称我家展儿陆兄,想来是非常熟识了?”
“家弟有幸得陆公子指点武功,而且前些日子我在御街遇险,也是陆公子出手相救,算起来,您府上算是我们俞家的大恩人。”
“竟有这样的事?这好端端的,俞姐怎么会遇险?”
“也是我太掉以轻心,得罪了一条街上的同行,他因关门歇业心中愤恨难平,竟然雇了两个亡命之徒,要置我于死地,当时刀都举起来了,还是陆公子及时出手将两个歹人毙于袖箭之下,我才侥幸逃脱。”向晚心,看来陆展从来没和家里提起和自己的交往。
“不是我,你一个妇道人家,这抛头露面已是不妥,竟然还跟旁人争名夺利惹了祸事,幸亏是人没出事,不然后悔都来不及。”蒋氏一听向晚不仅抛头露面惹是生非,还让儿子沾上了人命,刚才的好感顿时消失殆尽,语气不自觉就带出来。
“伯母的是,我当初就应该当个缩头乌龟,任那欺行霸市的状元楼把屎尿拉在我头上,然后我再把酒楼关门大吉,一家老回家喝西北风才对。”向晚本来想好不动气的,可是一时没忍住就呛了陆母一句。
“我看今日这茶也不用再喝了,我陆家穷门户,消受不起。”
“也好,珠儿,替我送陆夫人出门。”
蒋氏走的时候憋了一肚子气,向晚也没好到哪里。这就是陆展的母亲慈和?她就是真慈和也不会是对着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异类的。幸好,她并没对陆展做下什么不切实际的许诺,也幸好,自己还有退一步在资本。
谢氏看陆母这么快就走了,赶紧来看看向晚有没有事。
向晚只淡淡的了一句:姨娘帮我转告姐姐,她提的那家婚事,怕是不成了,原因吗,就她妹妹是个倔驴的脾气,受不得旁人一点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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