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鸣接电话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他知道何振哲必然会给他电话的，毕竟闹成这么大的事来，如果有公司帮忙自然是最好的，没有公司帮忙，何振哲一个新人，根本弄不过来。

    更何况何振哲刚刚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这边来了，他们能白白帮何振哲背这个锅吗？当然不能了！

    何振哲要是再不电话过来道歉，怕一会儿就是公司公关部那边亲自出场脸了，到时候何振哲的形象就更完蛋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有的时候，白石鸣真的非常怀疑何振哲的智商。

    你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吧，怎么就不干些漂亮事呢？

    明明以前也不觉得这何振哲智商低啊，但是现在，何振哲的一举一动，都让白石鸣忍不住吐槽，瞧瞧何振哲这办的到底是什么事？

    谁给他的勇气？

    当初谢文涵被黑上热搜的时候，公司这边可是按兵不动的，虽然这有谢文涵授意的成分，但是起码公司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不管不顾，那么他何振哲凭什么认为，公司会拉他何振哲一把？他何振哲就比谢文涵高贵？这不搞笑呢吗？

    白石鸣摁了接听键，顺手点了录音。

    然后，便听到何振哲近乎慌乱无措的声音，

    “白哥——！”

    何振哲就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大声地叫着，语气哽咽，充满了慌乱和不知所措，“……白哥！救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何振哲似乎哭了起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哽咽，语句也断断续续的，一个意思颠三倒四地反复几遍，似乎极为愧疚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害怕……我只是懦弱……但是我怎么会不承认呢？”

    “涵涵可是救我才受伤的！”

    这一句话，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声音嘶哑而痛苦，就像一个饱受创伤、却又不知道如何去保护自己的少年郎。

    “白哥……你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哥……我……我……对不起……”

    “……我给公司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

    “白哥……”

    白石鸣扬了扬眉，半晌，在何振哲满是哀求的口吻之后，轻描淡写道：“你确实对不起我。”

    “何振哲，你拍着自己的良心，我对你怎么样？”

    白石鸣的口吻有几分冷，他抬起头来，正对上谢文涵的眼睛，刹那间，他的耳边流动着两个字，

    “随心。”

    随心。

    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意随便来的意思吗？

    白石鸣不由望向谢文涵，谢文涵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般，正在玩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他还勾唇笑了一下，

    笑容里似乎有着几分开怀，

    白石鸣不由恍然大悟，

    谢大师压根没把这件事当事！

    那就更好了。

    他白石鸣可不想跟何振哲虚与委蛇。

    他白石鸣活了那么久，可没少替人背黑锅，没办法，孤儿院的孩子，很多时候有苦不出，等到成年独立之际，他最恨的就是有人让他背锅，

    白石鸣冷笑，

    何振哲啊何振哲，你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呢？

    白石鸣的眼神更冷。

    何振哲，你拍着自己的良心，我对你怎么样？

    微凉的声音就这么闯入何振哲的耳朵里，何振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他的手不由紧紧地握住了手机，心里的那股子不安突然剧烈起来，

    “白哥……”何振哲勉强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呢？”

    “你对我的好，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很清楚。”

    “有你这样的经纪人，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他的微博才发上去几分钟，难不成白石鸣就知道了？

    不应该啊！

    何振哲心急如焚，但是却不敢表现出半分，生怕自己再把白石鸣惹恼了，从此更加万劫不复，

    “白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心里，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尊敬的……”

    “呵。”白石鸣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既然把我当亲哥哥对待，那还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泼？你这个亲哥哥，也太惨了点吧。”

    ——！！！！

    那一瞬间，何振哲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两个字不停地从脑海中徘徊，何振哲的手脚都发冷，但是他的嘴却不由自主地张开，以一种慌张又不知所措的姿态喊道：“……不不不！”

    “不是这样的！！”

    他哭得似乎更为厉害，声音颤抖的不可思议，但是却显得那般真诚，

    “是涵涵……是涵涵……是涵涵让我这么做的！”

    他仿佛豁出一切一般，那么用力地喊道：“……我也不想的……但是涵涵，如果现在不扼制影响，那么根本就遏制不住了，所以我才……”

    “我刚发了微博，我就想跟你道歉了，白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

    手心里满是密布的汗珠，后背仿佛都湿透了，何振哲面上颇有几分恍惚，

    ——“咚、咚、咚”

    何振哲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害怕，

    如果……

    ……如果这个谎言被揭穿……

    ……如果连公司都不准备拉他一把，

    ……那他，就真的完了。

    “哦？是谢文涵？！”白石鸣的声音陡然变得愤怒起来，“我就知道这个谢文涵不怀好意！怕不是上一次因为胡大少的事情，心里还恨着我呢！”

    白石鸣一边义愤填膺地着这样的话，一边用眼神观察谢文涵，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但是谢文涵却一点都注意不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

    “……不……不……涵涵没有……涵涵没有……”听到白石鸣的声音，何振哲心里一喜，但是他却故意做出一副胆又无措的模样，声地道，“……涵涵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白石鸣横眉冷对道，“我早就知道谢文涵对我有意见，没想到竟然给我玩这种伎俩，着实让人厌烦！”

    白石鸣不动声色地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心里暗暗叫苦，谢大师刚刚还送了他和他家那个一人一个护身符，扭头自己就当着人家的面这样，实在是……

    ……是……

    QAQ！

    “谢文涵在哪里？什么时候跟你的？有聊天记录吗？”白石鸣的声音中难掩怒火，“把聊天记录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个谢文涵到底在背后怎么诋毁我的！”

    这么点时间到哪里去弄这个聊天记录？

    何振哲咬了咬牙，支支吾吾地不肯，知道白石鸣发火，他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开口道：“没有聊天记录，刚刚涵涵在宿舍的时候跟我的，涵涵也没有在背后诋毁你，白哥，真没有……”

    “那现在谢文涵还在宿舍吗？我要亲自去找他谈一谈！”

    “没有……他出去了……”何振哲支支吾吾地道，“白哥……你也不要怨涵涵……要怨都怨我吧……涵涵他不是……他不是想要那样对你……他只是……”

    “……他只是喜欢上胡大少而已，他不是故意那样的，你信我，他真的不是……”

    白石鸣差点没将嘴里的水直接喷出来！

    这何振哲，还真有胆子继续编啊？

    何振哲絮絮叨叨了好大一会儿，却发觉对面完全没有了声音，心里突然慌张起来，不由问了一句，“……白哥？”

    白石鸣“啧”了一声，然后缓慢地鼓起掌来，

    何振哲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心里害怕，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问道：“白哥？”

    “你倒是会编，”白石鸣漫不经心地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何振哲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白石鸣压根不需要何振哲的回答，只是幽幽道：“我在盛华娱乐的办公室里。”

    “至于你口中的那位男主角，就坐在我的对面。”

    “两个时之前，就坐在这里了，”

    白石鸣友情道：“你要不要给你口中的涵涵个招呼？”

    “砰——”

    手机无声地从手指滑了出去，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然后，何振哲近乎麻木地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我刚刚还录了音，你要不要听一听？”

    “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粉丝们要是听到这个录音，会是什么反应。”

    “何先生不仅甩锅玩的666，就是陷害也玩的这么完美无缺，在下佩服佩服。”

    “哦对了，何先生要不先去看看微博？”

    “几分钟前，在你还跟我扯皮的时候，公司发了声明哟~”

    男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听在何振哲的耳朵里，就像被扔了什么炸弹一般，“砰”的一声骤然炸了开来，

    “其实我也觉得你会很满意。”

    白石鸣轻轻松松地笑道，末了，白石鸣十分友善地开口，“祝你幸福快乐，我的朋友。”

    “嘟嘟嘟——”

    何振哲愣愣地看着手机，手机中传出来的嘀嘀的声音，让他突然一阵战栗，

    他猛地扑上前，将手机从地上捡起来，手指颤抖地开微博，然后点进盛华娱乐的官微，

    看清楚盛华娱乐官微置顶的那一瞬间，何振哲只感觉天旋地转，

    盛华娱乐V：这个锅我们不背，我们盛华还没有代替艺人发声的习惯，拒绝背锅，从盛华做起，谢谢合作//@何振哲V：我真的……

    “哈哈哈哈哈盛华太可爱了吧！”

    “这脸可真是啪啪啪啪地脆响啊！”

    “心疼盛华背锅，怜爱地抚摸盛华……”

    “哈哈哈哈哈盛华怎么可以这么实诚！真的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何人这一次还能再什么！恶心！人渣！”

    “冲鸭！加油！！大家再来一波！让何人消失！”

    “起来，我谢哥哥的微博粉丝已经突破百万了！是何人的七倍还多！哈哈哈哈哈爽翻！”

    “没办法，谁让我谢哥哥争气会吸粉呢，嘻嘻嘻嘻。”

    何振哲两眼一黑，竟然就这么软软地倒下了，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评论区，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个梦……

    ……对……这只是个梦……

    ……继续睡吧……这只是个梦……

    ……这不是现实……

    ……现实里的他，依然是那个人见人爱的何振哲……

    没有人讨厌他。

    没有大规模的粉转黑。

    谢文涵没有突然变红。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都是假的。

    继续睡……睡醒了……就好了……

    **

    白石鸣挂了电话，神清气爽。

    谢文涵摇了摇头，道：“你似乎比我还恶劣。”

    白石鸣哈哈大笑，然后认认真真道：“我最讨厌什么栽赃啊嫁祸啊阴谋啊阳谋啊，尤其是费劲心力对付自己这边的人，两面三刀的玩意，不抽他两巴掌就是好的。”

    “而且，我更讨厌那些趁着孩什么都不懂就利用孩子的人，那孩子已经年满十四周岁了，民事责任是逃不掉的，家里也不富裕，何振哲拿了一千块买通他扔花盆，那孩子不知道多么高兴，这相当于他母亲半个月工资了，但是哪里知道其实是一个害人的勾当？要是你追究起来，那孩子家里还不知道赔成什么样呢，不定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当然，我不是你不该追究，”白石鸣解释道，“他自己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个社会可不是谁弱谁有理的社会，我就是觉得何振哲利用一个孩子，是真的贼恶心。”

    “他就是雇佣一个成年人去砸这个花盆，我都没觉得什么，但是雇佣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真的非常恶心了。”

    白石鸣眼眸里闪过一分厌恶。

    谢文涵耸了耸肩，白石鸣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如果你让那个孩子出真相，何振哲估计更惨，更翻不了身，就是那孩子……”

    不止那孩子，就是那孩子一家，估计都会被各路记者媒体活生生逼疯，

    舆论，有的时候真的是一股不可瞧的力量。

    那些被强奸的女孩子，有多少是受不了而自杀，又有多少是被舆论逼着自杀了呢？

    白石鸣叹了一口气，心里不自觉地有些烦闷。

    半晌，他听到谢文涵漫不经心地声音，“我想，我还不需要靠一个孩子的力量才能让何振哲万劫不复。”

    “而且——”谢文涵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或许你还不知道。”

    “那个孩子，智力似乎有点问题，他还在上学四年级。”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才上学四年级？

    白石鸣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

    所以，那个孩子，是真的不明白高空砸个花盆意味着什么，

    他不过是想着能拿到一千块，缓解一下母亲的压力，还因为那一千块钱乐的找不着北呢，

    何振哲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计划的时候还是缜密的，这孩子他前前后后接近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这件事情教给那孩子，让那孩子看见他的时候将花盆砸下去，那孩子智力虽然有点问题，但是视力和反应能力却出奇的棒，也不知道何振哲费了多少工夫才找到这孩子的。

    如果没有那个视频和何振哲的那些傻缺反应的话，最后何振哲还完全可以把这个孩子拖出来当替死鬼，那孩子语言能力也有点问题，根本不敢话，又怎么可能能把事情清楚？最后何振哲完全可以调转舆论，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想到这，白石鸣不由对何振哲更添了几分反感和厌恶。

    原主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这个孩子，他又有什么资格怪这个孩子？

    更何况他们心里清楚，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也会有其他人，为什么何振哲会选择这个孩子？白了还是因为好控制而已。

    “而且，我已经教育过那个孩子了，”谢文涵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相信他这一生，应该都不敢再做高空抛物这种事情了。”

    白石鸣：“……”

    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开口话的好，

    总感觉这个“教育”，似乎格外意味深长了一些。

    “好了，我走了，”谢文涵对着白石鸣道，“新婚愉快。”

    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白石鸣不由露出有些轻松的笑意。

    **

    是夜。

    罗子欣的区门口。

    几个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出现在这里，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道：“……奇怪。”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这还不是这样的，难道被人破解了？”

    “现在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这是谁的手笔？”

    “不知道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没有办法，还能是谁？”

    “华国的民间，倒也是卧虎藏龙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些人见事情败露，所以主动撤了这一切，不让我们找到？”

    “这个可能性也不……”

    而这个时候，谢文涵恰好推开谢家的大门，

    与一家走到谢家门口，准备离开的苏家一行人，正面对上了，

    少爷的眼眸一眯，当即冷哼一声，

    苏老爷子眼珠子一转，慈爱地笑道：“这就是涵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