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样的殉情结局
别馆客厅最中央的方形欧式茶几下方,一块地砖被掀起,挪开,一个人头赫然呈现。
原来戚远藏身的地点竟是别馆的地窖!怪不得他能够把客厅里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警察赶忙挪开茶几,粗鲁地把已经要往上爬的凶—戚远给提了出来。
“放开我,我不是凶!”戚远大叫着。
戚远全身尘土、狼狈不堪,年龄比贞要大一些,看起来二十大几,五大三粗,一身肌肉,一看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他一脸倔强,在人群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我本以为他在找贞,可是他的目光却只在贞身上停留了一秒钟,而后继续寻找。
“老实点!”卢昶踢了戚远的腘窝一脚,奋力挣脱的戚远直接跪倒在地。卢昶把他反拷上。
“是你!”跪倒的戚远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冲着我大叫,“你就是乔川!”
我点头,戚远也会简单推理,这个家里除了他认识的那些人,还有穿警服的陶局长他们之外,就只有我跟卢昶两人可能是侦探。而卢昶踢了他,了话,被他听出来不是我,那么排除法之下,就只有我是乔川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我俯视着这个杀人犯,很可能是背负两条人命的杀人犯
“你算什么侦探?就是个笨蛋!我不是凶,我从没杀过人!你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跟那些警察都是一样的—就只会冤枉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人!”戚远哭喊着控诉不公。
陶局长冷笑,“戚远,好久不见啊。当初我派人往南城那边找你,没想到竟是中了你们的计谋。咱们可得好好算算这笔账。”
“不,阿远没杀人,不是他!”贞终于控制不住,哭喊着扑向她的心上人。
陶局长一个眼色,下一个警察马上拦住贞,也把她给拷了起来。
“,之前杜先生的案子,是不是也是你们俩合谋?”卢昶冷冷地瞪着贞。
“不是,不是我,也不是阿远。杜先生的死跟我们没关系!你们找不到真凶,杜家又给你们施压,就想把罪名栽赃给阿远,你们算什么警察?还有你,乔川,你算什么侦探?”贞绝望地哭喊。
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被逼到绝路的罪犯很少有能够想开认罪的,他们认罪,大多数都是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吐着血沫子,结结巴巴地认罪画押。
我无奈摇头,好心规劝:“放弃抵抗吧,死不认罪只会让你们遭受更多的折磨。”
“我们凭什么认罪?我们是无辜的!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戚远仰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喊。
贞突然想到什么,冲我叫道:“乔川,我跟阿远都是乡下来的,我们没读过什么书,大字都不认几个,怎么可能想到什么包裹枪,什么留下血字嫁祸?凶一定是读书人,不是我们!”
“对,不是我们,老爷根本不知道我藏在这,我没理由杀害老爷!”戚远也从悲愤的情绪中脱离,意识到此时最该做的是能够让自己脱罪的举动—辩白,而不是控诉警察和世道
卢昶又是一声冷笑,“呦,没读过书也想要玩推理?行,那我问你们,如果不是戚远杀害了苏先生,还能是谁?”
戚远和贞面面相觑,显然,推理不是什么人都能信拈来的。他们给不出答案。
“别我没给你们会,是你们自己答不上来。根据排除法,案发时间里除了戚远,没有任何人可能犯案。所以凶就是你—戚远!”陶局长厉声呵斥,仿佛判官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卢昶用力拍我的肩膀,“幸亏有你,不然凶藏得这么深,我怎么可能找得到?真有你的,大侦探!”
苏堃颉也过来,拍我的另一边肩膀,仿佛熟络的朋友一般,“乔大侦探果然名不虚传,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正想着该怎么谦虚,李诗翠带头,毕青书第二,带领着其他人又一次鼓掌。最后,连陶局长和他的一众下也跟着鼓掌。
我尴尬地低头微笑,不自觉地摆。虽然表面看来,我用肢体语言表达谦虚的态度,可实话,我认为这一切夸赞都是我应得了,我乔川,大侦探,实至名归。
“过奖,过奖”我下意识想要谦虚。
就在我们这边放松警惕之时,那边陶局长的一名下突然惊叫一声。
我们顺着声音望去,之间被押送到客厅门口的戚远突然挣脱了警察的桎梏,疯子一样冲向距离他最近的苏家二姐苏芳夏身旁。
“糟糕!”卢昶也猜到了戚远的意图,懊恼地大叫。
之前,苏芳夏和苏采苓一直站在门口的另一侧,与吴西柏和钳制吴西柏的警察隔着客厅的大门。这两位苏家姐从头至尾没开过口,只是旁观者,眼看案子尘埃落定,她们俩更是毫无警惕,没想到却成了戚远眼中最薄弱的环节,最适合的人质
戚远的本是被拷在身后,可是这家伙像是练过杂技,竟然在瞬间一弯腰,一条腿跨入双臂之间,另一条腿紧随其后,这么一用力,把臂拧到了胸前。
紧接着,戚远把拷在一起的双臂一抬,套在了苏芳夏的脖子上,一只抓在苏芳夏稚嫩的脖子上,夹紧了喉咙。随后身体往后一闪,躲到了苏芳夏身后,就这样,戚远有了抵挡警察子弹的肉盾—苏芳夏。
卢昶大叫:“戚远,你快放开二姐,不要一错再错!”
苏芳夏只有2岁,个头不高,所以戚远一直弯腰驼背,尽量用苏芳夏遮挡自己,他大喊:“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我知道凶是谁,我想到了,当时我在下面,我还听到了一个声音,我—”
“芳夏!”李诗翠一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杀人凶当做人质,带着哭腔大叫一声,然后身体瘫软,倒在了管姨的怀里
“你们别过来,”戚远指加重力道,嵌入苏芳夏的喉咙,苏芳夏剧烈咳嗽,却动弹不得,戚远却毫不在意,只顾自自话,“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卢昶担心苏芳夏的安危,抬阻止下人继续靠近,“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
苏采苓被吓得连连后退,眼泪涌出来,“芳夏,芳夏,戚远,我求求你了我妹妹是无辜的,别伤害她”
“我,我不会伤害二姐,我只是想要让你们听我—”
场面混乱之际,只见距离苏芳夏和戚远最近的吴西柏慢慢移动到了戚远的侧后方,位于戚远视线死角。他缓缓从一旁监管自己的警察腰间掏出配枪,眼见那名警察刚要声张,他赶快对对方“嘘”了一声。
陶局长也赶忙对那名警察使眼色,让他按兵不动
吴西柏掏出枪,双虽被拷住,却是在胸前,他双握枪,又缓缓移动位置,找了个最佳角度,举枪瞄准戚远
“你听见了什么?”卢昶也看到了吴西柏的动向,明白他的意图,赶忙帮着吸引戚远的注意力。
“我听见了,我听见上面好像有声音。”戚远很努力想要组织语言,想要去描述他所谓的声音。
苏堃颉见戚远因为思考想要转头,而他一转头就会看到正找会冲他开枪的吴西柏,赶忙继续吸引戚远的注意力,问:“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对,是枪—”
“砰”的一声,吴西柏开枪,直接射中了戚远的头,子弹从吴西柏的右侧太阳穴射入,这个角度不会伤害到苏芳夏一丝一毫
贞望着心爱的男人重重摔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地望着自己,先是怔了两秒,随后拼了命想要挣脱桎梏她的警察,想要扑向戚远
“不,阿远,阿远!”贞声嘶力竭,重复着刚刚戚远的话,“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苏芳夏惊魂未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是她身边的姐姐苏采苓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把年幼受惊的妹妹揽入怀中。
李诗翠也踉跄着跑到两个女儿身边,一把怀抱住她们。母女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吴西柏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中的枪应声落地。
卢昶走上前,拍拍吴西柏的肩膀,“你这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我,我只是不想让二姐受到伤害。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这个家里最纯真善良的二姐。”吴西柏回过神,颤声对苏堃颉道。
李诗翠听到这话,松开了两个女儿,转身对陶局长:“陶局长,不管怎么,蒙之救了我女儿。能不能对他开一面?”
“这个嘛,这还得听听三姨太的意见,毕竟,吴西柏伤害了三姨太。”陶局长见到二姐安然无恙,也着实松了一口气,“不过,我会跟三姨太转达二姨太的意见,以及吴西柏勇救二姐的事”
“那就好,相信杰琳会顾及我跟芳夏的,不会太为难我们的救命恩人。唉,到底,也是我们对不起蒙之,之前我们,唉—蒙之,谢谢你不计前嫌,还肯救我女儿。”
吴西柏跟之前枪击施杰琳时完全就是两个人,这会儿就像是个柔和的大哥哥,对那三个母女友好微笑,尤其是二姐苏芳夏,“二姐,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谢谢蒙之哥哥。”苏芳夏终于回过神,只是声音仍旧发抖。
卢昶转头望向陶局长,试探性地问:“陶局长,等三姨太醒了,我也想去给吴西柏求情,行吗?”
陶局长无奈地:“你呀,还是改不了这个多管闲事的毛病。”
大家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苏芳夏和吴西柏身上,忽略了哭声越来越微弱的贞。贞被警察提起来,推着往前走,她突然撞开一边的警察,猛力冲向茶几一角。
“咣”的一声,贞的头撞在茶几尖利的桌角上,鲜血汩汩流出,贞的身躯渐渐瘫软,倒在地上。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太过突然,我完全就是个局外人,一个惊吓连着一个惊吓,直到我听到贞临死前嘴里喃喃念叨着的名字,我才回过神,面对和接受眼前的剧变。
贞临死前一直念叨着的是:阿远,阿远。
陶局长冷笑,“这下好了,两个嫌犯命丧当场,我们连审讯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打报告—结案”
卢昶注意到我的恍惚,走到我身边劝:“乔川,不必同情他们。你是侦探,怎么能同情罪犯?”
卢昶这话简直是及时雨,是当头棒喝。是啊,我怎么可以同情罪犯?哪怕罪犯是对儿苦命鸳鸯,哪怕他们殉情,都不能掩盖他们犯罪的事实。
“乔大侦探,”陶局长爽朗大笑,“你可不要误会我之前的意思,我是为了给你压力,让你化压力为动力。你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啊,简直就是我们北城警界之星。以后我们还要多多合作,你可不能推辞喔。”
陶局长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什么压力动力之不过是客套话。我深信,我用我精确的推理化解了危局—拯救了自己。
李诗翠走到我面前,冲我毕恭毕敬欠身行礼,“乔大侦探,等大姐醒过来,我会把所有事讲给她听,相信大姐一定会支付给你一笔可观的酬金。谢谢你,多亏有了你”
我笑着摆,“我只是做了一个侦探的分内之事,也是协助好友。酬金什么的,大可不必。”
“那可不行,不然传出去,外人会我们苏家的不是。”李诗翠感慨着,“老爷去世,以大太太的性格,大概会就此分家吧。唉—”
卢昶走到我身边,一把揽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我明天就去联系记者来采访你这位大侦探,让整个北城人都知道,我们北城有这样一名伟大的侦探,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震慑那些想要为非作歹的坏蛋,不定,还能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呢。”
我是真的没心思跟卢昶打趣。
苏堃颉对卢昶的这个话题倒是颇为敢兴趣,凑到我俩身边,“我倒是认识不少才貌双全又仰慕大侦探的女孩,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我的心情低落,跟卢昶和苏堃颉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只好借口疲累,结束这个我没心思谈论的话题。
现在是早上点,天色大亮。黑暗跟罪恶都已经过去,真相和光明必将降临。
这次的案子就写到这里吧。下次遇到案件,再继续记录这本笔记。我有预感,下一次的案子一定会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