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于是在花栗鼠妖的热情邀请下,众人换到了冰城内一家隐蔽而又缓和的客栈内。
萧明楼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四下量。冰原上的房屋虽有以冰砖修筑的平民式房屋,但也有与四季如春的州府相仿的房屋,以灵木铸就,有亭台楼阁,流水池子,点缀层层绿色。
这间客栈就属于后者,地方虽然偏僻,但意趣雅致,与北地人的彪悍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祁昶见他颇有兴趣,低声问道:“少东家莫非是想把锦鲤客栈的分店开到冰城来?”
萧明楼竖起食指,摇了摇,道:“不,这里冰天雪地的,人烟又少,人人想的都是如何修炼,谁有心思耽于享乐?我便是拿出山珍海味,只怕这里的人吃入口中也是味同嚼蜡。”
何况冰城虽有守卫,却不会过问城中修士的死活,除非有城主亲令,否则这些守卫就是摆设,对城中发生的劫掠、杀戮之事权当看不见。
如此一来,冰城就成了个不法之地,最易滋生幽暗与罪恶。
生意是有序的交易,讲究你情我愿,买卖公平。而冰城却只有表面秩序,私底下尔虞我诈,真假掺半,龙蛇混杂,便是上当受骗了也不会有人主持公道。
碰上吃霸王餐的,有冤无处伸,维权费心又劳力。毫无根基的人若在这里开客栈,那纯属吃力不讨好,还不如不开。
虽萧明楼不介意将分店开到冰原来,可他如今又没几个人手,也不想费力去招揽人才,懒劲上来,索性抛开了这个念头。
游山玩水纵享冰原风光不好么?
祁昶无奈摇头,分明看到此地桥流水、亭台水榭十分心动,但由于犯懒,一口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话的时候,萧明楼还困得连呵欠,往自己身上靠,真是……
“花栗鼠都没冬眠,你倒是先冬眠了。”祁昶摇头轻笑着,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往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些。
萧明楼懒懒地哼出一个鼻音,干脆朝他张开双手。祁昶会意,一弯腰,萧明楼就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脖颈,被祁昶横抱而起。
竟是连走路都懒得走了。
前方带路的栗磨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疑惑地看向王骏:“你那个炉鼎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大好啊?”
王骏差点没左脚踩右脚绊自己一跤,老哥,话完整行不行,什么叫“我的炉鼎”,我怎么敢让少东家给我当炉鼎,就是我自荐枕席人家也看不上啊!
他咳嗽一声以掩盖内心疯狂的咆哮,连忙找了个借口:“他不是天生炉鼎,自然要服药改善体质,冰原寒气深重,所以难免会精神不济。只要离开此地,他看上去便与寻常无异。”
栗磨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卖给我的是个药罐子……”还是养不活的那种。
王骏:“……”我怕这炉鼎的身份出来能把你吓死,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
王骏忽然很怀疑少东家之前的推测,这花栗鼠妖哪里像是机灵的样子,怎么看都好像不太聪明。
花栗鼠妖明显对“童男童女”更满意些,给双胞胎安排的房间都舍得花钱租用上房,至于萧明楼……倒也没有太亏待,只是直接为他租了店家用来养花的暖房。
一进门,那扑鼻的花香味直接让萧明楼了好几个喷嚏。
栗磨见此情景,更担心了,皱着眉头道:“……他的身体看起来真的不大好了,真不需要给他请个大夫吗?”
“不……不用。”王骏咬紧牙根,哭笑不得,这要是请了大夫还得了,谁见过归元期的炉鼎啊?
鱼阳鱼阴则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萧明楼,用无辜的眼神询问:师叔,要不我们跟你换?
萧明楼:“……”他只是偶尔有一点犯懒,看起来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吧?
萧明楼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住脾气,结果差点没再出一个喷嚏来:“……这间客栈难道是位女修开的,怎么净养一些味道冲鼻的花?”
“也可以这么吧,这里的老板娘是位蜂妖,这些花房都是她的丈夫们修炼用的……”栗磨随口回答,也没留意到自己竟然对一个“炉鼎”都能有问必答,还回答得这般客气。
萧明楼捂着鼻子点点头,被花香薰得有些上头,将花栗鼠妖与王骏等人发走后,便让祁昶另外换个身份定一间上房,这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一想到暖房里曾经有十七八个壮年男修穿梭,采摘□□里面的花朵……这画面太辣眼睛了,少东家不忍细思。
白天,萧明楼与祁昶尽职地扮演“货物”,晚上,则回到上房度过长夜,如此一来,又是三天过去。
这边王骏也将花栗鼠妖磨得差不多了,两人从一见面时的互相试探,到如今都能称兄道弟,不得不,王骏的圆滑老道还是派上了用场的。
“王弟,这马车够大,你坐里面,让他们坐外面!”栗磨指着马车里侧殷勤道,“此去西漠,舟车劳顿,你这身板怎么熬得住。”
王骏一头汗地拒绝:“不不不,我坐外面就好……我喜欢吹风,看风景,啊,雪原一片皑皑的白,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把最舒服的位置给抢走,这种上等座一般都是留给萧明楼的。
栗磨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王弟好文采啊!”
……那你怕是没见过真正有文采的人。
王骏故意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老道的神色:“而且我们堵在门口,就算中途这些‘货物’不老实,想要逃走,也不可能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
“对啊,还是王弟你有主意!”栗磨点点头,决定和他一块待在马车外间,虽然他不知道满地白雪和黄沙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决定附庸风雅一番。
待内外间隔开之后,萧明楼轻叹了口气,放松身心半躺在祁昶身上,着呵欠道:“阿丑,头有点晕,帮我按穴。”
祁昶心地将自己粗糙的手指放在他的头上,揉按其中一点:“是这里吗?”
“差不多了,再往右一点点。”
祁昶轻挪指尖:“这里?”
“嗯……好像还差一点,再用点力。”
“那这样?”
“唔……好,这里正好,舒服……”
鱼阳和鱼阴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忙站起来拍了拍门板,手忙脚乱地爬到了外间:“我们也想看风景!”
于是里间就只剩下了萧明楼与祁昶二人。
萧明楼被按得连脚趾都舒服得蜷缩起来,一脸享受,嘴角微微翘起,手指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祁昶腰带上的流苏。
“这回又是装病?”祁昶轻声问着,手指却不曾停下,继续以不重不轻的力道帮他按摩。
上次的仙府秘境,有很多疑点是祁昶想不明白的,但若是在这些疑问前加一个条件,假设萧明楼的身体状况并未加重,那就能解释过去了。
祁昶虽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萧明楼是怎么将魔主败,又如何收服秘境的,不过萧明楼装病一事是没跑了。
况且,萧明楼也没算骗他,顶多是隐瞒,一旦祁昶自己猜出来了,他也能大大方方地承认。
“不,这回我可没装病。”萧明楼狡黠地眯起眼,忽然翻了个身,面朝祁昶躺下,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我这两日在忙着算卦呢。”
“算卦?”祁昶略微惊讶地看着他,算卦这种事情不该是天机门的专长吗?况且,“……我与你日日待在一块,怎么没看见你在算卦?”
萧明楼轻哼一声:“那是你没看出来而已,算卦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铜钱、签文、龟甲这些劳什子玩意。世间万物,皆可为占,只要诚心沟通天地,天道一定会给你启示的。”
祁昶眉头微蹙,总觉得他又在一本正经地忽悠自己,但又拿不出证据,只好问:“那你这回是用什么卜筮的?”
“花瓣。”萧明楼轻轻启唇,像是在悄悄话一般,神秘地压低声音,笑得像只狐狸,“我把暖房里的花全都摘光了,做了一场盛大的卜筮,预测此番沙漠之行。”
“……”祁昶见他这副坏得可爱的表情,不由喉结微微滚动,心痒难耐。而面上却是哭笑不得,“这到底是算卦,还是为了报复?”
萧明楼又是一哼:“两者皆有吧。”
“那可曾得出什么结果?”祁昶又问。
萧明楼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会有惊无险,会见到熟人,会搅动一番风雨。”
祁昶边帮他按头,边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这是天道示意的,还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瞧你这话的,我好歹也是个道修,以我的修为境界,卜算自己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不准的。”萧明楼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水灵灵的眼里充满了控诉,好像在责怪祁昶,又像是在撒娇。
祁昶艰难地别开目光:“知……知道了,我相信少东家就是。”
“嗯,那还差不多。”
萧明楼终于满意了,用一整个暖房的花做卜筮,消耗了不少法力,他也是很累的。这才放松下来,他便躺在祁昶的怀里睡着了,毫无防备展开睡颜,睡得嘴角都差点挂上了口水。
祁昶眼眸里盛满了无奈,他轻手轻脚地将萧明楼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好,帮他盖上毛毯,然后就可以看着这副睡颜一整天。
作者有话要: 一更,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