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只可爱鬼
找不到祁升,就只能先找阵眼。
把“梦”碎了,困在梦里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出来。
这点齐桁一直都很清楚。
可这是他头一次没有办法冷静的去寻找阵眼。
只要想到祁升被困在了不知名的地方,要面对超出他掌控的人或事,齐桁就不住的有些烦躁。
他皱着眉头,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胸前挂着的石头。
是祁升送给他的护身符。
就连护身符都在他身上……
“这里还有另一个空间。”
姚壹壹的声音轻飘飘的从他口袋里的佛牌中传出:“我‘看’到了。”
齐桁心神一定:“带我去。”
“……一定要去么?”姚壹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别的:“那里很危险,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齐桁直接将佛牌勾出来,屈指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笑容有几分危险:“姑娘,那里有我很重要的人。”
姚壹壹:“……左走。”
在姚壹壹的指挥下,齐桁七拐八绕的行至了一棵桃花树前。
这桃树没有了树叶,只有干巴巴光秃秃的树枝,看着像是枯死了。
偏偏又在道观的后门,这边的建筑都有些老旧,瞧着倒有几分萧索。
姚壹壹:“我只感觉结界在这附近,要如何进入却不知道了。”
齐桁了声谢,随后抬手覆上了树干。
他闭上了眼睛,随后狂风以他为中心扬起,将他的头发吹的凌乱,更是将他的T恤下摆吹起,露出了一截瓷白的窄腰。
“水生木。”
齐桁微微用力,粗糙的树皮就划破了他的指尖。
这棵桃花树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开始吸食他的血液。
殷红的液体顺着树皮之间的缝隙向上也向下流淌,诡谲却又艶丽。
而当血液顺着枝干而上后,原本枯死了的桃花树叶在顷刻间活了过来。
无数的桃花在不属于它的季节盛开,又被风吹的掉落、在空中旋转盘旋,最后像是化作了一个难以辨别的精灵,轻轻的抚过了齐桁。
齐桁睁开眼睛,如同银河般璀璨的蓝色灵眼对上差点要覆在他眼上的桃花花瓣时,那将他困住的桃花又瞬间消散,再也寻不见踪影。
而齐桁的世界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在他的鼻尖萦绕。
还有一声像是故意改变了声线的轻咦声,但不等齐桁去捕捉对方的声音在哪,世界就再一次明亮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颈部和双手双脚都被划开了一道刀痕,不算深,但却一直没有止血。
血液顺着他身体底下的阵法一点点流淌,形成了鲜明的纹路,齐桁脚底下踩着的,也是他的血液。
齐桁皱了一下眉。
虽然空气中都是血腥味,但他确信自己一开始到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并非阵眼。
因为他在那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是那个出声的人将他挪到这边来的?
那人究竟是谁,竟有这样的本事?
这几乎和当年的他齐平了……
齐桁一边上前飞出符纸断了阵法吸食那人的血液,一边在空中画符给男人止血,心却是不住的往下沉。
很久之前,齐桁听到过一个法。
【万物都是上天所赐,任何一个灵都有他存在的价值。而当其中一个灵的价值被剥夺了后,天道会顺其自然的选择出另一个灵去继承。】
齐桁确信自己是天道选出来的人。
毕竟他活了那么多年,只见过自己一个还算是人类却能够长生不老的人。
玄术更是他流传下来的,他有时也的确隐隐能够窥到天机。
半个师父在临死之际也同他过,当年他去那口井里将他救出,是上天给他的指引。
半个师父他是——半神。
那么他的陨落会不会也是天意?
又或者他的“叛逆”让上天抉择出了下一个半神,也就是现在这位幕后之人。
齐桁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捞起,确认了对方还有一线生机后,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
找到祁升,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齐桁扫了一眼地下还在勉强维持运转的阵法,随意的将手覆在黄沙泥土上轻轻一抹,阵法就被他彻底断掉。
他眼前再度一黑,再恢复光明时,人就回到了后院里。
仍旧坐在那把的木椅上,耳边还是道士拿着喇叭的演,前头还有大妈大爷们的议论声,甚至耳边还有董舫明恍恍惚惚的询问,唯独——
唯独没有祁升。
他手里仍旧是空的。
属于祁升的温度也早就褪去了。
捕捉不到分毫。
齐桁的神色在刹那间冷的有点可怕,却又很快的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董舫明:“齐桁,祁升呢?”
齐桁在心里深吸了口气:“我也想知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为什么祁升没有回来。
是因为许愿吗?
祁升许了什么样的愿望?
而且非要的话,祁升的愿望为什么会被选中?
齐桁忽然想起了一个点。
那时他刚到祁升的家里,他刚开灵眼的时候,祁升坐在自己面前,那时候齐桁就察觉到了一点。
祁升的灵魂力量是远超常人的庞大。
难不成……背后那个人是按照灵魂力量的强弱来选择愿望的?
可既然如此,他的灵魂力量不才是所有人里最香的吗?!
齐桁站起身来:“董队,大约在道观东南角的位置,有个濒死的人需要你救。”
他决定再去那棵桃树底下看一看:“我封住了他的生息,可以保他一命,等他进了抢救室你再把我贴在上头的符纸撕下来。”
董舫明懵懵懂懂的点头:“哦、那你呢?”
“我还有事。”齐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走后就不要再上来了。这里不是你们能踏足的地方。”
养神、造梦术、偃术……
无名观完全就是一个邪窝。
两人分头行动,齐桁径直往后门走去,却在路上意外的遇见喻秋。
喻秋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惊喜道:“齐桁!你还是来啦!”
齐桁看了一眼他身边陪着的一个道士,没有面相,是偃术:“你不是是你爸妈陪你么?”
“是啊。”喻秋高高兴兴的跑到他面前:“不过他们去上香了,这位要引荐我见见无名观的观主。”
齐桁扬眉:“观主?”
他不动声色的背手在后掐算了一下:“……我要去找我一个和我走丢了的朋友,你要一起么?”
喻秋去见那个观主,他算得是有危险的。
虽然现在祁升最重要,但他也总不能任由喻秋去赴死。
齐桁悄悄的递了个眼神给喻秋,喻秋愣了一下,旋即迟疑着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观主?”
他偏头看向旁边的道士:“我带我的朋友一起,应该是可以的吧?”
齐桁刚想不用了,就见那道士点了点头,和正常人几乎无异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位福主不如一起来吧,也许我们观主可以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齐桁微顿,看向那道士的眼神有点冷,但嘴角却是勾着的:“哦,那么麻烦告诉那位神通广大的观主,要是我家祁祁缺胳膊少腿了,我会把他身上的零件全部拆下来的。”
脾气好?
不存在的。
齐桁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道士一拱手,意有所指:“福主多虑了,来者皆是客。只要是客人,我们就不会伤害一分一毫。”
齐桁跟上他们,却是走在了喻秋和道士之间,以免这具傀儡突生什么变故。
而不明所以的喻秋却是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齐桁,你的‘琪琪’,是你女朋友?”
齐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祁祁是男的啊。”
喻秋瞪大了眼睛:“是你男朋友啊?”
齐桁:“???”
他原本有些阴沉的心情登时被逗乐了,他好气又好笑的抬手敲了一下喻秋的脑袋:“你这脑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两人一傀儡往道观旁的路里走,这还真是曲径幽路。
等到行至了一个木屋面前,道士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两位福主,请。”
喻秋想要去推门,齐桁拉了他一把,到底这无名观藏了太多危险,就算是他也得心点。
所以他将喻秋掩在身后,亲自推开了这一扇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脆弱的木门。
随后他就听见了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清脆而又动听。
而他寻找多时的人也正捻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过于暗沉的颜色同他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衬的那双手更加的漂亮。
他轻轻夹着棋子落定在石头做的棋盘上,这才偏头朝他看来,神色如旧:“齐先生。”
木屋里有些昏暗,开的门带着一点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本就温和的眉眼模糊的更加似水温柔。
齐桁的手蜷曲了一下,一颗心悄然落定。
他怔愣了片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半个师父把他从井里救出来时给他吃的那半个馒头。
还有他第一次看见满山的鲜花盛开、瞧见的第一场雪、望见的第一片海……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前进了两步站定在祁升面前,仔仔细细的扫了他一眼:“没受伤就好。”
齐桁所有的行动和语言全凭本能,另一半自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你既然没事,怎么不来找我?”
祁升似是有些无奈:“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儿,这位……非要我同他下一局棋。他我赢了就送我一个礼物。”
-“???祁祁,你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礼物而冒险的人吧?!”
-“他可以将他私藏的一棵灵木送给我……齐先生你不是缺一把剑么?”
齐桁一顿。
祁升是知道坐在他对面没有表情没有言语的道士是傀儡的。
这个所谓的观主,也不过只是一具傀儡。
他是害怕的。
在后院的时候,祁祁明明害怕到握紧了他的手。
可现在却为了他留在这——
齐桁在心里喃喃道——
这样的祁祁谁会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