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伍章 遇到这种场面不要躲,盯着看就是了,你不在意,人家才能不在意。
他们一起守岁总撑不过三更,先是乔宇姆妈找来,把他领回家,建丰倒头在床上呼噜,陈宏森拿出一堆碟片翻着,问梁鹂:“旺角卡门看不?刘德华、张学友和张曼玉主演,黑帮火拼片。”梁鹂要看,他便放进 VCD 机里,关掉大灯,只留一盏鹅黄绉纱壁灯散出柔和的光芒,坐到她的旁边。
是典型的黑帮港片,两个在旺角行江湖讨生活的古惑仔,阿华想收手退隐,阿友想出人头地。梁鹂看了会儿就很生气:“阿友长着一张惹祸精的脸。我不要喜欢他了。”陈宏森微笑的揶揄:“你的喜欢变化真快。”
阿华的表妹阿玉来了,他把人逼在洗手间门框上要亲不亲的,终还是放弃了。
梁鹂暗松一口气,好险!抬眼见他一脸的平静,问道:“你觉得阿玉漂亮么?”
陈宏森嗯了一声:“漂亮!虽然她身材很平,但眼神灵动,温柔又活泼,举手投足性感的令人沉溺!”
真肉麻!梁鹂有些后悔问了,闭嘴继续往下看,阿玉离开时:“我给你买了新杯子,我知道它在不久之后就会被破,所以我把一只藏了起来,如果你有一天需要它的时候,记得给我。”
她就眼泪咝咝地,陈宏森起身端来两杯茶,一杯自己,一杯给她。
阿华终于去找阿玉,他俩手拉手奔跑,躲进电话厅里,抑制不住地香嘴巴。
梁鹂瞪大眼睛,陈宏森以前过,遇到这种场面不要躲,盯着看就是了,你不在意,人家才能不在意。
不过......他们亲的也太久了吧.....他们不累么,她倒觉得好累,嘴唇发干,颊腮绷得都酸楚了。
这碟片陈宏森看过几遍,已经习以为常,斜眼看梁鹂身躯僵硬、表情呆滞,一副盯死仇人的模样,笑容不动声色地咧得快到耳根。
“阿鹂,外婆来接侬......”陈母一把推开门,话半句噎在嗓子眼,电视里在放碟片,一男一女正亲的死地活来。
梁鹂惊跳起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羞耻极了,竟被陈阿姨抓个现形,她红着脸解释:“这是黑道片,前面一直是杀杀的。”
“哦!”陈母看向陈宏森,牙根痒痒地,知儿莫若母,又故意在欺负阿鹂。
梁鹂还在尽力地:“他俩突然就香嘴巴了,辰光时间还特别长,前面一直没有!后面不晓有没有,还没演到......”
“嗯!”陈母笑着点头:“我相信侬,快去吧,外婆在等着呢!”
梁鹂也管不了她是真信还是假信,道声阿姨再会,火烧屁股地跑走了。陈宏森这才起身,伸个懒腰,关掉 VCD,床被建丰占了,他算去另个房间睡会儿。
陈母用力拍了他肩膀一记:“赤佬,不安好心!”
梁鹂和沈家妈回到房里,洗洗漱漱,话也没多讲,都很疲惫,沾枕很快就睡熟了。
梁鹂做了个梦,电话厅里接吻的,不是阿华和阿玉,竟变成她和陈宏森,她使劲推他推不开,气得用力咬他的嘴唇,他也不觉得痛。
这个流氓,梦里都不放过她,忽觉他只穿着短裤,鬼使神差地用手一摸,毛茸茸的,是腿毛......倏得吓醒了。
孙娇娇的乌云踏雪,不晓何时钻在她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她正抱着它。
空气很清寒,如一层钢板缓缓压下来,离最近是鼻尖,冷冷地,听见外婆匆匆奔进房的脚步声:“阿鹂啊!”嗓音里掩饰不住兴奋:“那舅妈生啦,生了个男孩。”
梁鹂想也没想道:“舅舅要失望了。”
沈阿妈把钢盅锅摆桌上,一面道:“管伊呢!生男生女都一样,这就是命!快点起来吃汤圆,我们一道去医院!吓!这是谁家的猫,到处乱窜?”乌云踏雪喵呜叫着,熟练的扒开门缝逃了。
梁鹂跑到阳台上刷牙齿,昨晚定是落雪一整夜,放眼望去,屋顶、树木、电线、霓红灯招牌、马路两边皆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出太阳,天地之间却分外的亮堂,不过这样的雪色,对于在新疆生活过的她,简直是儿科。
阿宝点燃一万响的鞭炮芯子,噼噼啪啪炸个没完,清烟四起,满鼻硫磺味道。
汤圆是鲜肉馅的,一咬一嘴汤汁,这肯定不是外婆手艺,一问果然如此,陈母送过来的。
沈家妈炖了河鲫鱼汤,是可以下奶,出门正巧碰到对门的姚老师,互道新年好,听养了孙子,姚老师笑着恭贺双喜临门。
弄堂石板路上炸碎的红纸屑铺了一层,虽然脏乱,倒不用担心摔跟头,街坊邻居耳朵灵光,不晓是谁传的消息,凡碰到的都恭喜沈家妈添丁。
到了医院,张爱玉躺在床上,她半夜里生的,已经睡过一觉,精神焕发,亲家母张阿婆也来了,和沈晓军坐在床边,着话,一起等护士送孩子过来喂奶。
张家婆大嗓门儿像唱山歌:“唉哟!亲家啊,恭喜侬抱金孙,福气好哩!”
沈家妈笑道:“爱玉是大功臣,我们沈家后继有人了。”要盛河卿鱼汤给爱玉,沈晓军道:“伊刚吃过蹄膀黄豆汤,再吃不下去。”
沈家妈问起昨晚生产细节,沈晓军道:“完催产针后,到半夜一点钟时突然破水,直接拉去产房,速度快倒是快,二十分钟就生好送回来。”
梁鹂看向对面病床,空空无人。
张家婆亲热地拉沈家妈坐在身边,问道:“亲家母算给金孙起啥名字?”
沈家妈颇神秘:“我一直在研究周易,拿到金孙的生辰八字后方好起名。”
张家婆难得的谦虚:“我晓得侬这方面有一套。”
沈家妈道:“起名字邪气非常重要,影响人的一生。侬看,我这外孙女名字,梁鹂,鹂是啥,天上的黄鹂鸟儿,张着翅膀四处乱飞,从新疆飞到了上海,与父母兄弟分离。再看我楼下一户姓陈的人家,儿子叫陈宏森,是我帮起的,算其八字里缺木,就给他三个木,以在身强力壮,品学兼优,前程无可限量。还有户人家的儿子叫乔宇,宇是啥,宇宙,心太大,今后心里无家,四海为家。再回姓陈这户人家,陈家叔名字好,叫陈富贵。”
张家婆插话进来:“晓军的饭店也叫大富贵。”
“是啊!”沈家妈道:“我测算过伊的八字,命里有官运,却带牢狱之灾,需啥化危解难,只有铜钿钱财来压,所以给伊起名字的是个高人,直接用富贵压死,还可祥瑞旁人,所以伊铜钿多的用不光!晓军这趟饭店叫大富贵,起对了名字,所以生意好起来,皆是托陈阿叔的福。”
“亲家母懂得真多!”张家婆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家妈清咳一嗓子:“周易博大精深,我不过浅懂皮毛,但起起名字,还是足矣地。”
着话,护士抱来洗过澡的婴儿,她俩这才停嘴,急忙忙凑过去量个够。
沈晓军笑着对张爱玉讲:“姆妈这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功力,愈发道行精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