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烈日炎炎,草木在日光的炙烤下都耷拉着脑袋,一派萎靡模样。陆家校场中却马蹄阵阵,扬起一阵黄沙漫天。
两匹高头骏马在校场沙石地上狂奔,为首的郎君一身红衣劲装,正是四郎陆少玉。五郎陆怀玉紧随其后,拼命挥动马鞭,抓住时机超过前人。
兄弟俩从就是谁也不服谁,事事都要分出胜负,赛马更是每日训练的必修功课。
眼见一炷香的时间快到,而自己已经超过弟弟一头,自觉稳操胜券的四郎陆少玉在马背上回头笑道:“五,你要输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五郎怀玉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只要还有一丝获胜的机会,他都会牢牢抓住绝不放过。
四郎被弟弟挑起胜负欲,正挥鞭欲速战速决,忽见不远处穿花拂柳走出来个身影,一身浅粉裙衫,头戴遮阳帷帽,两条粉白系带在风中轻扬,不是樱樱能是谁?
他这一分神,落后了弟弟一步,胜负就在这一瞬间立判。
五郎少玉也看见了表妹正往这边走来,但他在练武时是个毫不怜香惜玉的性子,毫不降低速度,驾着马往终点冲去。
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樱樱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虽然心知五郎不会故意骑马撞她,但还是吓得顿在原地,脸上唰地一下就失了血色。
四郎在后面瞧见也急了,生怕弟弟不懂事冲撞到娇娇弱弱的表妹,连忙叫道:“五!”
幸好狂奔的骏马在最后一刻停下。五郎咬紧牙关用力一勒缰绳,马被勒得前蹄高高扬起,影子几乎将樱樱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她也毫发无伤。
樱樱头上帷帽都被这阵风吹得歪斜,飘飘扬扬落下,露出白纱后她一双略带水光的眸子。
“樱樱,没事吧?”四郎早在方才便翻身下马,连忙上前来询问,生怕弟弟又把表妹给捉弄哭了。
樱樱尚未话,五郎已经嗤笑道:“能有什么事?”他话锋一转,又道:“四哥,你输了,该给我什么彩头?”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的玩闹罢了,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比试赢了四哥才是的头等重要的事。
“五!”四郎皱眉冷声道,正要出言训斥弟弟行事没个章法,在旁的樱樱见此连忙出声劝阻道:“四哥哥,我没事的,五哥哥只是同我玩笑罢了。”
她取下挂在臂弯中的食篮,里面两碗绿豆汤还冒着凉丝丝的冷气,“我才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老太太让我给二位哥哥带了绿豆汤消暑。”
着,她取过一碗汤,率先递到五郎身前。
五郎向来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接过道了一声“多谢表妹”,仰头咕噜咕噜喝完,就随手把碗丢到候在一旁的侍女手中。
四郎望着樱樱热得微微冒汗的样子,却道:“樱樱可用过了?一路走过来累了吧,到一旁去歇息吧。”
樱樱真心感谢四郎的体贴温柔,用手背冰着微微发烫的脸,笑道:“自然在老太太院子里用过了,不然这么大热的天,我才不来呢!”
她眼底还水光粼粼,撒娇一下,竟叫四郎看呆了。
偏生五郎是个不解风情的。他惦记着四哥前些日子得了把上好的宝剑,想借出来把玩两下,不料四哥对这剑宝贝得紧,不肯给他。
今日他好不容易赢了四哥,自然软磨硬泡也要得到宝剑,硬生生凑到两人中间,道:“四哥,我赢了,就把宝剑借给我玩玩当做彩头吧!”
两人的话被断,四郎没好气道:“整日就惦记着舞刀弄枪。”
被哥哥嫌弃的五郎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哥不也是整日舞刀弄枪的吗,怎么就教训上他了?
五郎还在疑惑时,四郎开口了:“好,那便允你个彩头。”
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四哥道:“只是你前后两次冲撞了表妹,都未曾好好赔礼道歉过,你要送表妹一件礼物算是道歉,我才把宝剑借给你。”
这算哪门子彩头?!五郎正要反驳,但见四哥一脸不容商量,而表妹正用手帕捂着唇偷笑,被表妹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他哪能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点头应下。
但他身上没带荷包,也没个拿得出手的东西,干脆叫了自己的厮来,命他回自己房中开箱子取东西过来,才算揭过这一页。
三人正站在树荫下闲谈,忽听天际传来惊空遏云的一声鹰唳,接着一阵猛禽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本还言笑晏晏的樱樱立马就变了脸色。
是那只猎鹰!
虽她那日并未受伤,但到底被吓着了,此时又听到这猎鹰的叫声,如何能不心生恐惧?
“表妹别怕,白不会咬你的。”五郎安慰着她,一抬手,白便从半空俯冲下来,两爪一握,稳稳当当地落到他臂上。
樱樱尚未察觉,刚一抬头,正巧和白对视一眼。猝不及防地如此近距离接触,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连声道:“五哥哥快拿开快拿开!”
白也被她的尖叫一惊,扑腾了一下翅膀。樱樱更是怕得攥紧了四郎的衣袖,生怕这猎鹰发狂抓伤了她的脸蛋。
偏生五没能察觉出她的恐惧,一手象征性地捂住白的眼睛,还把它送到樱樱面前来,“表妹你摸摸白吧,你摸摸它就不会害怕了。”
四郎也觉得樱樱这般害怕,似乎家子气了些。金陵城中的贵女,好武功的可不少,骑马玩鹰都是菜一碟,像表妹这样娇滴滴的反而少见。
他干脆抓了一把鸟食放在樱樱手掌心里,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妹妹别怕,你喂白吃东西,白不会咬你的。”
好歹,樱樱才肯伸出手去,只是还躲在四郎身后,全身僵硬,全是被他两人拉着才没有落荒而逃。
她紧紧闭着双眼,努力控制双手不颤抖,终于感觉到手心被一个尖锐的东西轻轻啄了两下。她反应过来这必定是白的鸟喙,吓得手心一抖差点把鸟食全部洒在地上。
手心被白啄着微微发痒,见它并未发狂伤人,樱樱也察觉出些许乐趣来。悄悄睁开一点眼睛,从四郎身后探出头来,见到白正蹲在五郎肩上,乖巧吃着她手心的鸟食,毫无那日凶神恶煞的模样。
四郎微笑着鼓励道:“樱樱,你摸摸它的头。”
“真的可以吗?”樱樱仰头问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对着白一身漂亮的羽毛蠢蠢欲动,只是心底还有些害怕,不敢伸出手去。
瞧见她这副模样,五郎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妹妹胆子也太了些!”
被五郎一而再再而三地嘲笑,樱樱也有些恼了,她一鼓作气地伸出手去,在白脑袋上摸了一把,还强迫自己停留了好一会儿。
五撤回手,樱樱怕它失去控制,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吓得立马缩回手去。对上五郎戏谑的目光,她躲回四郎背后,声埋怨同他道:“五哥哥就知道欺负我。”
“好了五,怎么老是欺负表妹?”四郎拿出哥哥的架势训斥弟弟,五郎挨了教训,哼哼着作势要用白吓唬樱樱。
她两手攥着四郎陆少玉的衣衫躲回他背后,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吓唬自己后,又嘴硬地反唇相讥。
三人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只是这幅场景落在不远处的陆云渡眼中,就有些刺眼了。
他迎风站在廊下,日光在他光洁挺直的鼻梁上划过,寒星似的眸子隐在阴影中,望着校场中的那个淡粉身影,他浴在日光中的唇角略带讽刺。
身旁的厮昨日从江南赶回来,正低声向他回报消息:“属下去江南一趟,不负世子爷所托,的确探到一些消息。”
“去年元宵节,表姑娘外出游玩,在灯会上同府里仆人走散,下落不明了好些日子。”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 绵 推 文
“走失了?”世子爷一直不辨喜怒,闻言这才有了点反应。
“是,为了表姑娘的名声,许家当时也没有声张,只是暗地里探查。”
“所幸不出半月功夫表姑娘就寻回来了,但姑奶奶本就病重,得知爱女走失的消息,更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捱了半年功夫就散手人寰了。”
“许大人同姑奶奶向来伉俪情深,受不了爱妻去世的击,不久也跟着去了,府上就只剩下表姐。”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勾勒出许家的衰颓。
陆云渡听了厮的消息,良久才“嗯”了一声,似是一切都早在预料之中。
“怎的文竹没跟着一起回来?”文修和文竹两人是他惯用的跑腿厮,为人机灵,一月前领了他的命令下江南去探查消息,只是不知为何,只有文修一人回来。
文修立马道:“文竹也是江阴人,办差事时恰逢他娘去世,奴婢便自作主张让他留在山阴料理丧事,还请主子责罚。”
“罢了,让他在江阴先待着吧。”
陆云渡完这话,恰好看见樱樱转过身来。
日光照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唇边两个的酒涡若隐若现,一派无忧无虑的模样。
陆云渡回想着厮的消息,无声冷笑一下。
作者有话:
家人们,开始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