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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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的还不走。”

    “我害得妹妹整日下不来床,怎好一走了之?”

    樱樱并未品味出这句话中的轻佻来,她正思量着如何请走这尊大神。陆三郎态度忽远忽近,时而好心肯带她出门游玩,时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从未遇上过这样难以琢磨的郎君,下意识地不想同他有过多纠缠。

    只是尚未开口,门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婉月回来了!

    这时代虽然风气开放,情投意合者留宿闺中也不算离经叛道,但樱樱可是定主意要嫁给陆二郎的,怎么能让旁人瞧见陆三郎在她屋中。

    她立马起身,作势要把陆云渡给轰出去。不料她刚伸出脚去够摆在脚榻上的木屐,陆云渡竟一伸腿,把她的折枝海棠木屐给踢到床底下去。

    侍女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已经推门而入,立马就要绕过那扇落地山水云纹屏风,樱樱来不及同他计较,干脆只着罗袜踩在地上,轻声道:“且慢!”

    婉月不明就里,她心护着手中清粥,在屏风后站定,“姑娘有何吩咐?”

    她一边瞪着那还大剌剌坐在她床上的人,以眼神制止他开口话的可能,一边勉强遮掩道:“我方才开了窗,有一方手帕子被风吹出去了,那是我亲手做的,劳烦婉月姐姐去帮我找找。”

    婉月听了不疑有他,放下手中托盘便转身出去。

    听见脚步声渐远,樱樱才放心下来。

    刚转身,就见陆云渡手中执着她用惯的一方丝帕,笑道:“是这手帕子?没丢,在妹妹枕下好端端放着呢。”

    早知道他这样轻佻,方才他进屋的时候,她就该把他给轰出去的!

    “姑娘,你的帕子丢在哪儿了呢?”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婉月手执一柄烛台正在窗外找着,没瞧见半点手帕的影子,反倒瞧见窗下半人高的大石缸子里,养的水仙花断了好几支,不像是被风吹断的,倒像是被人故意折断的。

    见他嘴角微动,似乎算开口,樱樱吓得连忙扑上去捂他的嘴。

    “许是落在花丛底下了,你再找找。”她随口胡诌蒙混过关。若是被侍女瞧见陆三郎大半夜还在她房中,她还怎么嫁给二郎?

    黑夜中她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她手上的力气根本微不足道,但被捂住唇的世子爷竟然动也不动,只是神色微冷,警告她立马放开手。

    瞧见他那冰冷的眼神,樱樱更是气不一处来。就许他言行轻佻、处处捉弄自己,甚至连她的床都坐上去了,就不许她捂他的嘴?

    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猝然断。

    樱樱昨夜狠心洗了冷水澡,今日又喝了不少冷茶,方才又只穿一件单衣同陆云渡纠缠,喉中的痒意便无法抑制地蔓延上来。

    陆云渡的唇还被她捂着,只是方才还凶狠得跟野猫似的,转眼就弱不禁风地咳嗽起来。

    待她平复喉中痒意再抬起眼时,早就两眼含水,眼角通红,哪有半点威慑力。

    “表妹可别再吃冰了,当心真的弄坏了身子。”他凉悠悠道,语调中丝毫品味不出关切来,只有嘲笑。

    樱樱此时厌烦他至极,索性一拉被子,背过身去躺下睡觉,不再看这人。

    这还在陆家呢,谅他也不敢当真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果然,当空手而归的婉月进入内室时,瞧见的只有微阖的轩窗和睡得正香甜的姑娘。

    只是窗前脚榻上只摆着一只木屐,姑娘的另一只木屐不知所踪。

    *

    一晃眼便是几日时间,盛夏酷热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早间深夜渐渐漫上来的初秋冷意。

    临近中秋,中书省里的事务只增不减。陆云渡甚至忙得数日不得归家,夜夜宿在官署中,连老太太都派人到官署中来,让他中秋家宴时务必归家。

    这日总算稍得空闲,得以早些时候回府。

    只是在绕过二哥的院子时,忽听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知道二哥一向有红袖添香的雅好,只是二哥一向只在外风流,今日不仅把人给弄回来了,还这样大张旗鼓?

    念的还是这样开蒙的诗,他二哥真是个菩萨心肠,有心思指点那些红粉知己念书修身养性。

    厮修文瞧见主子眉头微皱,便知世子爷肯定是误会了,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主子,这是表姑娘在跟着二郎君念书呢!”

    似是为了印证修文所言不虚,院内恰好传来一声:“二哥哥,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呀?”

    那音调娇滴滴软绵绵,百转千回,既有懵懂天真,又带钩子一般摄人心魄。

    他的脸色立马冷了下去,选了一条远道扭头就走。

    修文楞在原地傻了眼,怎么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郎君反而脸色更难看了呢?

    *

    院内葡萄架下,樱樱正舒舒服服躺在摇椅中,等着二郎来替她答疑解惑。

    昨日二郎终于结束和那道士的清谈下山来,樱樱听二郎君归家的消息,今日一大早就带着她练习的几幅画前来拜访。

    陆愁余虽仍然笑她画技稚嫩,但笑归笑,还是亲自指点一番。甚至在听樱樱想要学诗却找不到合适的先生后,体贴提出教她念诗。

    二郎名士风度,作诗水平只会比陆三郎高,何况还是她心中认定的如意郎君,樱樱对此求自然之不得,早就把陆三郎抛到脑后去,一心一意跟着他学诗。

    不过陆愁余是个坐不住的,指点她念了几首诗后又没了人影。

    她正想起身去寻二郎来,颈后耳垂却突然被毛茸茸的一物碰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挠着她的耳垂。

    樱樱转身过来,瞧见果然是陆二郎站在身后,不过他怀中抱着的一物却立马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二哥哥!这是……”

    “自然是送给咱们樱樱妹妹的。”陆愁余轻笑,将手中通体乳白色的奶猫轻轻放在樱樱怀中。

    她连忙心翼翼地伸手接过,捧到手心才发现这只奶猫巧巧一个,连她两个手掌心都能把它全部包裹在里面,更是显得乖巧可爱。

    “那王道士的道观里宿了只野猫,怎么赶也赶不走,还在他厢房里生了一窝猫崽,闹得王道士整日不得安宁。”

    “我去叨扰王道士几日,他就非要把这猫崽塞给我,二哥养不来这种东西,只好送给樱樱妹妹了。”

    二郎笑着解释道,伸出指尖挠了挠那猫的下巴,还在睡梦中的猫无意识张嘴,一下子就咬住他的指尖。所幸奶猫出生还不足两月,牙齿还未长出来,轻轻咬着人并不疼。

    怀里抱着个家伙,樱樱哪还有念书学诗的心思,轻手轻脚地替它梳理着乳白柔软毛发,轻声道:“二哥哥别欺负人家!”

    “是是是,就你宝贝它。”陆愁余笑着撒了手。

    怀里的奶猫此时醒了过来,它翻转身子伸了个懒腰,山竹瓣一般的爪子刚刚张开,就被眼馋不已的樱樱捏了一下,吓得它赶紧把爪子缩回去,两眼瞪得圆溜溜的,喵喵叫了两声,似是在控诉她的行为。

    “哎呀别气别气。”她憋着笑替这东西顺毛,指尖一路从下巴梳理到肚子,奶猫一改方才的戒备姿态,很快就软在她怀里,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二哥哥,它好可爱呀。”她仰面看他,两眼亮晶晶的仿佛浮光跃金,同陆愁余分享自己刚得的宠物。

    “同樱樱妹妹一样可爱。”

    陆愁余不过随口调笑一句,却叫樱樱粉面微红。二郎又是教她念书作画,又是送给她这样可爱乖巧的宠物,还毫不掩饰对她的夸奖和喜爱,这样好的郎君,别处哪里还能寻到?

    作者有话:

    柿子第一次登门拜访,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