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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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毕后, 陆云渡把软成一团的樱樱抱到书房屏风后的榻上,替她细致擦身。

    “往后不要再给我喝那些汤了,记住了?”

    这不过才喝了第一次, 连点疗效都没起到,樱樱哪里肯同意,摇着他的手撒娇道:“不嘛不嘛,夫君听我一回,喝不了几次就好了。”

    “怎么, 方才妹妹还不够满意?”世子爷将手中帕子一扔, 作势就要来闹她。

    樱樱见状,连忙双手护在胸前阻挡他的攻势。然而闹了一通, 他还是不肯松口,她只好再寻其他的法子。

    *

    沈明珠果然没有食言, 大约半个月后,她终于找到了那方子, 马不停蹄地着人送了过来。

    樱樱欢欢喜喜接过, 立马就让侍女去给她熬药了。

    世子爷回来时, 正好瞧见她坐在美人榻上,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热气腾腾的汤药, 正捏着鼻子往嘴里送。

    “生病了?”今早走时人还好好的,怎么回来时就喝上药了?他眉头微皱, 起身走过去。

    然而这碗药太苦,必须一鼓作气地一口喝下去,樱樱分不出心神来招呼他,只顾捧着碗喝药。

    好容易喝下去, 她一把丢开碗, 嘴里还含着尚未完全咽下去的药汁, 转头就手忙脚乱地去寻蜜饯。

    一旁的陆三郎及时给她递到嘴边。只是还来不及咽下,一阵极其猛烈的反胃之感就涌了上来,又辛又苦的药汁顶着她的喉咙,樱樱没憋住,朝着痰盂全部吐了出来。

    世子爷是挨着她坐下的,也没能幸免,朱红色的官服下摆溅上些许药汁。向来爱洁的世子爷此时也顾不上被弄脏的衣衫,只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一边端来一碗茶水,“什么药这么苦?”

    用茶水漱过口后,樱樱总算稍微缓了一口气,趴在陆云渡怀里有气无力道:“没什么……”

    她嘴里被陆云渡塞了一颗蜜饯,甜甜的滋味勉强压过方才的反胃之感,她挥挥手吩咐侍女道:“给我重新热一碗汤药来。”

    “怎么还要喝?”陆云渡知道她一向是个娇气的,平时喝碗药,非得让人那蜜饯哄着骗着才勉勉强强喝一两口,怎么今天这药这样苦,她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能浪费了呀。”樱樱的舌根直发苦,简直被苦成了大舌头。但是为了能调理好身子,这点苦都不算什么。

    “请疾医来看过了?到底是什么病?”他着,伸手去捉住樱樱的手腕,然而把脉下来,却发现和往常相比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身子没什么大病,那自然是人有问题了。

    他刚想仔仔细细盘问,侍女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了,樱樱正要伸手去接,却被他拦下,一把将药夺了过去。

    “哎,你干什么呀?那是我的药!”

    他不话,只端着药放到鼻端闻了闻,这一闻就叫他皱起眉头。

    这汤药里有不少性烈的药材,若是补用不当,反而会伤身。难道她受苦喝这些汤药,都是为了怀上孩子?

    这般想着,他两道剑眉微微皱起,面色有点不好看。

    自从上次给他喝汤药的计划折戟沉沙后,见他坚决不肯喝,樱樱也就歇了心思,转头一门心思捣鼓起自己的补药。

    但此时汤药被他拿在手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她连忙拉拉他的衣袖道:“快给我,待会儿冷了更难喝。”

    “知道滋味不好受,你还非要喝!”世子爷站起身来,把药碗搁在侍女手中托盘上,示意侍女把这东西端出去。

    侍女岂敢不从,爱莫能助地看一眼少夫人后,低着头把这来之不易的药端了出去。

    “那是我的药!”樱樱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得来不易的药白白浪费,气得在陆云渡胸口上连连捶了好几下,“你干什么呀!”

    陆云渡任由她撒气,好半天等她没力气了才道:“这药这么苦,你何苦去喝它?白白让自己受罪。”

    “你懂什么呀,这是明珠姐姐给我的秘方,外面千金难寻的!”樱樱气得扭身过去,不肯看他。

    “什么秘方,可让府上的疾医看过了?若是胡乱吃药吃出了问题,你又准备如何?往后不要随便喝这药。”

    他语气冷冰冰的,还带这些质问教训的意思在里面,自己这么辛辛苦苦地喝药调理,在他眼里就成了糟践身子了?

    樱樱听得心里直委屈,仿佛刚才喝下去的苦药,又纷纷泛了上来。

    她干脆起身下榻,闷头往卧房走去,径直掀被上榻,用被褥盖住脑袋,不再听他话。

    世子爷只觉他不过分析了一番利害关系,她却突然就不高兴了,还气冲冲地躲回被褥中。他满腹劝的话都被堵在喉中,在榻前站了几息时间,终于转身先去书房。

    用晚膳时,左等右等却等不来人,只有婉月一脸歉然地看着他,“少夫人她身子不爽利,先睡了,今晚就不陪着世子爷用饭了。”

    陆云渡当然知道是她在使性子,对侍女挥挥手,“去请。”

    然而隔了一会,婉月又回来,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少夫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婢子们也不敢前去扰,郎君您看……”

    话还没完,桌边的世子爷已经起身,向着卧房而去。

    两人的床上挂的还是大婚那日的海棠合欢花纹床帐,如今全部放了下来,影影绰绰看不清人影,只能听见隐隐有低泣声传来。

    陆云渡太阳穴有点疼,不过就是了她两句,语气就比平时重了那么一点点,至于躲在床里嘤嘤而泣,还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吗?

    他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只得掀帘子在榻沿坐下,伸手碰了碰那单薄的肩,“樱樱妹妹,起来用饭了。”

    那肩膀抽动一下,随即往里缩了缩,像是要躲开他的触碰。

    他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人翻过身来,果然,她满脸泪痕,鼻尖微红,几根青丝糊在脸上,瞧着可爱又可怜。

    “全是我错了,我方才不该凶你。”他着,用帕子替她擦去脸上泪痕,“好了好了,别哭了。”

    然而樱樱却仍是不搭理他。他刚才那么冷冰冰的教训她,这会来两句好话就想叫她原谅?她辛辛苦苦找来的方子,凭什么他一句话就不让她喝了?

    起先她还只是委屈,但躺到床上后不久,腹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才发现自己是来月事了。

    她从前落下了病根,每逢月事,腹总是抽痛难忍。这会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心中委屈,又疼得一阵一阵冒冷汗,这才忍不住终于掉下泪来。

    陆云渡见她额上布着冷汗,怀中抱着个汤婆子,心中明白了大半。这几天不是她该来月事的时间,必定是喝那药才引得月事提前了。

    “还敢不敢喝那药了?不是叫自己白白受罪吗?”

    他一开口又是在教训自己,两道清泪挂了下来,樱樱只差把怀中的汤婆子扔到他脸上去,“你就知道教训我!”

    一开口却是带着浓浓哭腔,委屈至极。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世子爷见她当真恼了,连忙把人搂进怀中,替她揉着腹,“好好歇息,睡一觉就不疼了。”

    他的手掌温厚有力,比硬邦邦的汤婆子不知好上多少。成亲几月来,每逢月事都是他给樱樱揉肚子的,这时候伺候起她来更是得心应手。

    揉了好半天,腹中绞痛感终于稍稍歇下去,樱樱冷声道:“你还让不让我喝?”

    “那方子不合适,我给妹妹重新开一个。”陆云渡简直怕了她那双掉眼泪就掉眼泪的眼睛,只得如此应承下来。

    没能把原来的方子保留下来,樱樱略有些失望,但见他尽心尽力替自己揉腹的样子,终于稍稍让步,“好吧。”

    不过就是药性烈一些和温补一些的区别,她慢慢调理,也总能恢复过来的。

    这日过后,陆云渡果真替她重新写了一个药方,吩咐厨房每日替她熬一碗。

    药熬好时,樱樱以为会像那日那样苦,虽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她到底有些心有余悸。

    毫不容易鼓起勇气送入口中,却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苦涩,反倒回味甘甜悠长。她第一次喝到这样甜的药,惊得睁大眼睛望着陆云渡。

    世子爷只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笑道:“加了些甘草蜜饯罢了,妹妹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夫君最好了!”樱樱在他下巴处重重亲了一口。

    *

    既然喝了他的汤药,他又好声好气地哄自己,樱樱也自觉那日有些骄矜无理了,平日便有心收敛着脾气,时时笑脸相迎。

    新婚夫妻,往往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她既意温柔,陆云渡也处处体贴,两人自是更比从前恩爱缠绵。

    这日他难得休沐在家,樱樱特意花心思做了江南特色点,送到书房中去。

    “夫君~”步入书房中时,他果然正襟危坐,正看着手上的文书。

    “中书省就这样忙吗,夫君日日上值还不够,休沐在家也不得空闲?”樱樱上前来,略带了些娇嗔地埋怨道。

    陆云渡只当她是见着春光明媚,怪自己没空带她出门去游玩踏青,只好站起身来将人搂入怀中,“想出去玩了?”

    “哪里是我想出去玩,你可不要什么都怪到我头上来。”樱樱杏眼圆睁,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把。

    “那就是妹妹懂事了,知道心疼夫君了。”他头埋在樱樱颈侧,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手却游走在她腰侧。

    “人家来看你呢,你就知道……”她啪的一下掉他不安分的手。

    “好好好。”世子爷坐直身子,索性从桌上拿了几份文书来塞到她手中,“妹妹既然有心来看我,那便替我念念这些文书吧,眼睛都看痛了。”

    “当真眼睛不舒服?”樱樱转身过来,两手捧着他的脸,心翼翼检查他的眼睛是否有不适。

    她知道陆云渡真的很忙,书房的灯每日都亮到很晚,好几次她下定决心要等他回来再睡觉,却总是撑不住自己先睡了过去。这样日夜操劳,眼睛自然有所不适。

    谁料却对上一双带笑的黑眸,指尖刚触上他的眼角,唇上就被他袭击一下,“亲一下就不碍事了。”

    “陆云渡!”

    樱樱作势就要站起身来,却又被他一把拉住跌坐回怀中,“我可没有骗妹妹,妹妹若是有心,就帮我念念吧。”

    见他眼下的确略有青黑,似乎是为最近西北边塞一事分外忙碌,她怎么得出个“不”字来,只好拿起文书,当真替他念了起来。

    樱樱最初来陆家时,金陵官话有一大半都是陆云渡教她的,虽然当初捉弄她的成分比较多,但到底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世子爷埋首在她肩窝中,鼻端暗香浮动,耳旁是她清浅婉转的声音,细听之下还略带两分江南吴侬软语。当真是一把软绵绵善于撒娇的嗓子,连那些刻板无趣的公文都被她念得柔情蜜意的。

    他想起两人从前时,她被捉弄得两眼含水,偏又不敢掉下眼泪来,只得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衣袖唤他“三哥哥”。

    那时候他只当这个表妹爱慕虚荣,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娘皮,谁料日后自己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陆云渡,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念!”

    这些公文写得诘屈聱牙,樱樱本就念得艰难,偏生他跟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重得要死,非但如此,还笑出了声?

    樱樱气得把手中文书卷成一卷,去敲他的脑袋。

    “妹妹可得心些,这是杨大学士的文书,弄坏了我可赔不起的。”

    他似笑非笑地这一句,樱樱只得堪堪住手,粉面鼓鼓地望着他。

    “念吧念吧,妹妹声音婉转动听,简直比朝堂上那些老头子好听一百倍。”

    樱樱勉强消气,继续替他念。

    接连念了好几份关于西北边塞的文书后,樱樱黛眉微蹙,西北局势似乎当真动荡纷乱,否则大臣们也不会这样一封接着一封地上奏了。

    她日日都待在家中,虽学着掌家有些累,但陆家各房长辈都极为照顾她,底下的管家媳妇嬷嬷们也极为得力。有众人的协助,偌大一个陆家管起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平时闲暇了,还能跟着柔姐姐做做针线、叶子牌,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悠闲。这时候一封封文书念下来,却发现陆云渡平日的公务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

    待念完又一封后,她心底有点不平静了。只因这封文书,是一位大臣上书举荐陆云渡前去西北平乱的。

    “夫君,你当真会去西北吗?”樱樱放下文书,伸手推了推他。

    世子爷正埋首在她胸前的绵软中,闻言懒洋洋道:“不一定啊。”

    上书举荐是一回事,皇上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了。皇帝年老,心中想法越发难以揣测,人选到底是谁,他也不清楚。

    “我不想夫君去!”

    他那轻飘飘的语气丝毫没能安慰到樱樱,她反倒更是担忧,两手环住他的胳膊,“我就是不想夫君去嘛。”

    他们还在备孕呢,她都好好喝汤药调理自己了,要是陆云渡突然调职离京,去个一年半载的,她怎么办?

    “夫君、夫君……”

    陆云渡哪里经得住她这样撩拨,把人横抱起往屏风后的榻上送去,胡乱应道:“好好好,都依你。”

    作者有话:

    夫妻两个,婚后肯定是要磨合一下的嘛~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晚上11点更,感谢正版读者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