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前尘往事(一)
初陌语气几分怜悯:“因为,六界本就无主,神界需要制衡,魔界便不该绝,你们不明白,才都贪心不足,今日的结局,你可满意?”
一字一句仿若在提醒羽嘉,他的苦心经营到何时都是一场虚妄,这口气谁咽得下,怒道:“要杀要剐哪来那么多废话!”
初陌上仙那双眼眸何时都是古井无波,淡漠至极:“你的命数不该是如此,我不杀你。”
天界——
墨璃已意识涣散,却还是曲着指,抚上藏匿在胸口的那一团龙魄,仿若抚着伏渊乖巧睡颜,眼中柔情几许。
若是有这个,伏渊是不是还有可能回来?
天后察觉到墨璃的异样,直到将那团有着最纯澈强悍真龙之气包裹的龙魂精髓握到掌心,她的眼中精光闪过,真龙精魄!
“母后不要”
似乎察觉到了天后的意图,墨璃想要阻止,却是一开口鲜血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血污一片,好不狼狈。
“墨璃,你当真以为你是为自己而活?”
天后因怨怼而扭曲了容颜,她抛却一切走到如今地步,可不是为了看唾可得的会就这么消弭!
再看墨璃眼中哀求,不由自嘲一笑:“情爱二字的苦头,我可半点不比你受得少,我捧出过一腔真情,却被弃如敝履,后来也得过一句唯我一人的誓言,却是这世间最大的谎言!”
往事她从来封缄于口,可提起其中苦楚于墨璃,便带着些莫步前尘的警示,淡漠得仿若置身事外,唯余不屑与悔恨当初痴傻,仍然不肯卸了半分架势。
古神陨落,余一把瑶琴遗落花海,历万年得以初开灵智,所及之处繁花似锦开至云端,那是她初见这世间。
心无忧虑,与花开花落相伴数载,直到无他者踏足的花海忽而有人冒昧拜访,那人眉目如画,素净衣袍也穿出仙姿道骨。
“我于向南天听得这处琴音悠扬,可是姑娘所抚?”
她只觉那人声音比之三月春风还要和煦,是能拂到心底去的,一时愣了神,没了应答。
碧元仙人歉意几许,觉自己唐突佳人,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却听她羞赧挽留:“你能再与我话么?”
那人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的寂寂流年,也带她从花海一路奔跑到尽头,听惊雷破春,看冰雪覆山,从此万物皆不及他眼中笑意,藏进山川河流,四季如春。
“你是神仙,神仙住在云上吗?”
碧元仙人轻刮她的鼻子,笑道:“你可愿随我去云上看看?”
天庭之上云雾缭绕,南天门处百丈巨柱巍然耸立,柱子盘龙如活物能冲出来仰天长啸,柱子尽头有座若隐若现的宫殿近看便是金光流转,端庄华美不由想要朝拜。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她屏了呼吸几乎看花了眼,是她从未见过的浩大繁美。
碧元带她回了自己的宫殿,他不喜奢贵,连住所也清简素雅,雨露从挺秀细长的竹落下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清越如玉。
她开心不已,踮脚在那人脸颊落下清浅一吻,看他笑眼弯弯,她惊慌逃离,羞得满面红霞。
她留在了天宫,也随他云游四方,他们心意相通,真应了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直到那日,她闲极无聊,一路到了弼马温处,这些骏马算是灵兽,个个威猛不凡,从云霄穿梭可谓风驰电掣,她从未骑过马,但见过那些凡间侠客策马而过的飒沓英姿。
她心痒难耐,刚坐了上去突然听到一声呵斥:“何人竟敢偷盗至此?”
看清了马上不过一娇艳女子,弼马温目色阴郁,眉间有些不耐:“此处都是战马,你可有调令?”
调令?她自然是没听过的,一时骑马难下万分窘迫,弼马温上下审视,看她简朴衣衫,问道:“你可是仙奴?这般不识礼数,你家仙君可是得好好惩戒一番。”
她分明坐得高,却只觉在神仙那道审视的目光下低微无比,轻声反驳道:“我并非仙奴。”
但她也不知自己是何身份。
弼马温不屑道:“连仙奴都不是,还敢擅闯此地?”
她生得一窍玲珑心思,知自己是被云端仙气缭绕的神仙轻视,奈何心性尚烈,一夹马腹绝尘而去,耳旁风声猎猎。
战马彪悍,她难以控制,眼瞅着就要撞上前方腾云驾雾的人,身后赶来的弼马温大惊,施法生生勒住马,她被直直抛了出去。
天光忽的一黯,停风煞雪,金马驰光,滚珠碎玉般飞溅,她什么都看不清晰了,直直的被接入怀中。
余惊未了,浓密的眼睫凝出了露珠,她睁眼,却撞进一双灿金瞳的桃花眼中,那双眼敛尽风华,温柔多情,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清光似的两片薄唇,容颜绝色,清贵华美。
“姑娘,多有冒犯。”
那人放下她,姿态优雅,偏偏又让人瞧出几分尊贵。
她还未想好措辞,身后的弼马温已慌忙请罪,她听得口中唤那人“太子殿下”,一时心下大骇,自己竟是冲撞了这般尊贵的神仙。
那位殿下自有一番王者气度,广袖上锦绣繁缀,挥袖蹙眉便是威压直下,薄唇开合惩戒已定,她看着他发落别人,站在那里已是忐忑万分。
弼马温领罪退下,他才转身看她,灵气天成又不失娇艳动人,心下几分喜欢。
她抬头看那位尊贵至极的殿下浅浅一笑,多情双眸一片流彩,深邃不可捉摸有如浩瀚云海,迷离又如冬日清晨的浓雾,美得让人沉醉。
那日之后,他也常会来寻了她,却在看到她牵着碧元仙人的撒娇时,万般算计都藏在眼底,几分阴鸷。
碧元仙人不过得道道士,在天界位阶低,本不该有那么多事务处理,却突然忙了起来,往返奔波,疲累憔悴,甚至还会负伤。
她不知缘由,只得抚着他背上伤痕暗自垂泪,他面色苍白,却强撑笑意拥她入怀,轻声细语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