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恶狼去齿
这时皇帝又抬头天真无邪的问太后:“母后,这个锦衣卫可以放了漂亮哥哥吗?”
太后闻言再次垂泪,轻轻抚摸着皇帝的脑袋:“他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如今也敢爬到你的头上,你是皇帝,天下莫非王土,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你想要的人!”
心月三浑身发抖,他芒刺在背,似能感受到天后和礼亲王如刀的目光,事到如今,难不成他真要当这头替罪羊?
火光电石间,心月三倏而转头看向了内阁,他朝着内阁诸位阁老一拜,“还请匡太傅定夺为好,人接的是内阁玉牌,断没有职权私自羁押犯人的道理!”
匡太傅轻笑一声,抚着胡子似早就料到心月三会咬上自己,他稳坐如山并不忌惮礼亲王的猜忌和太后的故意诘难,有条不紊的起身甩甩袖袍答道:“内阁叫统领提吏目暂时关押,陛下莫要着急,看守的人没有谕自然不敢严刑逼供,若陛下要赦免此人,臣等必然没有异议。”
匡太傅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内阁确实有不报提人的权利,但审讯却要有天子谕,如今他这般辞,自然而然就免了锦衣卫无诏拿人的罪过,又抛开了礼亲王僭越的非议,更是让内阁站在了中规中矩的路子上。
而昭狱里的易华阳谁碰都是麻烦,既然没有审讯的谕,人却已经受了大刑,施刑的人又是受了谁的命?
太后果然将目光又转向了庚春,庚春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老奴老奴”了半晌都不知道该什么好,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事态居然发展成了这样,昭狱内行刑的自然是他的徒子徒孙,没他的口谕,谁敢擅动?
而有人下令要对易华阳行刑吗?
庚春汗如雨下,这才惊觉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一个人想他明确下过命令要严刑逼供,礼亲王过要找个替死鬼,匡太傅此事不宜闹大。锦衣卫的拿人的牌子是他送过去的,禁军的人马是他命人传唤的,来去,果真成了他眼通天欲盖弥彰之举
一场蹴鞠赛无疾而终,皇帝哭着哭着就睡晕了过去,被自己伴读背回了寝宫。庚春因假传圣旨意图谋逆被判秋后问斩,太常寺吏目易华阳蒙受冤屈,特赦出昭狱,封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位,皇恩浩荡,以安民心
是夜,皇帝寝宫烛光摇曳,贺澧捧着书卷轻声读:“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人生天地间,无始终者,非君子也。吾来时明白,去时不可不明白。”
福元望着烛火发呆,身后的肖平轻声道:“主子,不可久视烛火伤目”
贺澧见福元精神不济,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凉茶,抬摸了摸福元的脑袋,“莫不是今日哭得乏了?发热症了?”
福元回过了声,见贺澧一脸呆相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没有真哭,我又不是姑娘,怎会这么容易就发热症。”
贺澧拧眉,“生老病死又怎么会分男女,病若要来,谁都躲不过,况且姑娘怕是也有比”
福元瞪眼,贺澧没敢再下去。福元就干脆瘫倒在软塌上,枕着胳膊:“前几日审讯易华阳的行刑太监,都是当初审讯过你的,如今他们的脑袋都挂在城外的乱坟岗,可给你出一口气了?”
贺澧后背一凉,默默地摇了摇头,见福元又要发火便讷讷道:“都是受了上面的命令,他们也有父母亲人,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罢了”
福元一下子翻起身,恶狠狠的揪住贺澧的衣领咬着牙道:“你的意思是朕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贺澧苦笑着捏捏福元的,“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杀了那些太监又有什么用?另贺家满门抄斩的是礼亲王匡太傅,是世族门阀。”
福元收了,冷哼一声,“等着罢,再凶恶的狼,若是拔光了他们的獠牙,斩断了他们的利爪,也都要变成丧家之犬如今庚春一除如同斩了礼亲王左膀右臂,他如今与内阁起了嫌隙,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互相猜忌,互相撕咬”
曙后星孤,盛夏初阳铺天盖地而来,易华阳被人架着胳膊拖出了昭狱,刺眼的阳光险些灼瞎他的眼睛。出了宫门,只有一顶乌青色马车等在外面,温越庭冷着脸站在马前。
易华阳扯了个苦笑,“让华池久等了”
语毕,一头便栽倒了温越庭的怀里,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
这里是温越庭下榻的客栈,他坐在临窗的榻上煮茶看雨,见易华阳醒了便抬起下巴指指放在床桌上的药,“喝吧,伤好后在回去见妻儿,莫要吓着他们。”
易华阳挣扎着坐起身,忽觉在昭狱的这四天恍若隔世,如今他从地狱走了一遭,家中妻儿已然成了前尘往事
苦药入喉,易华阳才后知后觉发现了温越庭隐隐压着的怒火,他想起那夜发生的诡谲异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那个对不起,华池越庭兄,我,是我执拗了,害怕连累家中妻儿,那夜那夜多谢你出相救”
温越庭回眸,眼中斑斓如星辰万里深不可测,他倏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又回头去喝自己的茶,也不再搭理易华阳,等了许久,易华阳坐在床上越来越感觉到尴尬,便心的从床上蹭下来,刚穿好布履,就听温越庭:
“回去罢,也多谢你这段时间带我领略京都风光,以后你有朝中政务要办,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出来同我游玩,有时间便多陪陪妻儿。”
易华阳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决裂的意思,一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刚迈出去一步,忽而想到自己双腿已被打断,结果低头一看自己好好的站在地上!
他连忙扯开衣襟,胸口的烙印鞭痕也没了踪影,就连后背两个大血窟窿都完好如初,易华阳惊异非常,心道难不成是温越庭给自己施了法术?
易华阳喜不自胜的想向温越庭道谢,一抬头,夜雨被风卷进了窗户,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案几上,热茶犹在,放在坐在榻上的人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室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