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国将不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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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泰盛心绪难平,不免带了些许埋怨,“西山流民作乱,土匪趁势拔地而起,禁军围了两个多月一点动静都没有,现下已然支了这么多军费,工部还要拨款修施粥的善亭,光禄寺还要拨款从南边商贾中购买赈济粮草,朝廷去年原本还有盈余,今年连番天灾,治洪花了近千两,雪灾又花了近千两,别粮仓里没谷米,国库里也空空如也了!”

    匡太傅眉头紧蹙,张了张嘴,又没出话来。他学富五斗,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大家,可他宦海浮沉,钻营的都是厚黑学,甚少关心民生,如今终于显得相形见绌来。

    而被礼亲王一紧握的禁军,自打五年前中秋宴的疯牛之事后,就被内阁联合锦衣卫排挤出了大内,没有地方作威作福,也没有大内禁军的衔头,禁军近几年过得十分窘迫,好容易领了剿匪的差事,可不要使劲刮刮朝廷的油。

    可现今禁军都统石武之是个贪心不足又头脑简单的人,一看到肥肉就咬着不知道撒口,如今被丁泰盛捉住,恐怕剿匪的‘肥差’也要泡汤。

    匡太傅最擅长纵横掣肘的事情,见丁泰盛还在列举禁军八大罪,干脆垂听着,末了见丁泰盛气得一张脸通红,显然动了真火,这才四两拨千斤道:

    “此时还需禀明礼亲王,诚然禁军肆意妄为,恐怕也是因为恶匪难剿,还需联合兵部,拿出个详细章程来。”

    福元心中暗骂,等你们这群糟老头子拿出章程,土匪们早就扛着锄头农具砸倒宫门冲进大内了,干脆踹一脚御案喝道:

    “这些有什么用!剿匪还是要快!快点把那些流民赶走!我要去行宫跑热汤!”

    丁泰盛额角青筋一条,张嘴就想教训,匡太傅连忙拦住他的话头:“土匪当然要剿,流民也要安置,只是这事不能一蹴而就,陛下还需忍耐”

    “忍耐个屁!”福元这回真的不忍了,他跳起来一脚踹翻御案,大声嚷道:“我要去卧雏宫找母后!让母后带我去!”

    匡太傅一听这可了得,他一想起五年前太后指着礼亲王哭骂的场景就头皮发麻,连忙抖着山羊胡劝皇帝,“陛下暂且忍两天!就两天,要去行宫不得收拾收拾一应器具?也要传令让行宫的人准备准备,天子驾临,您也得玩得尽兴不是?”

    等匡太傅心累的走出宫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答应了皇帝什么,不由得心烦意乱,看见丁泰盛也没个好脸色。

    “有什么事就不能在外头谈?非要当着陛下的面!他现下已经大了,愈发难以管教”

    丁泰盛对匡太傅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老师错了,陛下乃天下之主,即便现下国事都有您操持,但礼不可废,老师为了大麟殚精竭虑,学生就是怕旁人污蔑诽谤您,才坚持事事放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解决。”

    匡太傅被这人气得没辙,却又不能呵斥对方做错了,只能摇头甩袖而去,只留下丁泰盛站在偌大的高墙之中。

    他望着巍峨的红墙绿瓦,成排成行的宫墙柳,想起五年前的春闱,心中再次充满踌躇

    贺澧一边和贰拾一起帮福元整理被踹翻的御案,一边笑着:“下次您要踹桌子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一声?肖公公昨夜熬了一夜给你煎的药,您也不能借着这法子躲着吃药不是?”

    福元嘴一撇,“肖平这乱臣贼子,肯定给我在药里偷偷加了黄莲,我不会喝的。”

    肖平皱着脸:“我的个祖宗哎,这药里头还真有黄莲,您现下风寒已经拖拖拉拉快一个月了,再不好,心肺咳出毛病来,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你比我亲娘都要啰嗦。”福元背着,走到外间捞起贺澧方才看的书看,一看封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木离,你现下愈发厉害了,连兵法都看?”

    贺澧头也不抬的整理卷宗,声音里含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总用一天要用到的。”

    福元捏着书的一紧,不由得跟着叹到:“是总有一天要用到。”

    是夜,福元今天难得早早就躺在了床上,他看到贺澧进进出出替自己拿夜里要披的衣裳,再凉上一杯凉茶放在案几上,活像个贤惠的媳妇。

    福元噗嗤笑了一声,贺澧回头看他,见皇帝的脸在烛火下好看得如同妖精鬼魅,一双大眼更是熠熠生辉,此刻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贺澧不由得感觉心里咯噔一声。

    这感觉五年前也有过,那是礼亲王世子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叫贺澧惦记了好长一段时间,前一阵听世子大婚,贺澧还沮丧了好一阵,如今再看福元,贺澧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怪病,怎么一看见漂亮男孩这心怎么就老是要‘咯噔’一下,莫不是患了什么重病?

    疑心自己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的贺澧扭头就跑,福元的笑都晾在了脸上,愣了半天神,福元才后知后觉翻上来一股邪火,捉起贺澧方才倒给他的水狠狠砸了,跑什么跑!没看见朕正赏脸给你笑吗?!

    不知感恩的狗东西!

    侯在外面伺候皇帝起夜的宫女太监连忙进来,见皇帝又无缘无故发了火,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上前,一般这个时候都是伴读当出头鸟,可今天伴读居然没在!

    福元扫视一圈见贺澧竟敢还不进来,气哼哼的一把掀起被子蒙住头,“都滚下去!朕要睡觉!”

    真是喜怒无常,宫女太监们腹诽着又鱼贯而出,那个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可怜兮兮的在地上躺了一夜,一直等到早晨才被进来叫福元起床的贺澧捡起来。

    “主人又怎么了?犯什么脾气?”

    贺澧这几年甚少叫主人,都是俩人处得极好时,私下玩闹才叫一两声主人,福元听了就会变乖巧,贺澧心里也高兴,觉得这两个字也没有以前那样叫人生厌,反而成了他们拉近关系的称呼。

    听到贺澧这样叫他,早就醒了却缩在被子里的福元气哼哼得扭了扭,还是不理贺澧,忽然觉得屁/股上被人轻轻拍了拍,贺澧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凑了过来:

    “主人莫不是发烧了?昨天也没喝药,肯定发热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