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正统之人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显然有些不怎么相信。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澧终于迈开了脚步,他冷眼扫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段秋义的身上。
“段中丞何不直接清楚,倘若你们觉得陛下非先帝所出,谁才有能力继承这大麟的万里江山?”
段秋义因贺临猗方才的一席话已经额角冒汗,但这些事情总归空口无凭,不过一个变成怪物的贺氏余孽信口雌黄,拿出去也没几个人能信
这样想着,段秋义便心下一定,扬声:“按祖宗规制,合该礼亲王继承大统!然礼亲王年迈体衰,自己推辞,便应由礼亲王世子继位!”
贺澧挑眉,扬声大笑一声,干脆利落的朝福元单膝跪地请命到:“陛下,请准下官此刻就将这位‘正统’接进宫来!看他敢不敢坐这江山!”
福元脸冰寒,轻轻点了点头,贺澧便风驰电掣一般杀了出去,根本不给段秋义等人反应会,竟不消半刻中,就将还在府中休养的赵云木提到了宫中!
赵云木神志不清,清醒着也像在沉睡,原本的翩翩公子,如今面瘦肌黄,活像天通关外流荒的难民。
“这”段秋义试探着叫了声赵云木,赵云木僵直的目光艰难的落在段秋义身上,段秋义尽可能慢,尽可能温和的:
“世子,先前同你提过的,这正统之事”
赵云木只呆愣愣的看着段秋义,段秋义身子稍稍前倾,一双眼极度渴望的等待着赵云木的回答,像个赌徒,血脉膨胀的等待着下注揭开的那一刻,却迟迟等不到。
“世子?”
赵云木依旧两眼发直,忽然他的肩头落下了一只大,捏着他的肩膀将人轻轻一拨就推到了福元面前。
贺澧站在赵云木身后,声音如三九天里的寒风,“看看这是谁?”
赵云木张了张嘴,木头人似的跪在了福元面前,行了个叩拜大礼。贺澧这才:“世子前些日子受陛下密旨入南域,为邪魔所害,如今依然魂识分离,段中丞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
段秋义气得怒目圆嗔,指着贺澧恨不能冲上去活剥这土匪流氓,可恨他一介文臣书生,恐怕还没近身就要被贺澧生吞活剥,继而转身指着站在殿外的一群大臣:
“还站着作甚!”
群臣恍然大悟,这才从先前一幕幕的怪诞情境中挣脱出来,齐刷刷大声喊道,要福元将皇帝之位让出来,给礼亲王家的世子孙!
福元听到众人请愿,终于无奈的笑了出来。
“可悲啊可叹,绕了这么一大圈,你们才将心中所想讲出来,不过是要扶持一个新傀儡上位,好叫你们拿捏,是想学那贺幔引和匡太傅挟天子令诸侯?”
话已充分开,堂上堂下众人也不再遮掩,段秋义大笑一声张狂到:“密须关沈柏乃是我亲舅!当年由太后引荐入了镇国军!你要调他入京卸他官职?”
福元冷眼看着段秋义,心道原来有这层关系,就听段秋义又:“如今沈柏已率领五万密须关镇守军过了西山!倘若陛下将玉玺和禅位国书交出来,倒是进京面圣的就只有沈柏,若你执迷不悟”
后面的话段秋义故意没有出来,就是要吓唬福元,却见福元无奈的摇头起身,亲自将赵云木扶着坐在了一旁。
福元看着殿外尤在叫嚷的朝臣,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悯来。他在这皇位上坐了二十年,看尽了人间冷暖,曾几何时这龙椅冰冷彻骨,叫他三暑天也觉遍体生寒。
直到贺澧的出现,如一股春风将他从深渊沼泽中拎了出来,叫他有勇气与天下一战,与这肮脏的世道一战,与这群搅弄风云的王亲贵族一战!
曾几何时福元也有想过,什么时候他能改革吏治,叫庙堂干干净净,为此他不惜励精图治,日日挑灯夜读,费尽心血抵御外侮变法新政,等收拾了南域后甚至还沾沾自喜过,心中以为这千百年中,他这皇帝也该在史书上占点纸张笔墨了,谁成想
福元又叹一口气,看到段秋义甚至发不出火来,而是温声:“就在几个时辰前,朕在拱卫所的刑讯司审问世子孙。”
殿外叫嚷的群臣闻言立即想要张口斥责福元,就听福元又:“锦衣卫用铁索拴着他,这铁索用冰玄铁所造,朕想你们也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冰玄铁锻造之物,刀剑难断,火烧难融。可即便用冰玄铁链锁着,不过五岁的世子孙,仅用一只就将铁索扯开”
福元起身,走向殿外,轰隆隆的雷声过后他清冽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怒意,他回首看向段秋义,“你们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竟敢将这些妖邪鬼魅之物引入大麟,甚至利用这些影响朝局!用怪物来威慑朕!用鬼怪之血来荼毒王公和无辜之人!”
福元话落,忽闻群臣中有个年轻人忽然抬声喊道:“你个野生子!竟然还敢自称为朕!”
贰拾忍不住提起了绣春刀,却被福元按了回去,他干脆走向人群,凌厉的目光落在这群人身上,这才发现今夜跟着段秋义入宫的,大多都是年轻官员。
福元找到方才喊话的年轻人,见他穿着云鹤补子,是个不知出处的从七品官,长得却十分高大,显然是个武将,怪不得心直口快。
福元干脆站到那官面前,虽然福元比年轻人矮了大半个头,年轻人在福元与生俱来的天子之气下竟然忍不住膝盖发软,瞬间,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汗,只敢瞟一眼福元,在看到那双星辰大海般的眼眸时,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
“你叫王克义,去年通过五寺考核,后经五寺统卿推介进了离都,是也不是?”
王克义一惊,没想到福元竟知道他是谁,刚要张嘴就听福元继续:“朕行新政,为的就是叫天下有志之士皆可为国效力,布衣入庙堂是为将这些腐朽的宗室公卿如烂疮一般清一清,可朕没想到,这布衣也有贪心不足之人,你吃糙米长大,却心怀不该觊觎的野望你太教寡人失望了”
王克义错愕的看着福元走开,那抹明黄的身影前所未有的陌生和高高在上,王克义心中忽然一阵惊慌失措,他是不是真的站错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