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凤袍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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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些!”

    福元的声音并不大,金明儿却瞬间闭了嘴不敢再多一个字,就听福元轻叹一声,“你这般全心全意护着他,他可知晓?”

    金明儿水汪汪的眼里登时蓄满了泪,只不住摇头,却不再话了。福元放开她,起身坐到梨树旁的石凳上,看着月光斑驳的树影下,女人的身姿瑟缩又可怜,可即便这样,一股比擎天之力还要巨大的力量似乎蕴藏在对方体内,福元恶意的想,倘若今天他执意逼问金明儿,她的姘头究竟是谁,在施以极刑,金明儿会不会屈服?

    福元没有这样恶趣味,也晓得最不能拿来玩弄的就是人的本性,只得温声道:

    “朕恕你无罪。”

    金明儿惶然,却也终于有胆量看向福元了,见福元有些落寞的坐在石凳上,一双漂亮得出奇的大眼睛百无聊赖的望着随风而动的树梢,一股子淡淡的,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周身,仿若一个被丢在了荒山上的孩,懂事乖巧的没有哭闹,却又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可金明儿不敢皇帝可怜,她这得攥着指头,鼓起勇气:“臣妾未曾与他过几句话,只是远远的看过几眼”

    “你在绣什么?”

    福元忽然问,金明儿一愣,随即吓得又白了脸,支吾半天,听福元又重申一次恕她无罪,这才心翼翼的:

    “臣妾是坐一顶轿子进京的,到大内禁宫也只是从浩武门的侧门进来,臣妾没敢奢求什么,只希冀能同寻常女子那样,有会能穿一穿那红装”

    福元一愣,这才想到这个可怜的女孩,背着宫妃的名,却连个过门的仪式都没有,心里一时愧疚之情涌起,又想到他和贺澧虽执子之相濡以沫,却也就这样平平淡淡,什么见证的仪式都没有。

    福元站起身,叫金明儿拿出她的绣衣,只见一身女子的大红嫁衣耀眼而夺目,五彩的孔雀尾翼栩栩如生,女儿家亲为自己绣的嫁衣倾注了多少难言的期许和爱,福元心中渐渐浮起一丝悲痛。

    “若朕准你出宫,还你女儿身家,你可有把我他会娶你?”

    金明儿怔愣的看向福元,心下怆然,忽然就觉得豁出去了,原本紧张瑟缩,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简直称得上得意而自信的笑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福元,:

    “臣妾生得如此相貌,家中富足,嫁与他是他的福气,他还敢嫌弃我?”

    福元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冷不丁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心里突然像是被烫了一个洞一般,在这寂静的夜晚燃起了熊熊烈火,将那些蜷缩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统统焚烧殆尽。

    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顾虑和害怕都是那样的可笑,他是这人世间一不二的帝王,他的江山抱负堪比浩瀚日月星空,又怎么能被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更何况他相信贺澧对自己的感情,也相信他们彼此之间的情谊羁绊。

    倘若真的有一天,贺澧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天山的雪海里,福元觉得自己肯定会趟过刀山火海,不论是冲入十八层地狱还是爬上九重天,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福元豁然起身,扬声喊来总管太监,“去叫制衣坊做一身凤袍来!”

    总管太监不明所以,听到‘凤袍’两个下意识怔愣一瞬,又在福元慑人的目光中连忙领命而去。

    福元伸将金明儿扶起来,难得对她温声温气的:“朕特赐你凤袍一身,择良辰为你们赐婚!”

    “什”金明儿惊得又跪了下去,仰头看着福元,嘴唇抖动,半晌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张嘴却已然泪流满面。

    “谢陛下隆恩,臣妾何德何能”

    福元把这个几近瘫软的女人拉起来,“是朕的疏忽,从今日起,封你为嘉明公主,朕会以公主礼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去告诉同你一起进宫的妃嫔和宫人,有谁想出宫去,尽管告诉朕!”

    金明儿浑浑噩噩的看着福元乘着御撵出了蕊画宫,心中的惊涛巨浪终于一点点平复,紧接着便是再也止不住的泪水。

    等一切归于平静,金明儿捧着里自己‘粗制滥造’出来的嫁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皇帝方才那双似乎装满故事的双眼。

    那里头似乎有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决断,似装下了万物,又舍弃了所有。

    福元再回到喜福宫,却不见了贺澧的踪影,只留下赵自华昏昏沉沉的睡在御榻上,看起来天真无害。

    福元轻轻脚的退出来,问了太监才知道贺澧居然回了自己的府邸。原本应该火气顿生的福元此时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干脆利落的披上一件薄氅,勒令太监侍卫守口如瓶,自己仅带了两三个锦衣卫,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宫。

    贺澧的府邸常年无人,若不是有人洒扫,恐怕这里早就成了一座鬼宅。

    守门的侍卫没见过福元,见到深夜有人来访干脆利落的抽出了长刀,福元懒得和这些人纠缠,叫锦衣卫架着自己一起一落稳稳当当的站在了贺澧卧房外的院子里。

    福元看到贺澧院中也有一棵梨树,心下不由得有些好笑,便像在蕊画宫内一样,捡了处亭子坐下来。

    贺澧卧房内光影绰绰,也不知道那人在伏案写什么,一根笔洋洋洒洒写得风生水起,一直等到从外院大呼叫的侍卫冲进来,屋子里的人直起了身子。

    “有贼人闯入!!!”

    侍卫一边跑一边喊,惊起了宅子里的管事和仆役,有人居然还拿出了铜锣,一路敲得震天响,等到了贺澧院外,贺澧这才无奈的推开房门,看了眼坐在凉亭里怡然自得的某个皇帝,黑着脸将那些个聒噪的侍卫护院和管事全都撵了出去。

    贺澧还穿着白日里的朝服,卷起的袖口上沾了一丝墨迹,走向福元的时候长袖垂下,看起来落拓不羁,像个多情多爱的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