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东皇钟束缚，碧元魂识终于得以解脱，他清澈如碧海的双眼终于有了神采，低头看到自己已如枯木的尸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果真命运婆娑，和鸿钧老祖所料一般。”

    伏渊低头，巨大的龙须漂浮在凌冽的海风中，一双日月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碧元，看到此人身上茕茕孑立的风姿，心下明白这应当才是本尊。

    “你被人夺了舍？”

    “并不算夺舍，”碧元从袖筒中拿出一把拂尘，轻轻一挥，萦绕在自己尸身上的一缕死气逐渐散去，这具苟延残喘的尸体也随即华为齑粉。

    紧接着，从尸体中应声而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转瞬即逝，迅速没入了大海的迷雾之中！

    是金乌！

    碧元：“我受鸿钧老祖之命，司掌轮回，因此可看到前后万年光景，此间结果，其实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被金乌利用。”

    “你的意思是你有预知未来之能？！”

    碧元点头，看到伏渊眼中逐渐浮现出了不可置信，不由笑了出来，“你在介怀方才幻境所见？”

    伏渊化作人形，垂首看向自己的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倒是能耐，还真的生出来一个崽子？只听过凡间生灵受天道庇佑可繁衍生息，没想到本座也着了道。”

    “此前幻境不过金乌捏造，真假参半，陛下不必当真！”

    “哦？”伏渊歪歪脑袋，“那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本座又怎知你的又是真？”

    碧元也不解释，只一挥拂尘，世间万年弹指一挥，又是一场虚幻一场梦，伏渊看着那个再次从天际坠落的身影，心绪却不再似方才那般难平。

    命运这玩意，可真叫天道玩得通透。

    “所以你果真是被我所杀？”

    碧元点头，“我身死，都在鸿钧老祖的计量之内，我承蒙他一缕魂识，便有能力洞悉一些他的想法。参破天道本是前无古人之事，老祖不欲再受它控制，也不想留你一个在这红尘，只得费尽心思，叫你们走这一遭。”

    “那那位叫做墨璃的，算是本座孙子的兔崽子又怎么解释？”

    碧元一笑，突然闭嘴，无声的指了指头顶，不言而喻。

    天不可泄，天道可都听着呢！

    伏渊只得生吞了这口苍蝇，上下打量碧元一番，“那你究竟犯了什么事？果真是我儿子看不惯你？”

    “缘罢了，”碧元收起拂尘，望向远处瀚海烟波，眼中碧波千里却将所有情绪都深压在无尽的沉寂之中，只留给伏渊一个单薄的背影，许久后才又似有若无的：“我是鸿钧的信使，也是他留给自己的一个希望，他的三尸如今已至天山，早在几万年前，他就已经等着这场缘”

    伏渊直觉眼前一片迷蒙，碧元的身影也愈发不真切起来，伏渊想问碧元是否要去轮回之处，却突觉自己身形也变得轻飘飘软绵绵，这才正儿八经像是沉浸在了梦中。

    伏渊竭力的喊碧元，末了只听碧元道：“找到我，杀了我，鸿钧的棋局才可启动！”

    “鸿钧在哪儿！！！”

    碧元回首，清丽的眼角泛着红，倏然露出一个与他脸庞极不相称的灿笑，只留下一句话，便彻底消弭在了一片雾海之中——

    “照顾好我的凤凰”

    赵自华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福元，福元也连退七八步，被龙椅旁的脚凳绊倒，咕噜噜滚了一圈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两人错愕的看向彼此，福元颤着声，指颤抖着指向赵自华：

    “你你你大胆！！！”

    赵自华恨吞一口吐沫，强行稳住自己心神，七八脚的站了起来，倨傲的看向脸煞白的皇帝，忍不住惨笑出声。

    “原是这样”

    福元依旧觉得脑中混沌一片，他惊惧的将目光从赵自华身上挪开，看到熟悉的喜福宫雕梁画栋，殿外的宫女太监人影绰绰，这才又惊又俱的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福元仓皇起身，问赵自华：“你方才做了什么？”

    赵自华回首，眼中凌冽之气同那魔首凤凰羽嘉如出一辙！

    “本座探你灵识，看看你的前世今生，却不想如此精彩，却也叫本座意想不到”

    福元蹙眉，方才幻境中所见种种，应当都是他的过往，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看到自己的过去，不由有些怔忪。

    天山的皑皑白雪似还在脚下，九重天上鼎沛的灵力也似依旧在周身环绕，而云梦泽天洞府里的那碗粥，再回想起来却不再那样痛彻心扉。

    福元只觉从云梦泽苏醒后的几万年，就像一场闹剧，他记忆全无，竟成了一条甘愿当人家儿子的白龙？

    他和墨璃的痴缠，全然成了旁人玩弄权势的工具。

    而后受尽艰辛走到这一步，眼下回头看去又是那般的可笑。

    天地祖龙，叫人拔了逆鳞？

    九重天之主，甘愿化身凡人？

    福元忍不住仰头大笑，见赵自华蹙眉看着自己，终于叫出了那个蒙尘多年的名字——

    “羽嘉，你来找我，可是还要复仇？”

    羽嘉眼中精光迸发，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从福元口中看出，一面扭曲的兴奋着，一面又觉得心中空落落一片，就见福元踉跄着站了起来，俯首看着自己。

    “朕倒是要问问你，你这些年来与朕纠缠不清，究竟是为你师父的大仇，还是为和那懵懂无知的白龙一段姻缘？”

    一句话，终于将赵自华强装镇静的假面撕破，凤凰魔气终于肆意，赵自华幼的脸面开始扭曲，那短胳膊短腿肌理猛地分崩离析，皮肉居然片片分离，然后兀自生长又重新黏连，赵自华的脸也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终于，一个高大凶悍的青年站在了福元的面前，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福元。

    福元不得不仰起头，看向眨眼间变得比自己高大的男人，“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羽嘉如利爪一般的食指抬起福元的下巴，低头在福元的鬓间狠狠地嗅了一记，“嗯除了难闻的人味，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