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往事回首
可两人却没料到十里坡竟有如此之多的游客,越往里走原以为会越是寂静,可现实却是四周都充满着人声,拖家带口来赏花的,情侣两人来耳鬓厮磨的,贩趁机前来做生意的,将每一处空地都占满了。
而如此热闹的场景自然又把青之的目光给吸引开了,等两人熘了一圈之后,他手上蓦然多了一只烤鸡,两只烤乳鸽,瓜子花生食几袋。
等到夕阳西下,人群也好想没有想要散去的意思。在一旁的茶馆里看人下了好几盘象棋后,实在坐不住,默默起身就爱你个两匹马托给茶馆老板,对着傅言信指了指自己的后领,随后一副壮士断腕的神情闭上了眼睛。傅言信不留痕迹的笑了笑,青之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声了句好罢,便感到耳边刮起一阵风。只见傅言信轻松拎起青之,连过几人,最后落在树梢上。
青之惊魂未定的抓住树枝,第一件事竟还不忘清点方才买的食物。
傅言信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子,掀开一瓶嗅了嗅:“应该没洒。”刚一完就见眼前扑来一个闪着双眼的人,歪了歪脑袋,似乎身后还摇着尾巴。
“……”
“你可算开口同我话了。”
细长的眼睛弯了弯,随后看向前方,蛋黄正努力的往下缩着自己的胖身子。青之舔了舔唇,心里默念着数学公式来静心,告诉自己要用艺术的眼光来看待眼前的人。傅言信本就生的女气,此时在夕阳下,像是被黄昏的光镀上了一层淡金,显得异常柔和。褪去了戎装,头发半披在肩,任谁看了都以为是长安城里哪家贵气公子,倒不像是个驰骋沙场的武将。
青之撩起他的长发,这家伙还真是个听话的主,那天他不过随口一,但却被傅言信给牢牢记住,从此不再束全发。
这样的人也应该要等到一个同样与他真心相待人才对,可惜傅言信命中不知是犯了什么罪,遇上的不管是侯爷也好,是他也罢,都认准了要吃亏。
两人默默无言各自拎着自己的坛子看着远方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人似乎轻轻晃了几晃,青之便听到他的声音骤起。
“我……并不是故意要生侯爷气,也知道皇上与侯爷之间,无人可以插足,更是明白那是皇上……但我就是控制不住。不过这当下却又想明白了,只要侯爷心中有我,也就好了。只要能有像此下一刻,也是够了。”他眨了眨眼,似乎更加多情。
不知道是不是酒气熏人,让傅言信渐渐有些微醺,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吐露心声。
青之心里头默默感谢方兰生,果然带傅言信来喝酒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邪恶的双手默默的伸向他的后背,随后一把揽住又当做与自己无关的模样,空出另一只手默默灌着酒。
这十里坡的桂花酒果然名不虚传,留有余香在舌尖,轻轻一绕,放佛又给咽下了肚子里。
“我一直觉得你……怎么呢,不大聪明,不是你真的不聪明,而是对待某些事上,你没有兰生同顾哥那样敏锐。”青之舔了舔嘴唇,渐渐的也知道自己究竟在些什么了:“总是容易认死理,以前兄弟我让你过你舒坦的日子你不听,现在明白过来了吧?兄弟我当时真是想送你离开这个苦海,没料想又是一个胳膊肘,被我给拐了进来……只是你这样,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吗?”
傅言信靠在他的肩头,望着慢慢升起的满月,有些感慨:“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来,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却也舍不得去忘了前尘事。”
“只是兄弟我……我并不是百里青之,这样你也愿意?”青之的手蓦然收紧,他本是想问他到底将他当作百里青之还是他这个假青之,没料想话到了口中还是转了个弯,没种去问。
所以他就是个十足的人,总是绕着弯走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渣!
怀中的人忽然吃吃的笑出声来:“以前的侯爷精明的很,在心计闻人之上你虽不如,但也不差,怎的今日却又如此煳涂?”傅言信抬起头,波光潋滟的双眼印出了青之的脸:“你临走前,我要同你一道去西凉,不是假。”
心肝忽然像是被谁提熘起来,差点没跃出胸口,不得不他那一双眼睛,比秦楚楼那些莺莺燕燕还要来的勾人。
“只是我……我与顾哥,兰生……”
无端伸来一只手,轻轻抵在青之嘴巴面前,让他不能再话:“只要偶能如此一同赏月就足够了,其他时间,你不,我也不会过问你在何处。不管是一月几天,能有一两日也足够,侯爷能想起阿信,带着桂花酒与我同饮一番也就够了。”罢像是耗尽了力气,重重叹了口气,又重新埋首于他肩头。
心里头泛起一丝怜爱,但见他似乎已是睡着,只能轻轻在他额上印上一个吻,搂着他的肩的手更加用力的抱紧。
月光洒了下来,照亮了眼前一片。青之抬头望去,今天虽不是满月,但也皎洁的让人望之惊唿,此处人少僻静,两人又在树上,无所遮挡,正是一片美景。
只是现在——他要如何才能把两个人给弄下树去?
※
待鸟叫声把傅言信唤醒时,印入眼帘的正是青之的下颚,只听见上头飘来一个颤音:“你……你是不是醒了?”
“嗯……”慵懒的从胸腔发出一个音节,头依旧枕在青之肩上,还蹭了蹭,原来昨夜他竟是睡着了?
“你……别再动了,能不能劳驾,先带我……下去……我……快憋不住了……”
傅言信这才感觉不对,刚一抬头,就瞧见眼前双眼通红像是要哭了的人,忙吓了一跳,勐地起身才意识到两人此时还在树上?
带着青之重新跳回地上,就见他一熘烟跑到树丛里去,好一会才晃动着两条残腿垂头丧脑的走来:“差点失去了做人的尊严……”
昨天那一夜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傅言信喝醉了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叫不醒他,只能由得他酒精退了自己醒过来。然而两人在同在树上,傅言信又是完全挂在他的身上,让他动都不能动,生怕一个不心两个人都掉了下去可就不好玩了。只能一只手努力搂着不断摇晃身子的傅言信,另一只手牢牢抓稳一旁的树干。这么坚持了大半夜,人早是已麻木,只求天快亮,怀中的人赶紧醒过来,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了好几壶酒,自然容易起了生理反应。脸色由红憋到白,在由白憋到青,就在他以为坚持不下的时候,傅言信醒了。
负手而立的人一点也没有宿醉不醒的感觉,反倒看起来比昨日更加精神了。抬头望了望昨夜当成床的树枝,又甩了甩手臂,原来在树上睡觉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受,竟也能一觉安稳的睡到大天亮。
“你倒是睡舒坦了……”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某人连连哈欠,两人去茶座牵走了昨日留下的马屁,路上又是买了些桂花酒与烧鸡,青之眼瞅着路边有人摆卖字画,动了动心思,让傅言信在前头给他买几个包子,自己便往字画摊上熘了过去。
傅言信也不问缘由,听他交代的买好了包子,正巧也见他从摊位前起身,走了过去道:“如果买齐了就回去吧。”权当没瞧见他将买到了一本书籍放入怀中。
因为实在太困了,青之啃完包子后能在马上迷迷煳煳闭上了眼睛,若不是傅言信发现的早,恐怕就要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了。
最后只能让两人同骑一匹马,青之贴着傅言信的后背,随着他扬声高喊一声吁,马跑了起来,一起一伏的感觉到似乎与他的唿吸融在一起,似乎特别安心。
不知不觉当中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月桂挂枝头,而树上的傅言信微微一笑,将青之一同拉上树枝,递上一壶清酒,与青之携手共赏此间美景与美酒。
“侯爷……侯爷,醒醒。”
“嗯……啊?阿信,你的身子真多毛啊……而且看你平常白白净净的,怎么这些毛还这么扎人……唔……”
“……侯爷……”
朦胧中睁开双眼,静距离放大的是棕色马的鬓毛,还有一阵骚味铺面,原来他竟以极其难看的姿势,面部朝下躺在马匹身上,还流着口水。
“呸呸呸……”所以方才在梦里凑过来的不是傅言信温软的嘴,而是这这匹马的屁股?!
“……”府伊府原先的下人一同落难,如今的都是后来招进府里的。他们对青之不甚了解,只知道是个大官,不能开罪,所以即便瞧见了青之方才出丑的模样,在他的威胁之下,自然也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将方才的事都出去。
傅言信陪着青之回房歇息后也就离开了,没想到他前脚一走,后脚屋子里的人就探出了身子,缩头缩脑的模样让扫游廊的下人吓了一跳,急忙请安道:“侯爷。”
“方……方大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回侯爷的话,方大人此时正在前厅接待新来的府伊大人……”
青之丢下一句多谢就急急忙忙往前厅赶去,他与傅言信两人昨夜未归想必他肯定知道,他方兰生对待旁人倒是尽摆出一副好人的模样,知心的将青之包好送到傅言信面前。可换做青之一人在他面前,恐怕就不是这么温柔的对待了。
献宝似的将那卷佛经抱在怀里,空出来的手还拎着桂花糖,一步冲进正厅,张口就要喊人,却没想到此时正厅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阿信?你不是回房了吗?”青之傻在当场,X的,怎么都没算到傅都统此刻还会精神烁烁的站在这里同他们一起交接工作。
新晋的府伊忙朝青之行礼道好,方兰生合起帐簿望了过来:“听傅公子侯爷昨夜一夜未睡,此刻刚回,怎的不在房里休息?”
这话的平常,但青之从中也听出了不对劲,方兰生咬重”一夜未睡””傅公子”,让他无端端感到通身一阵寒气袭来。
陪着笑:“没,我就是过来看看几位要不要添点茶水什么的……”
“这里有其他人伺候,侯爷还是回房歇息吧。”
新来的府伊左右望望,不明白怎么这厅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冰冷起来。
“冯大人同方公子谈了一上午的账簿,想必不累眼睛也该胀痛了,想来冯大人今天第一天来这庆州府,对周围一切道路都不甚了解,不如就由傅某陪同一起去认认路吧。”完也不顾那位冯大人是否搞清楚状况没,拉着他就往外走。
青之张了张手,没拦下他,最后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回过神来,只见方兰生虽是阖上了账簿,却又翻开了另一本册子,细细对着上头的名目。
青之凑了过去,将手上的桂花糖递了过去:“你尝尝?这是我在十里坡见到的,他们的桂花酒做的是香,我们带回来几瓶,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让人煨了热拿来。”
方兰生嗯了一声,眼睛也没抬,抬起袖子拾笔准备写字,青之连忙上前替他将墨盒推了过去,嘿嘿笑着:“你猜我还给你带了什么?”
方兰生放下手中的笔,拈了一片桂花糖糕放到嘴里问道:“什么?”
青之忙从怀里掏出那本地藏经,他记得还在侯府时曾听方兰生提起过这本经书,是唯一的孤本好像是存放在天竺的法兰寺。地藏经乃是藏经中的唯一对地理所有研究的经文,方兰生只在时候听寺庙里的主持提到过,后来一直都想试着寻找是否有译文留在中土,却始终不得求见。
其实青之当年还在侯府的时候,也曾买过好几次所谓的地藏经回来,统统给了方兰生,最后却发现都不是真的版本。方兰生也安慰他道这地藏经不是寻常书籍,一般确实难以得见。但这习惯却留了下来,之后青之只要途径书画之类的摊贩,总是会留个心眼扫上一眼,看看是不是有地藏经。昨日他已是瞧见,今天要离开的时候才偷偷寻了机会跑去买下带回来。
这本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方兰生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当中抄写的也不过是寻常经文当中的段落罢了。但他没有露出一丝失望,反倒心情好了不少,收起那本地藏经:“多谢侯爷。”
“果然也不是这本啊……”青之挠了挠头,叹气道:“一开始勐地一看这本破成这样,又不起眼,还以为可能就是它了呢!唉,你那本书可真难找……”要不是在这个时代想去印度还得先去花果山下找只猴子护航,青之早就自己杀过去寻了。
“侯爷其他事记不得,反倒记得这些事。”
他终于阖上了面前的册子起身,青之知他心情转好不少,不禁也松了口气,道:“这也不是事,是你的事就不是事!……”其他两人都已表了白行了动,想想左右老脸已是要不回来了,不如就再扯下来一次,攻下最后一座碉堡普天同庆不是更好?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他情话,诉诉衷肠,顺带在一拐带,把方兰生给拐到自己怀里,却没见那扶手背对自己的人转过身来,只是转开了话题:“侯爷与傅都统可是处理好了?”
“嗯……应该是没事了……”虽然他们之间的事大家早是心知肚明,但被方兰生在这个时候,这么直接的出来,倒让他颇有些不自在。
“那就好。”这时才回身淡淡一笑:“皇上与傅公子……都是挺好的人,侯爷不要辜负了。”
这一句像是一根闷棍,揍到了他身上,他以前也对自己过类似的话,让青之听着心里就不爽,可又没法反驳。
“兰生!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虽然此时正逢正午,日头正晒,两人身上又穿着厚重的外袍,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粘稠的有些出汗。虽然如此,但青之还是不愿松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方兰生果然轻笑,附在他耳边轻轻道:“怎的?”
青之被他这么一笑的三魂没了七魄,本想凑过脸去进行下一步,却扑了个空,怀里头灌进一阵凉风,吹散了手心的粘湿,不由得一阵失落。抬头看了过去,方兰生重新坐回凳前,又拈起一块桂花糖吃,还道:“嗯,这次的桂花糖糕比之前的,要甜多了。”
青之才记起好像在以前,也曾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当时的方兰生同傅言信异口同声回道不喜欢吃,可现在不也吃的很欢?不禁笑了起来,踱步过去拖了凳子陪他坐在一旁。方兰生往青之一边推了推桂花糖糕,让他也能够伸手够着。
青之不再扰他,静静的在旁坐着,偶尔拈起桂花糖糕放入口中,果真清香一片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