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下了决定，自然就要着手去干。

    青之作为先遣部队，带着方兰生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要战的模样往申城杀去，而顾己修则是待在长安，处理完了一切事宜后才连夜跟着过去。

    在青之解释了此行目的后，正在哄孩子睡觉的顾陵音手一抖，险些没把孩子给摔了，还好青之眼疾手快给接住了，心有余悸的望着包裹里睡的香甜的奶娃娃险道：“还好还好，要是摔傻了可不好办了！这可是太子！”

    “你疯了？这么乱话？！”顾陵音上前捂住青之的口，左右看看：“这话怎能乱？”

    “我不是一开始就同你了此行的目的吗？现在除了你儿子，谁还能够担得起太子一职？再了，你与顾哥又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因为是第一次抱孩子，青之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但好在孩子睡的香甜，也感觉不出哪儿不舒服，依旧闭着眼睛，嘴微微翘起，似乎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你别，你们顾家的基因还真强大，都外甥像舅舅，这孩子虽然还，但这鼻子眼镜，跟顾哥还真是想象。”

    顾陵音也凑了过去，扑哧笑出声来：“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容若为此还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孩子长的一点也不像他。”

    “男孩像母亲这一方的多了去，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仔细看看你家女儿，便会发现她与容若更相像了。”

    顾陵音正要点头，才警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青之带走话题，一把把孩子从他怀里捞了过来：“别给我扯开话题，你们疯了吗？立储之事岂能儿戏？莫容若之前的身份了，这孩子毕竟有一半血统是外姓人，修儿不会介意？太皇太后，外祖岂会同意？”

    “你觉得我若是没有得到他们的同意，能有胆子自己过来与你这事吗？那咱们现在的这种行为可就称得上是”谋反”了！”青之掏掏耳朵：“所以你要是不介意一会徐逸带着大队人马将我们两人压进大牢，你就大声嚷嚷把。”

    顾陵音连忙噤声，左右看看，随后才压低了声音靠近：“既然你知道，还胡乱提什么建议？”

    “这建议可不是我提的——”他顿了顿：“你也知道立储之事不能儿戏，除了顾氏的子孙，更不可能去考虑其他人。你也知道我这人一贯不高尚，人到底，江山社稷与我全无干系，谁当皇帝也与我无关，银子攒够了，要是一个不心更新换代了，我也能跟你一样，卷着铺盖走人。只是顾哥不一样——他嘴上不，还时常安慰我无需理朝中大臣的上奏，但我我又不瞎，那些每晚看着上书的唉声叹气的模样我也看的腻了。”

    顾陵音低下头，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青之与修儿的前路该会有多曲折。修儿不同于兰生与傅言信，在他的身上除了自己的意愿，还有这更深一层的责任。他也不能像自己一样，为了自己的幸福，甩开身旁一切烦恼，自由自在的离开。

    从他出生起，他的身上就绑上了一根枷锁，那根枷锁虽然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也扼杀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权利。

    “容若毕竟是个文化人，我怕我这半吊子的水货会露出更多破绽，所以就让兰生去游他，而我，就是负责你的。”

    “这孩子虽与修儿，与我顾氏有着血脉之连，但毕竟他的体内也留着容若一半的血液……当年容若一家……”顾陵音不敢再下去，虽然尚在襁褓的孩儿还听不明白他们所的是什么，但她就是不敢继续下去。

    青之明白，容若一家，如今只剩下他一股血脉，全都是拜顾己修所赐。阖府被抄，若不是顾陵音一力相保容若，恐怕王家在这世上便再无传人。

    “……不行不行！”顾陵音突然又大声阻止，怀里的孩子勐地被惊醒，大哭起来，她急忙柔声哄到，口中喃喃着：“不行不行，容若，我相信容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也相信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同意的，但……但若是日－后，难保不会有有心之人发现其中的秘密，青之，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在有朝一日，有人借此挑起事端，该如何是好？”

    “所以音儿，我们要离开。”

    门忽然被人推开，容若与方兰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她怀里的临儿哭闹不已，伸手接过，脸上尽是慈父的深情，柔声哄着。

    将重新睡着的临儿放回床上，容若这才走了出来，握紧妻子的手：“唯一能够解决此事，而又不给皇上给临儿添麻烦的办法，只有我们离开。”

    青之转头看向方兰生，怎么这个办法他从未听过？临出发前他们不是对好了口供，顾己修也交代了一些该的话，却也从没过要他们离开啊？服顾陵音与容若，将孩子秘密从申城带回长安，再向世人公布，仅此而已不是吗？

    兰生避开他的询问，顾己修就是知道青之的性格，才会刻意避开他，不让他参与进来。

    方才自己与容若私交交谈，已是服容若，虽然他亦担心同样的问题，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之事。

    容若握着陵音的手：“我知道要你同临儿分开一定很不舍得，但只有这样，才能护临儿一生平安，才能助皇上守我大兴基业！”

    顾陵音望着床上酣睡的孩子，又看了看面前的青之与兰生，半天没有反应。

    容若手中力度又加大一些，青之正待开口，忽又听见外头一阵慌乱脚步，原是六福跑到跟头，上气不接下气还没缓过劲开口话，后头的人已然来到房门前。

    “太皇……太后？”

    青之原以为是顾哥到了，没想到这来的不单单是顾哥，却还把已经几十年不曾出过宫门的老太后给带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老太后出场得太过突然，一时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与身后的顾己修。

    “太皇太后，夜里风大，还是先进屋坐下再把？”顾己修破沉默，太皇太后微微点着头，拄着拐杖往里头走去。容若与顾陵音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搬凳点灯。

    “不妨不妨，这屋子里的都不是外人，没必要这么见外多理，都坐下把。”

    一晃竟也有四年的光景没有见到自己的孙女，落座后的太皇太后一直盯着顾陵音看，直到伸手摸了摸眼角，顾陵音才忍耐不住，扑到她老人家的怀里痛哭起来：“音儿愧对太皇太后厚爱，竟犯下这等傻事……请太皇太后原谅。”

    老人的眼眶更加红了，不断摸着她的后背长发，口中喃喃道：“见着了见着了——”

    好不容易等众人的情绪都平复了许多，容若才往前走了过去，跪下请罪道：“罪人容若……”

    “欸！”太皇太后伸手阻止他：“哀家老了，很多事已经记不得了，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如今哀家只认你是我孙女的丈夫，是哀家的孙女婿。”完又朝床上的临儿看去：“就是这个孩子？”

    顾陵音这才记起正事，面上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急急看向顾己修：“修儿——青之所的？”

    “阿姐，朕……朕……”虽口口声声是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但实际却也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才会导致顾陵音与临儿的分开。

    “将那儿孩子抱来给哀家看看——可好？”

    顾陵音应了一句好，将临儿心抱起，送到太皇太后面前。

    毕竟是几十年未曾抱过这般的婴孩了，太皇太后的动作也有些生疏，好不容易才抱稳了，感叹道：“当年你与修儿，也是哀家这么抱着过来的，一转眼，连你们都为人父母了。”

    顾己修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太皇太后煳涂了，如今只有阿姐为人母……”

    “是啊——哀家老煳涂了，所以才会对音儿做出这样残忍的事，音儿，你就原谅哀家一次好吗？哀家……”太皇太后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看着顾陵音：“哀家对不起你，只是这顾氏的基业，不能断！”

    顾陵音伸出的手迟迟收不回来，最后还是容若上前从后一揽，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己修从太皇太后手中抱出了孩子，走到顾陵音面前，在众人诧异下将孩子递了过去：“阿姐——抱一抱临儿把。”

    顾陵音双眼通红，孩子也像是与她心灵相通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顾陵音亲吻着临儿的脸颊，止不住的落泪，青之心里头泛起一阵唏嘘，上前拍了拍顾己修的肩，示意他出去再。

    “修儿青儿！”太皇太后颤巍巍起身，这位老人是何其聪明，又怎会猜不出这两人的心思，一时慌了神，连拐杖都来不及拄，差点没摔着。

    还好傅言信眼疾手快扶稳了，却听太皇太后焦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顾己修笑了笑：“孙儿知道，但若要以阿姐的幸福换来，孙儿做不到。”完又是朝着顾陵音道：“阿姐，是弟弟做的错了，阿姐不要再哭了，不然可就不漂亮了。”

    完拉着青之就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且慢！”

    果然是容若。

    “事先好，我们这可不是在欲擒故纵啊，这次是我们做的混账了一些，你不用……”后头的话还没完，就见顾陵音快步上前，伸手啪的一声在青之脸上。

    “虽然他是我弟弟，但也不是我可以随手就的，所以只能你。”只见她吸了吸鼻子，又怜爱的看了怀中的临儿一眼，最后一咬牙，将孩子递了过去：“完你我才能将孩子交给你。”

    青之瞪大眼睛，不愿伸手接过，只是道：“你疯了？”

    “是啊……谁让我与你们一起疯了呢？”她失笑道：“我虽舍不得临儿，也舍不得见到修儿烦恼，更舍不得允许我这般任性的太皇太后难过。我虽身为女子，但好歹也是姓顾的，这大兴朝也就是我的娘家，这个皇朝守护了我，现在亦也要换我来守护它了！”

    “阿姐——”

    顾陵音将孩子交给青之，自己则是亲手阻止他继续下去，反而眨了眨通红的双眼：“记得吗？时候阿姐便过，只要有阿姐在，修儿就不用怕。”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离开，只是静静的看着早已高出顾陵音一个头的弟弟顾己修，伸手将自己的姐姐，轻轻搂紧了自己的怀里，让她伏在肩头放声大哭。

    青之搂紧了临儿，一个晚上的闹腾，怀里的家伙终于沉沉睡去，像是谁也叫不醒。他在孩子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低声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