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许肃?宴水几百万人,叫许肃的不上千也上百了,棠总能不能得具体点?”
随厌:“25岁,在广场附近和人合伙开一家美术培训机构。”
“这就好办了,棠总静待消息,我一定给你个准确无误的结果。”胥坤从浴汤里站起来,到岸上去拿合同,想趁棠总现在脑子不清醒,趁热铁赶紧签了。
随厌坐在汤池里没动,等胥坤急不可耐地用眼神催他,又慢条斯理地:“我想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拿到资料。”
“没问题。”胥坤满口答应,作为宴水的地头蛇,在这里还没他查不了的人。
他眼里止不住地有精光闪现,催促道:“棠总要不要出来,我们先把合同签了。”
随厌顺着他的意出汤泉,却没往他那个方向去,把合同随手递还陈琼,徐筑过来给他披上浴袍。
随厌:“等胥总把我要的东西交到我手上之后,再谈合同的事。”
事情还没盖棺定论,陈琼徐筑在心底悄松口气。
胥坤脸却有一瞬龟裂。
随厌瞥着胥总犹疑不定的脸,“放心,只要资料满意,应下的不会变。”
胥坤招来副手,把事情交代下去,又附耳过去让他尽快在今天日落之前查好,好把合同今天就签了。
汤泉不敢泡了,生怕棠总回想起来这个决定再后悔,又邀他去其他地方玩,拖延时间,顺便联络联络感情,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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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梨是五点整放学,铃声一响,孩子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她着招呼,鱼贯而出。
等人都走完,她照例扫教室卫生,刚把杂乱的画架收拾好,准备去拿扫把,便有一只手抢先她一步,握上扫把。
那手她熟,今天中午才在她眼前晃荡过。
“许校长?你怎么过来了?”
许肃拿着扫把没动,魅惑的狐狸眼垂着看她,笑起来像引诱白兔的狡猾狐狸,“今天中午一直没来得及问,棠先生是你男朋友?”
虽是疑问语气,用词却是肯定的。
贝梨微微拢眉,这是他第二次问她男朋友问题了吧。第一次在尤佳孩子的满月酒上,看见她和随厌聊天,问她是不是在和男朋友发消息。
她眼帘上挑,看着许肃认真盯她的眼神,茶黄色的眼瞳,明明该如浅淡的茶水般澄澈,里面却像是含了无数渣滓,被搅动成浑浊的形态,让人看不清也探不清里面的情绪。
贝梨又想起中午,他身子凑过来帮着点单,明显有些出格的动作。
或许,是她意会错了,他对自己多方照顾不是因为尤佳这层关系。
贝梨眼睫轻眨了下,“是啊。”
她抬手摸摸脖子,愧疚地弯唇笑了下,“不好意思啊许校长,我中午没给你实话。”
许肃的眼神一瞬戾气横生,带笑的表情却一直没变,“下午还有人让我来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原来贝老师喜欢棠先生那类的。”
贝梨笑着点点头,没话,拿另一把扫帚,去后面往前扫。
许肃站在门口没动,对他们俩的感情来了兴趣,“贝老师之前一直在欧洲上学,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唔,之前上中学的时候谈过,后来我出国分手,回来后又在一起了。”贝梨不信他的,手上扫着地,头也没抬地撒谎。
许肃过去帮她扫地,又问了几个问题,贝梨四两拨千斤半真半假地圆过去,扫完,拿着垃圾出去。
许肃还和之前一样,问她:“我送你回去?”
贝梨摇头,“一会儿还和我男朋友去约会,就不麻烦许校长了。”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送你过去。”许肃按响手中车钥匙,不远处被宽大梧桐树叶遮蔽阳光的黑车闪起后灯。
“还是不麻烦许校长了……”贝梨还想拒绝,许肃已经快步过去开后车门,催她:“天跟蒸笼似的,站那热不热,快进来啊。”
贝梨抿了抿唇,想着再把他得罪,在机构真没什么能话的人了,便抬脚走过去。
他车停树下,里面并没有积聚暑气,开空调后又散了热,比外面凉快不少。
许肃给车上锁,启动车子离开。
贝梨随口给他报个地址,“在鸿瑞酒楼。”
许肃应一声,看着前面的路,偶尔抬头瞥一眼车内后视镜,漫不经心地问她:“不知道贝老师喜欢棠先生哪里?”
贝梨垂睫思忖着,字斟句酌,慢声道:“不能是哪个地方吧,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全部。”
喜欢他的全部……
许肃坐在驾驶座,在后面看不见的地方,眸底释放着最本质的戾气。
车在红灯前停下,许肃掏出手机电话,然而刚响两声忽然黑屏,他又按了两下,手机没亮,自动关机了。
他转头,“我借你手机个电话。”
贝梨坐在后面,是亲眼看着他手机关机的,没什么防备地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许肃拨了个号,这次直到里面响起机械女音“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都没人接听。
许肃把她的浅粉色手机搁手边,“没人接,他一会儿看到了应该会过来,我先把你手机放这了。”
贝梨想拒绝,但前面红灯转绿灯,他开始方向盘往前走,而且已经把手机放那了,根本没给她拒接的机会,动了动嘴,还是没什么。
进入三伏天,柏油马路被炙烤了一天,正蒸腾着热浪,车轮滚过,像是随时都能烤化,即便在车里坐着,贝梨看着路边晒蔫的叶子,也能回忆起方才站在楼下无孔不入的暑热。
车在马路上疾驰。
走过宴水广场的热闹富庶和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再映入贝梨眼底的,是低矮斑驳,挂满葱绿爬山虎的破旧居民楼,路况也坑坑坎坎起来。
越走越偏。
她不知道去鸿瑞酒楼的路,但之前去过一次,在宴水北城市中心的位置,是宴水最繁华的地段,绝对不是这个地方。
她坐在副驾驶后面,看许肃黑发服帖的后脑勺,熟悉的记忆自脑海深处涌起,心口不断颤,咽了咽口水,谨慎开口:“许校长,这是去鸿瑞酒楼的路吗?”
“当然不是。”许肃往后看她一眼,笑着安抚,“别紧张,我突然想起来,和别人约好了今天要来这拿个东西,就直接过来了。”
“啊?”
再往前走,越过居民楼,差不多都是一些破旧准备拆迁的平房,比之前还要偏,看着像是到了城中村,在美国被出租车骗的事贝梨到现在还有阴影,不太想跟他进去。
“许校长既然有事,那把我先放路边吧,我自己去鸿瑞。”
“这怎么行。”许肃方向盘一,车拐个弯,眼前都是已经被挖掘机推倒还没来得及新建的废墟,漫无边际。他:“既然我了要把你送到鸿瑞,怎么能把你半路放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会儿就过去了。”
他迟疑一下,“你们约定的几点?要是迟到一会儿的话,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眼见进了荒废区,贝梨心脏下像架了个灶火烤着,焦灼异常,丝毫不在意败坏随厌名声,“会生气,我男朋友挺气,约会喜欢提前到,我迟到一分钟就会有惩罚。”
“这么坏?”许肃薄唇噙了抹笑,斜飞上勾的眼角也毫不顾忌地露出阴气,慢声道:“这么坏,你还跟他干什么?”
贝梨在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语气像是调侃,又:“还行吧,我一般不会迟到,我男朋友对我还挺好的。”
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到哪个地步,贝梨企图他在知道自己已经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长得还不错的情况下,能消念头。
“许校长还是先停下吧,我自己去就成,他来宴水,我们好不容易约会一次,我不想迟到消两个人的积极性。”
望着窗外被夕阳红日映照的废墟场,贝梨手握上门把,车门上锁,她下不去,只能催他:“许校长?”
许肃没应她,继续自己的话:“对你有多好?”
“挺好的啊。”
“他除了带你去吃各种东西,买通中介让你住到他对面,生病让你照顾,还能干什么?”
他嗤一声:“就那一副病弱样子,动不动就住院让你照顾,有什么好的。嗯?”
“脸长得好?”
“长得好的多的是,又不只有他一个……”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数着随厌的错,贝梨已经被他第一句话砸蒙了,“什么、什么叫买通中介?”
“字面意思。”
贝梨想起回国买房时,杀千萌她觉得那个中介奇怪,不让她立刻住进去,后来她给中介要转手卖房,回来随厌就知道她要卖房的事。
原来是早就把中介收买了。
但现在不是跟随厌计较这件事的时候。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贝梨看着周围已经彻底被废弃的棚户屋,又望向许肃转过来,隐隐透着邪性的脸,心里的不安像吹了气的气球,越来越大,“许校长,你去搬东西吧,我在这等你。”
“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拿不完,可能要贝老师进去帮忙。”
贝梨摇头,“外面太热,我就不去了。”
“害怕我对你不利?”许肃眼角轻扬,将拔掉的钥匙圈挂在修长的食指上缓缓转着,“车钥匙我拿走了,就算我下去了你也开不了车啊。”
贝梨扯唇笑了笑,装傻,“许校长笑,我开车干嘛。”
她把目光投向挡风玻璃前那支浅粉色手机,“就是,能不能把手机给我,我好坐车里等你的时候解解闷。”
可能之前的话刺激到他,她已经不敢拿随厌当借口了。
许肃另一只手的指尖夹起手机,没给她,而是笑问:“想报警?”
猜想得到证实,贝梨心一瞬坠入谷底,后脊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车里充足的空调吹的,沁入骨髓的凉意。
就是不知道他把自己带过来是什么目的。
虽然害怕得头皮发麻,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胆怯的时候,车门被锁,她出不去,手机不在,也没法电话,更不能激怒他,只能和他周旋,继续装傻。
“许校长什么啊?报什么、什么警,你快进去拿东西。”
指尖夹着的手机向上一抛,稳稳落在他掌心,指肚摩挲着上面的黑屏,又闭眼慢慢凑到鼻尖轻嗅着,许肃满足地睁开眼,舒出一口气,痴缠轻叹着:“还是熟悉的味道。”
贝梨牙齿直颤,狠狠咬着。
忽然觉得他这个动作有些熟悉。
他接着之前的话问:“不想报警,是想给你男朋友电话求救?”
贝梨心望着他笑得妖媚邪肆的脸,心里击着鼓,忐忑应对着:“……不想。”
“你撒谎!”
三字落音,许肃面部紧绷,眼神倏地一变,阴霾爬上去,整个人都散发着从地狱走出来的阴冷,解开车锁,猛然推门下车,大力开后座车门。
贝梨见机会就想开另一边跑走,然后还不待她钻出去,后领被捏住,整个人都被生硬地往后拉。
脖子被衣领勒得快要窒息,艰难地溢出两道呼吸。
她眼疾手快地扒住后座椅边角,抗争着后面的拉扯,这无异于虾兵对巨鳄,力量完全不能跟他抗衡。
许肃身子探进车里,伸出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指,反手后剪,拎鸡似的将她扔进废弃屋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