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飞天蛇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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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开赌就赢得了美娇娘的袁五号,之前不过是个飘流浪荡的瘪三,亲戚嫌弃的大累赘,人见人恨的恶棍,偷抢扒窍的混混,卖巧讨乖的地痞,混吃混喝的流氓。

    这样的生活使他早已忘了脸面二字。

    以赌赢美人之后,他尝到了被人刮目相看、被人尊重簇拥、被人艳羡佩服的滋味。

    转眼间,袁五号有了不同往昔的感慨,有脸面的感觉真好,这才是人生应该

    追求的东西。

    袁五号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欢喜和满足。

    破天荒第一次,他品尝到了做成功人士有多牛逼。

    袁五号坐上滨海黑道头把交椅后对身边的人,做人脸面最重要,要保住自己的脸面,就得谋事果断,该出时就出,绝不可瞻前顾后。

    这是他后来能在滨海各界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的成功秘诀。

    这种轻而易举赢得美人老婆的刺激和被难兄难弟拥戴的内心膨胀,使袁五号从此与赌博结下了不解之缘,也为他后来发迹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若干年后,袁五号不仅在滨海开了最豪华的赌场,而且还将赌场开到了海外。

    他本人更是经常在家设赌,以赌结交各界精英。

    就这样,袁五号开启了以赌为生的生活,赢了,豪掷赌资宴请同伴胡吃海喝;输了,就潜回袁家大院拿东西变卖,接着再赌。

    因为慷慨豪爽且不计回报,所以到他便成了马场镇一带流氓、混混、恶棍、地痞和瘪三吆三喝四的头目。

    风云变幻的赌场从来没有常胜将军。

    赌输了就变卖家什以筹赌资的袁五号很快就卖光了家里的家具、锅碗瓢盆和他父亲靠卖艺活吃饭的工具。

    在袁家村,他是人见人恨的败家子,无药可救的烂流氓,胆大妄为的赌棍。

    人们对他原本还有些同情,可现在只剩下了厌恶和鄙弃,和他沾亲带故的人甚至禁止他从他们的家门前经过。

    对此,温卓然却一笑置之。

    在她看来,这一切正把袁五号向更大更广阔的世界推,他的将来,肯定不属于眼前这个世界。

    是龙,就会飞天;是蛇,只能钻草。

    温卓然相信袁五号是条潜伏的龙,终有一天会飞到天上去。

    但袁五号自己,却憋屈得慌,他赢得了老婆风光了脸面,然而到头来却还是被人鄙弃被人瞧不起。

    对此,他发誓一定要活出一个人样来,一定要活得风风光光,活成上人人。

    然而,在马场镇这个巴掌大的地方,除了到赌坊、茶馆、窑子游荡讨食外,他又能有什么生财之道呢?

    渴求改变的袁五号想到了滨海,马场镇距离滨海不远,遍地都是黄金,好多两空空的人到了哪里都一夜暴富,但他也听好多人在哪里活不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权衡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到哪里去闯荡一番。

    温卓然也欣然同意他前往。

    于是袁五号有了一个想法:卖掉他名下的祖屋,然后前去滨海闯荡。

    当袁四号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一百个反对,赶紧找来袁家有头面的人物商量对策。

    袁家人早就觉得这个整天游好闲,年纪就偷就赌就嫖女人的恶棍丢尽了袁家的脸,他不但卖光了家里的东西,现在竟然胆大包天地想卖祖屋,真是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袁家人认为是温卓然带坏了他,不但同仇敌忾将他们捆起来吊打,还把他们吊到袁家村村口示众,以之教育袁家人不要跟他们学。

    路人都对袁五号和温卓然指指点点,评点论足,骂袁五号是猪狗不如的败家子,温卓然是水性扬花的浪荡婆。

    袁五号外表装着满不在乎,内里却早已羞得想钻到自己的裤裆里。

    后来他对温卓然好,也源自于这次羞辱。

    祖屋没有卖成,反倒招来毒打羞辱,丢光了脸面不,还成了袁家村败家的典型,思前想后,袁五号在温卓然的怂恿鼓动之下,毅然决然离开了马场镇。

    他觉得马场镇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留恋,唯一有些不舍的便是待他不薄的外公外婆。

    马场镇给他的,除了冷漠、鄙视和嘲讽,就只剩下羞耻和屈辱了。

    外公外婆虽然老弱无能,但却一直暗中竭尽所能关心他爱护他,给予他一丝孤寒中的温暖。

    袁五号带着温卓然向外公外婆辞行的时候,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想起早逝的女儿,外孙身世孤苦,自己却不能拉他一把,只能任由他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现在年纪又要远走他乡,最后有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到埋葬的地方,不由大放悲声为他和温卓然送行。

    龙蛇混杂的滨海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又能在哪里找到立锥之地吗?

    可是他不离开马场镇,他们又能给他什么帮助呢?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他饿死或是被人打死。

    去滨海闯荡,虽然也最终难逃一个死字,但其中所潜藏的生,总比这巴掌大的马场镇强。

    外婆卧病在床,外公在外奔波半天,百般央求才找到一位识文断字的乡邻写了封推荐信,介绍袁五号到一家豆腐店去当学徒,谋口饭吃。

    但他在信中只字未提温卓然,因为他认为温卓然是个不吉的女人,袁五号混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都是拜她所赐。

    当然,这些话他只在心里对自己过,就连老伴和袁五号,他也只字未提过。

    当春天降临马场镇的时候,袁五号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裹,和温卓然像两只离群的孤雁离开了马场镇。

    腿脚不便的外公执意要送他,一路上唠唠叨叨不停地叮嘱这叮嘱那。

    走了十多里山路,外公实在迈不动腿了,袁五号再三劝他回去,他拉着袁五号的久久不肯松开,此去是生是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泪纵横的外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送他走向新的人生。

    温卓然默默地看着这对骨血相连,依依不舍的亲人话别,眼里也不由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袁五号还有痛他的外公外婆,可是她呢?

    除了眼前这个赌来的前程未卜的丈夫,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但袁五号至始至终都没有哭,他:“外公,马场镇人看不起我,袁家人鄙弃我,我将来回来,一定要让他们高攀不起,像那些荣归故里的达官贵人一样,为父母立碑修墓建祠堂,重建袁家大院,重振袁家雄风,不然,我发誓永不回马场镇,永不回袁家村。”

    外公自然不会相信他发下的狠誓,哭着:“五号,外公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在乱世中活下来就好。”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的袁五号不仅实现了他的誓言,而且当他回马场那一天,滨海的达官贵人、名**英、各路流氓头子以及外国使馆的官员都倾巢出动,为他荣归故里明锣开道,呐喊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