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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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嫂子一走,裴曼宁就锁好门回到须弥界,用清水把那个牙雕同心球给清洗干净。

    因为雕刻的层数比较多,有些地方雕刻得特别精细反复,被泥垢填充了后,清洗起来很麻烦。

    这种牙雕同心球又叫鬼工球,取自鬼斧神工之意,制作工艺相当繁复高超,裴曼宁买到的这个,上面雕刻着山水和人物,花纹玲珑通透,精巧绝妙。

    裴曼宁洗干净后,就放在须弥界里晾干,赏玩了许久,这才想起一起买来的红酸枝木妆匣,然后又把红酸枝木的妆匣拿出来。

    这个妆匣子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表面有日积月累摸出来的包浆,裴曼宁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将下面紧紧相扣的木条,一根一根地抽出来。

    里面有一个很的隔层,放着几张已经被泡烂的地契,一张泡烂了的银行存单,至于其他的纸张,被泡得太烂,已经看不出来原本写的是什么。

    唯一没被泡坏的,就是一张用牛皮纸画的画和一把钥匙。

    不过这张画的内容有些奇怪,看起来像是一个地形图,上面标注着许多点,每个点联合起来,像是二十八星宿中虚宿的分布图。

    上面没有一个其他字,只用了几个简单的符号标注,大概只有画这张图的人才知道,每一个符号代指的是什么东西吧?

    裴曼宁看不明白,就把牛皮纸放在梳妆台的匣子里锁起来,又翻了翻那些被泡坏的地契和书信,从上面还没烂掉的部分,隐约看到沪上某某路的字眼,而那个银行存单也是沪上银行的存单。

    这个匣子的主人原本应该是沪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妆匣最终流落到了南京,还泡了水,当做废弃品一样卖了出去?

    至于那些信纸,上面的墨水全部被晕染开来了,只勉强看得到,开头的两个字像是“吾妻”

    这段时间,裴曼宁在旧货市场淘到了不少旧东西,从这些东西上,都能隐约猜测出,他们的主人经历了怎么样的辗转流离,就好像在揭秘一个又一个隐秘而不为人知的故事。

    李嫂子回到家,就听到咿咿呀呀的样板戏的声音。

    老李正躺在藤椅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单喇叭收音,闭着眼睛用悠闲地跟着打着拍子。

    “回来了?”一听到重重的关门声,老李就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着问了一句,“何同志,几天怎么拉着个脸啊?”

    李嫂子脸色有点难看,将包挂在门后:“还能是为什么?”

    老李扶着扶,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我早就给你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你就是不听!你你,就算要给人介绍对象,也要先探探口风了,这下好了吧?”

    “我哪能知道这姑娘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会这么不靠谱?革|委|会|副主任家的儿子,多风光啊!多少姑娘抢破头要处对象啊?谁还不是一听就上赶着去相看啊?这种天大的好事,谁还会往外面推啊?”

    李嫂子想想就气,两家虽然已经出了五服了,但好歹都姓李,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要不然她都想把她女儿嫁过去了。

    她的外甥女和侄女儿们但凡有一个长得入眼点,还轮得到介绍给隔壁的裴曼宁吗?

    “你告诉人家革|委|会|副|主|任家的儿子?那姑娘什么反应,一点都没动心?”老李就奇了怪了,看来这姑娘家里来头也不啊?

    “你看我!都气糊涂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男方的情况呢!也幸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这次就算是她上赶着愿意,我也不敢介绍了。”不然将来儿子被人家迷得五迷三道的,啥事儿都听媳妇儿的,她远房大堂嫂这么强势的人,还不撕了她!

    老李问:“那你怎么回大嫂那边?”

    “找个理由,就不成了吧,反正有的是姑娘愿意相看!”

    老李用虚点了她几下:“你这都办的什么事?把人家大嫂都先叫来了,哦,满意了,现在又给人家不成,这不是得罪人嘛?”

    李嫂子也有点担忧,语气也急了起来:“这不都是为了咱们军子嘛,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想想办法,我也就指着大嫂帮忙安排工作了,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嘛?”

    老李无语:“那你也先问问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啊!”

    “你是不知道,想给大嫂介绍儿媳妇的人可不少,我这不是怕被人抢先了嘛?你建荣多挑剔的人啊?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就隔壁的裴曼宁那模样那身段,但凡见过的男的,没有几个不动心的!我就想着,把建荣的婚事成了,大嫂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下了,还不看在这事儿的面子上,帮咱们军子弄一个工作名额?”

    “这建荣好歹是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也不算委屈了她裴曼宁,这桩婚事,肯定是双方都满意的啊,哪里知道裴曼宁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那个要求啊,简直高得离谱!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怕是入不了她的眼,我倒是要看她能挑出个什么对象来,她哥不是在部队当军官吗?有本事,给她找个军|长的儿子去!”

    老李给她倒杯水:“行了行了,你也别气了,先想想这件事怎么处理,别回头弄得里外不是人,到时候把两边都给得罪了!”

    李嫂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也是我第一次做媒没经验,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话是这么,但大堂嫂那边还是得好好回话。

    提了几斤苹果,两罐麦乳精,用干部特供票买来的几条香烟,两瓶茅台酒,李嫂子就去了大堂嫂家里。

    她大堂嫂倒是对这些礼物已经见多不怪了,坐在沙发上,让名为“远房亲戚”,实际是保姆的人倒了两杯茶。

    李嫂子赔笑着开口:“大嫂,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女方那边有回信了。”

    大堂嫂脑子里就没想过别的可能,淡淡道:“那就找个时间,等建荣有空了,让女方来咱们家相看相看。”

    李嫂子骑虎难下,就赔着心:“大嫂,这件事是这样的,这个裴曼宁家里她现在年龄还,要多留两年。”

    大堂嫂一听,哪里听不出这是婉拒的话,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向来只有他们家挑女方家的,没有女方挑他们的,对这种仗着几分姿色就拿乔的女人,一下子没了好感。

    “不成就算了,咱们家建荣,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

    她还嫌弃那个姓裴的一副狐媚样子呢,再吹吹枕头风,不定儿子以后都听这女人的了。

    “对啊大嫂,咱们建荣这样的好伙,得找个更好的,这个裴曼宁啊,看着娇里娇气的,但是有主见得很,将来怕也不是个听话的。”

    “什么听话的?”李建荣从屋子里走出来。

    “没什么,建荣啊,你睡醒了,锅里面温着包子,吃完了再去上班啊,今天天冷,里面多穿件衣服再出门。”一看到儿子,大堂嫂原本拉着的脸上就浮起笑意,赶紧把刚才的话题岔过去。

    到底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李建荣就拿着包子出门,然后叫来自己的狗腿弟,阴着脸,“去,给我打听打听,住燕子胡同的那个裴裴什么宁来着是怎么回事?”

    自从他爸得势后,李建荣这些年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向来只有他看不上的女人,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看不上,心里就不舒坦了。

    前几天他就听了一句,是这个远房堂婶邻居家的姑娘,长得多好看多好看,要介绍给他相看,他也没放在心上。

    每个介绍人都这样,恨不得都把女方夸出一朵花,实际上,长得也就那样。

    他现在对那个叫裴什么宁的也不是非她不可,他李建荣又不犯|贱,只是他心里不舒服,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好过,不识好歹,什么玩意儿?

    裴曼宁还不知道,一场无妄之灾就这样落到自己头上。

    她平时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画一些画稿,然后在须弥界种种地,收收菜,之前种下去的果树种子,也终于开了花。

    因为须弥界溪水隔着的另外一半是过不去的,她能种东西的地方有限,所以每种果树只种了一棵,占了一亩不到的土地。

    这些果树都长大了之后,裴曼宁就把几只鸡鸭都赶到果树林里,然后用以前的栅栏围了起来,以免它们糟蹋她的她的花草药材和蔬菜粮食。

    出门的话,去的地方都比较固定,不是坐有轨电车去新华书店,就是旧货市场,然后就是去粮油站和国营蔬菜店。

    眼看着已经临近年关,百货商店和旧货市场买东西的人都多了起来,裴曼宁挤在拥挤的人潮中,差点没有没挤出去。

    她顺着人潮走,又一次撞见了从电子元件的旧货商店里出来的郑庚。

    裴曼宁不由感到奇怪,郑庚不是在南京待几天就回老家吗?之前他是这么对韩景沉的。

    可是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回去,据她所知,他带在身上的介绍信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吧?肯定是住不了招待所了,那他平时住在哪里?

    很快,裴曼宁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她看到郑庚走进了在旧货市场不远处的一家院子里,开门的人是上一次他的同伙。

    裴曼宁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虽然猜到郑庚可能瞒着韩景沉,暗中做一些投||倒|把的事。

    她径直走回家,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巷子里倚着一个瘦高的男人,抽着烟,眯着眼睛吊儿郎当地四下张望。

    裴曼宁微微低头,将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也没往自己家走,径直朝着徐嫂子家的大门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笑嘻嘻地拦了下来。

    “别走啊,妹妹。”

    裴曼宁抬眸,目光很平静:“我不认识你,麻烦让一让。”

    混混的眼珠子一下子发直,盯着裴曼宁的脸不动了,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笑道:“不认识?一回生二回熟嘛,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我叫吴德正,你叫我吴哥就行。”

    着,他就忍不住用去摸裴曼宁的雪白滑嫩的脸。

    裴曼宁躲开他伸过来的,“让开,不然我叫人了!”

    吴德正没皮没脸地笑道:“行啊,你叫啊,让大家看看咱们在巷子里搞破鞋啊。”

    裴曼宁脸色有点难看,这种无赖,到时候只会一些不堪入耳的话,颠倒黑白,泼她脏水。

    “你想干什么?”她低声问。

    “你叫裴曼宁是吧?”吴德正扯了扯她的围巾。

    裴曼宁目光微闪,原来是专门冲着她来的啊。

    韩景沉至少是正人君子,不会叫人来用这种下|流的段试探她。

    那就肯定是她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或者,有混混听她一个人住,想来骚扰她?

    “是又怎么样?”她推开他的,趁将须弥界的毒针刺中他上的血管,“你找我什么事?”

    吴德正被推开,感觉到上一麻,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被她的指甲划到了。

    可是渐渐地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上顿时剧痛起来,就像被蜜蜂蛰了似的,不,比那个还痛。

    他一下子冷汗就冒了出来,忍不住用另一只捂住自己的,“你!你用什么东西扎我了?”

    上被扎过的地方太痛了,痛得他就像里面的骨头被刮了一样,他正想扬起另一只去抓裴曼宁,就被裴曼宁闪身躲开,然后又扎了一针。

    这下子两只都痛得抬不起来了。

    裴曼宁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又在他身上连续扎了几针,让痛得几乎丧失行动能力,之前郑庚身好,让她没会近身,这个混混身可不怎么样。

    她幽幽道:“毒针,见血封喉那种。”

    吴德正一下子就懵了。

    因为一般的针扎人的确不会这么痛啊,只有涂了毒药的针才会痛得让人想死啊。

    他看裴曼宁一副冰冷无情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杀人不眨眼的架势,低头看了看被针扎过的地方,真的乌黑一片,都肿起来了!

    “你,你”吴德正本来就是游好闲的混混,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一下子就被吓破胆了。

    “我什么我,谁叫你来的?叫你来干什么?”

    吴德正上身上都痛得不行:“这个真的会死啊?”

    “!”裴曼宁又用绣花针伺候。

    “我我,”吴德正躲开她的针,“是李建荣叫我来的。”

    “谁?李建荣?”裴曼宁皱眉,她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人?

    “你不认识?你不是得罪他了吗,就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啊!”

    吴德正身上到处都被毒针扎过,痛得他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他还以为是这个姓裴的女人得罪李建荣了,这看起来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啊!

    吴德正心里憋屈啊!

    裴曼宁皱起眉,又问:“他叫你来干什么?”

    “就就给你一点教训。”

    裴曼宁问了几个问题,喂了他一颗黑色的丸子,然后拿起巷子里别人堆的木柴,猛然朝着他的胳膊打过去。

    吴德正可不是郑庚和韩景沉这样的练家子,还没反应过来躲开,就被一棍子打断了胳膊。

    “啊!——”凄厉的叫声一下子从巷子里传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谁在叫啊!”

    “谁啊!叫什么叫?杀猪呢?!”

    等大家都赶到看热闹的时候,就看见地上一个男人在抱着臂打滚,而裴曼宁正拎着一根棍子,站在那里。

    徐嫂子最先打开门,一惊:“裴家妹子,怎么了这是?这人是谁啊?”

    裴曼宁白着脸,仿佛如梦大醒:“徐嫂子,我回来的时候,他拦着我,想抢走我的钱。”

    “啥!”徐嫂子眉毛就给竖起来,“地竟然就敢在咱们燕子胡同抢钱,活得不耐烦了!”

    吴德正抱着胳膊,冷汗直冒:“我不是,我没有,我”他本来想他是裴曼宁的对象的,但是,裴曼宁抢先开口了。

    “徐嫂子,他还不许我大声喊人,不然就告诉大家他是我的对象,败坏我的名声,让我没脸做人,我一时气上头了,就拿起旁边的棍子打了他。”

    “妈呀?还对象?也不看看他长得尖嘴猴腮的样儿,这种丑八怪谁看得上他当对象啊!裴家妹子,你做得对,这种坏分子,该打!”

    围观的人也这么觉得,这么丑的男人要是裴同志的对象,那裴同志的眼睛和脑子是多缺啊?

    不过,裴同志是不是也太厉害了点?

    一个个看裴曼宁的眼神都有点变了,大概是觉得她比想象中的不好惹,那些有什么心思的都收了回去。

    裴曼宁六神无主地看着徐嫂子,“现在怎么办?要把他送到公|安|局吗,不然以后又来咱们燕子胡同抢劫怎么办?”

    裴曼宁一句话提醒了在场所有热闹的人,对啊,这以后又来他们燕子胡同偷鸡摸狗抢东西怎么办?

    “这种坏分子,必须送去公|安|局!”

    涉及到自身利益,没人不积极了,一行人就把吴德正扭送去了最近的公|安局!

    这个时候,吴德正身上的黑色肿块也消散了。

    “公|安|同|志,我真的没有抢劫啊!”

    “那你身上总共多少钱?”

    “啊?有五六块吧?”

    “那这些多出来的钱哪里来的?老实交代!”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啊,公安同志,一定是哪个姓裴的女人放在我身上的,栽赃陷害我的,她还在我身上扎了毒针,会死人的那种!你们先别问了,先送我去医院啊!”

    “人家一个女同志好端端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你?你一个城东的人,怎么跑去城西的燕子胡同?还有,扎你的针,我们都看过了,就是普通的绣花针扎的,根本没毒,谎话连篇,老实点!”

    “我真的没有谎,你们看唉,这这怎么不黑了?”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还不快,你到燕子胡同去干嘛?”

    “因为,”吴德正也不敢供出李建荣,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别的借口,“因为”

    裴曼宁出了公|安|局,就变得心事重重,李建荣又是谁?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姓李?她又想到了李嫂子。

    回到燕子胡同,裴曼宁就叫来了巷子里正在玩拍画片的李红兵。

    “裴姐姐,你叫我?”李红兵擦了一下鼻涕。

    裴曼宁蹲下来,给了他一块糕点:“兵,姐姐请你吃东西,你告诉姐姐,你听过李建荣这个名字吗?”

    “听过!”李红兵喜滋滋地吃着糕点,“我妈,我要叫建荣哥哥。”

    裴曼宁脸色微冷,果然如此,不过,这些事和孩无关,她把糕点给李红兵吃完,然后交代他这是秘密,就让他去玩了。

    对方家里有权有势,就因为一件事,就要让流氓混混来给她一个教训,这么肚鸡肠,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回到家里,就开始思考对策。

    此时此刻,远在沪上执行任务的韩景沉,在轮换休息的时候,就接到了电话。

    “老四啊,过年你有几天假啊,今年总该能回来了吧?”

    韩景沉一听,就知道老太太想干嘛了,挑了一下眉,“三天!”

    “才三天?三天够干嘛啊?我给你,无论如何你都给我多请几天假,回来给我把婚事定下了!”

    “行了!妈,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别帮我瞎张罗。”

    “你有数?有什么数?有数你能单身到现在?都二十五了,还不处对象?每次打电话一问,就是没空,没空,等你五十二空了才处对象啊?”韩母气得脑瓜子疼。

    韩景沉被怼了一下,又用拖字诀:“你放心,等我找到对象马上给你带回来。”

    “等你找到对象?什么时候?你天天不是待在营地,就是执行任务,上哪儿去找对象?你指望对象会从天上给你掉下来啊?”

    韩母气的不行,等他自己找对象,大概只有一辈子打光棍的份儿!

    她的儿子,她还不了解吗?

    脾气又硬,性格又固执,从不肯低头,压根不耐烦和女孩子相处,就算人家女孩子主动,他也对人不假辞色。

    但是,偏偏他从到大又有主见得很,压根不听她的,她也不敢随便给他张罗着相亲。

    “行,你自己找就自己找,也别太挑了,妈这边什么意见都没有,是个女的就行。”

    韩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