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扬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回家后的第一晚还没有在医院睡得好，一晚上醒了很多次，总是能梦到一些细碎的片段，有时候是学有时候又是初中，包括高三毕业后吴旭那头亮眼的蓝毛他也梦到了。

    不知是第几次醒过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投在天花板上斑驳的剪影，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外面有细微的响动，眼珠在眼皮底下轻轻颤，脑袋乱哄哄一团，而后再次入梦，这一次梦到一只猫。

    他和李川过自己捡猫的事。

    那只叫“旺财”的猫是林乐扬捡的第一只猫。

    全身橘色的猫咪，在一个雨天里被还在上学的林乐扬捡到了。

    孩子把伞斜斜在头顶，抱住那只瑟瑟发抖的猫，回到家的时候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还在兴奋地朝屋子里边喊：“看我带回来什么！”

    他这天上学的路上丢了这周全部的零花钱，仿佛为了响应他的悲惨，这一整天的天气都是阴沉沉的，放学后立刻开始下雨，半路竟然捡到一只猫。

    还是学生的林乐扬总结：幸运和不幸各占一半一半吧！

    林乐扬的父母则表示，猫可以养，零花钱不能补。

    孩便趴在沙发边看着被毛巾包裹还在不停抖的猫：“那我想叫它旺财。”

    父母在笑，连姐姐都笑他。

    “钱丢了就是丢了，叫‘旺财’也回不来。”

    林乐扬有点郁闷，“我知道啦，你不要提醒我这么悲伤的事！”

    他往沙发上拱拱身，轻轻把猫拢进自己怀里。

    林若柳见了问：“你这又是做什么？”

    林乐扬笑眯眯：“把我的体温分给它，让它更暖和一点。”

    那是他捡的第一只猫，从十岁到十八岁，猫变成胖猫，变成了家里体型最大的猫。

    林乐扬最喜欢它，它应该也最喜欢林乐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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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乐扬在早上八点准时醒过来，出门发现李川竟然起的比他还早。

    “你在做什么？”他从楼上下来，发现李川竟然在厨房做饭，不由怔住，“……其实你是来给我当保姆的？”

    李川一本正经回答：“也不是不行。”

    林乐扬连忙摇头，“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是客人。”

    李川转身看他，：“‘客人’听起来很生疏。”

    “那就是朋友，你是我朋友。”林乐扬走进厨房，“你还会做饭啊好厉害。”

    李川让开一步，方便他凑近，“嗯，我一个人租房住，当然要自己做饭给自己吃。”

    昨天他在家里收拾出三四盒泡面桶，现在这些话倒是一点都不害臊。

    “你妈妈就这样把你扔下了？”林乐扬抬眼望他，好像被抛下的人是他一样，“她不管你了？”

    李川回想了一下，“因为我伤害过她。”

    林乐扬一愣。

    李川继续：“用刀。”

    “那时候我的情绪不受控，现在已经没事了。”李川很平静地，而后朝向他，眼睛紧紧盯着，“你不要害怕。”

    “我没有害怕。”林乐扬学着之前李川那样握住少年的手腕，略微有些郑重地，“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李川将盘子放在一边，“好，那就约好了，我会做到你也要做到。”

    林乐扬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牵扯到自己，但还是点点头，“我肯定不会的，我还挺怕痛的。”

    李川的视线往下，落在他的手腕。

    林乐扬察觉到了，继续拽着李川不合适松开又太明晃晃，“你好像不太相信。”

    “不要再这么做了，没有谁值得你这么做。”李川忽然很认真地对他讲。

    “都了不是现在的……十八岁的我不会这么做，至于二十八岁的时候为什么这样做，我也很想问问他。”林乐扬一边把手背过去一边讲，“或者问问别人，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那就不要问了，那些都没必要知道。”李川不再盯着他的手腕，抬眼看林乐扬这个人，目光轻飘飘落下来，“我很庆幸你忘记他。”

    他话的模棱两可，林乐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没有忘记，我压根还没遇见他。”林乐扬，“你也不信我是穿越的，你和他们一伙的。”

    “我不和他们一伙，我只会听你的话。”李川反问他，“你不是最清楚吗？”

    林乐扬扶着身后的椅子，想要绕开李川离开厨房了。

    李川却在这时：“你果然是在怕。”

    林乐扬逃跑的举动立刻止住了。

    李川看着他，认真：“不是好了不害怕我吗，哥哥。”

    林乐扬急于解释：“我没有害怕啊，但是你不要奇怪的话……”

    “我话很奇怪吗，哪一句奇怪？”李川追问，并，“我没有朋友，和同龄人很少交流，如果哪句话让你感觉不适，你提出来我就不了。”

    他确实没有骗人。

    李川就是十分孤僻不合群。

    林乐扬瞬间内疚起来，“其实没有的，对不起啊我忘了这一层。”

    李川微微笑了下，仿佛欣喜于林乐扬的理解。

    他：“没关系，我原谅你。”

    直到早饭吃了一半，林乐扬纳过闷来，为什么最后道歉的变成自己了？？

    常姨在九点半就回来了，还是一直在海南话，林乐扬几次想开口都插不进去，直到李川了句什么，她才一拍脑袋，开始用不那么流畅的普通话和两个人交流。

    “真是抱歉啊，我昨天是看有客人来，应该用不到我才回去的，赵已经给我过电话了。”

    “没事，这边确实没什么事，您不用这么客气，再是我同意的……”林乐扬努力听清妇女的每一个字，最后艰难回应道。

    可他一想到李川下午就要走了，家里只剩下保姆和他，心里又无端慌乱起来，这种空一时间没办法填满，于是整个上午他都拉着李川游戏。

    “最好还是不要一直，眼睛不累吗？”最后还是李川问。

    林乐扬犹豫道：“确实有点累。”

    李川二话不退了游戏，“闭眼睛休息一下。”

    林乐扬：“你这样会被举报的。”

    李川坦然：“嗯，举报吧。”

    林乐扬：“……队友会不会太可怜了？”

    “可怜。”李川没有丝毫感情地讲，“你也退了吧，不然他们更可怜。”

    林乐扬：“……”

    中午吃完饭，林乐扬简单洗了个头发，找来卷发棒想给自己卷个造型，手有点生用了几次都失败，还是李川过来：“我帮你。”

    林乐扬怀疑道：“你会吗？”

    李川：“不太会，但可以尝试。”

    他讲话让人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林乐扬大大方方把头发给他当作试验品，李川的指甲剪得整齐，每一次触到头皮都留下一阵麻痒。等卷好后乱梳顺，看起来意外的不错。

    林乐扬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李川笑了下，他的袖口挽着，林乐扬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头绳。

    “这个你要带走吗？”

    “不行吗？”

    林乐扬摇摇头，“本来就是你买的，等有机会还可以给喜欢的女生扎马尾……”他到这里就知道错话了。

    “你忘了？”李川忽然将腕上的头绳摘了，一手拿着一边，而后松开弹了下林乐扬的额头，“我喜欢男的。”

    林乐扬掩着额头胡乱点点头。

    他何止知道。

    他现在都怀疑李川喜欢自己。

    可是不应该啊，自己现在可是二十八岁！两个人差了那么多，怎么思考李川都该更喜欢同龄人才对。

    这么一想，林乐扬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安下心的同时：“话我十八岁的时候你才九岁，还是学生诶。”

    李川表情僵了一瞬，很快调整回来，知道他是故意提的，手指点在林乐扬的额头上，“嗯，所以还能陪你很长一段路。”

    这回换林乐扬：“？？？”

    下午两个人又凑在一起看电影，林乐扬也觉得很神奇，两个人的性格明明差了这么多，年龄也差很多，相处起来却意外和谐，就是什么话都不单是这样坐着也不会乏味。

    时针一点点往下压，一过四点林乐扬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李川问他：“不想看了？”

    “不是。”林乐扬直接，“你什么时候走？”

    啊，他不是那个意思……

    李川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却往林乐扬的方向倾斜，“你这是赶我走吗？”

    林乐扬连忙道：“不是，只是一会儿天黑了不到车，这边太偏了，你了我有点心理准备，也好送送你。”

    李川：“留下不走也可以，我再住一晚。”

    “那怎么行？”林乐扬反对道，“学校离这里肯定不近。”

    “果然还是想我快点走。”

    林乐扬一咬牙，“都了不是，等周六日我去找你！”

    李川微微笑起来，“那好，周六我来接你。”

    林乐扬：“……”

    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

    “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给我电话，我随时开着机。”李川着竟然上手揉他的脑袋。

    “哎不是……”林乐扬躲不开，只好报复性地揉回去，这才发现两个人靠得太近了，李川的手臂撑在他身侧，近似一个拥抱。

    李川真的要走了却不让林乐扬出门送。

    “我连头发都洗了就是为了出去送你。”林乐扬，“怎么也要看你到车吧？不然我不放心。”

    他想拿出点年长者的姿态来，无奈在李川面前总也办不到。

    李川看他良久忽然：“不然明天还是不去上课了，你要去送我，我一定原路跟着你返回来。”

    林乐扬愣了愣。

    少年低下头，低头的动作很像讨要一个吻，害得林乐扬一时间怔住忘记做出反应。

    他应该推开的或者退后，两个人这样实在太奇怪了。

    男人和男人。

    他和李川。

    “记得给我电话或者发消息，无论哪种方式都要和我保持联系。”李川在他面前停下，“可以吗，哥哥？”

    或许他们是同一种人。

    同样害怕寂寞。

    李川他没有交到同龄的朋友，在这个十年后的世界里林乐扬又何尝不是。

    “好的，等你坐上车给我也可以。”林乐扬没有再坚持送他，往后退一步退回门内，“那就周六见。”

    “嗯，周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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