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的, 裴言卿今天准时下了班。

    周元赶来值晚班，拍了拍裴言卿的肩，酸溜溜道：“哟, 今天运气不错啊。”

    裴言卿换下衣服，笑了声，也没否认：“还可以。”

    完就要走。

    “走这么快干什么？”周元喊住他，眼神玩味地笑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藏着什么甜心呢。”

    裴言卿脚步一顿，回头看过来。

    周元见他表情怪异, 靠了声, “不是吧？还真有啊？”

    裴言卿不置可否，犹豫半晌, 低声问:"你知道现在的姑娘都喜欢什么东西吗？"

    “啊？”周元懵逼道：“多大的姑娘啊？”

    “就…”裴言卿抿了抿唇，生生咽下了十字头的数字, 含糊道：“二十出头吧。"

    周元一拧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难以置信道：“你这是有情况了？！”

    裴言卿未吭声。

    “二十出头？”周元轻啧一声, 几秒后, 他倏的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不会是上次那个女孩吧？”

    裴言卿没有否认, 淡淡看回去。

    “看不出来啊。”周元耸了下肩，挑眉道：“你这么禽兽的？”

    裴言卿扯了扯唇, “我走了。”

    “行行行，当我没。”周元挥挥手，“你买束玫瑰花，或者口红包包什么的, 越贵越好。”

    “然后女孩子其实都特爱吃, 嘴上着要减肥, 遇到购物节什么的一箱箱扛回去的一半是零食。”

    “你把这些都买的七七八八了，话时再把你脸怼近一点，我相信没有女人，呸，女孩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裴言卿沉默几秒，思索了片刻后，郑重点头。

    “我知道了。”

    -

    楚宁接到裴言卿电话的时候正靠在床上游戏。

    好不容易的假期，她回了趟家，正快活得不知天地是何物。

    裴言卿单刀直入：“有时间吗？”

    “没有。”楚宁焦头烂额，没有什么比游戏中途突然被电话更让人焦心的事，偏偏这电话还不敢挂。

    那边默了几秒，“是吗？本来给你买东西……”

    “等等，我马上下楼。”

    楚宁坐上车后座，慵懒地眯起双眼，“舅舅，怎么突然想起怜爱你最亲爱的外甥女？”

    裴言卿看着后视镜倒车，眼皮都没掀一下，“你们一般喜欢什么牌子的包和口红？”

    “喜欢什么花？喜欢吃什么零食？”

    楚宁：“只要是贵的，我都喜欢。”

    完，车内一片寂静。

    她疑惑地看向后视镜中裴言卿淡漠的眉眼，恍然间发现了亮点。

    是“你们”不是“你。”

    好家伙。

    终究是她错付了！

    “舅舅。”楚宁卡在前排的空隙，冲裴言卿挤眉弄眼：“你这是准备下手了？”

    裴言卿蹙眉，“好好话。”什么叫下手？的和违法犯罪似的。

    “哼。”楚宁抬起下巴，泼冷水道：“你就那么自信苏丫丫能接受你这么大年纪的？”

    裴言卿面上闪过一丝空白，恍惚了片刻，“我不知道。”

    楚宁观察着他表情，突然乐了。

    她这舅舅在情感上还真是一张白纸。

    她记得自己曾在某不知名情感期刊上看过。男女关系中，很多时候，都是女人慢慢下钩子，男人愣愣咬了钩，最后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先将人追到了手。

    “那要是不接受，怎么办？”楚宁突然想逗逗他。

    裴言卿眼波微动，轻声道：“那我更努力一点？”

    “噗。”楚宁笑出了声，故意道：“那舅舅，季成星也喜欢苏丫丫。”

    “你觉得苏丫丫图你什么呢？”

    “图你年纪大？图你情商低？”

    正巧到了商场停车场，裴言卿停下车，握住方向盘的手攥紧，他冷冷扯了扯唇：“楚宁。”

    “你还想买东西吗？”

    楚宁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但裴言卿很快发现，带上楚宁出来逛街是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商场十几层，从第一层逛到最顶层，平时多走几步路就能嚷嚷的大姐，逛起商场来连气也不喘。

    最后裴言卿拎着十几个大包包，脸都木了：“还没好？”

    楚宁抱臂，理直气壮道：“舅舅，如果你连这点耐心也没有，那就算了吧。”

    “苏丫丫逛起街来的步数相比我只多不少。”

    裴言卿额角跳了跳，深吸一口气：“走吧。”

    逛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她喜欢什么花。”裴言卿偏头看向正埋头偷偷尝蛋糕的楚宁，警告道：“晚上不要吃东西。”

    楚宁讪讪一笑，思考了片刻，道：“你追人，那不就送一大束红玫瑰？”

    “如果你抱着九十九朵玫瑰，再出卖一下色相，应该差不多了。”

    裴言卿：“……”

    楚宁只是随口一，毕竟送花这么庸俗的事，她不信她的神仙舅舅会去做。

    可当裴言卿真的抱着一大束花上车的时候，她差点没惊掉下巴。

    冷白月光下，男人长身玉立，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向来清冷的眉眼像是凝上一层柔雾，黑眸淡淡看过来时，让人止不住心跳乱撞。

    “这花行吗？”裴言卿低眼询问，将花递过来，握着花束的指尖温润如冷玉。

    行啊，怎么不行。苏丫丫能直接扑过来啊！！！

    楚宁就差嗷嗷乱叫了，原来男人送花真的是一件浪漫至极的事情！

    她忍住想把花一把抢过来的手，突然惊醒：“苏丫丫明天不会就是我舅妈了吧？”

    裴言卿将花放在后座，闻言，嘴角上扬了下。

    “我送你回去。”裴言卿重新上车，“今晚买的东西，你可以拿走一半。”

    楚宁眼蹭蹭亮，得寸进尺道：“那花我能抽走一半吗？”

    半晌，没有回应。

    她扭头看过去。

    见自家舅舅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修长指骨紧紧绷起。

    良久。

    他抬了下眼，语气状似平静：“花你全部拿走吧。”

    “明天暂时用不上。”

    “哈？”楚宁一脸问号：“为什么用不上？你不是要和苏丫丫私会…见面吗？”

    裴言卿启动车，目视前方：“她明天有事。”

    楚宁“哦”了声，奇怪地挠挠头，“她能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车内氛围不太对劲。

    楚宁吸了口气，悄悄往旁边瞄了眼。

    自家舅舅紧紧抿着唇，右手指尖一下一下轻敲着方向盘。

    她默默坐远了些。

    一般他做这种动作，就预示着心情极差。

    她舅舅，就这么，被放鸽子了？

    回家后，楚宁微信上狂拍苏念念。

    【苏丫丫，你明天有什么大事能比终身大事更重要啊？！】

    【快粗来！】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错过几个亿吗？！】

    【苏丫丫，你人嘞？】

    楚宁发了这么多条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她额角突突直跳。

    直接一个电话过去，那边显示手机已关机。

    楚宁：？手机丢了？

    她无法，垂头摸了一把在灯光下娇艳欲滴的玫瑰，有些可惜地摇摇头。

    -

    苏念念发完消息就将手机关了机。

    她不敢看裴言卿的回应，只敢做一只鸵鸟。

    当晚她早早就蒙进了被窝，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的景象光怪陆离。

    她梦到了以前。

    那些封存着的，上了锁的记忆，纷至沓来。

    有些面孔早已模糊，但那些话却记到了现在。

    几个佣人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目带讥诮地看着她：“这有钱人家就是好啊，一个傻孩子还这么金贵地养着。”

    “可不是嘛，我村里那个天生傻的，十几岁就被家里卖给隔壁村的做老婆了。”

    “所以还是看命哟。”

    “嘘，别了，当心……”

    “哎呦，怕什么，这傻子到现在一加一等于几都算不清，听不懂的。”

    再到后来，她站在门外，听着苏天泽和宋紫的争吵。

    “这不得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怀孕的时候，还非要管你那公司，现在好了吧？这孩子这模样，我脸面往哪搁？”

    宋紫气得回怼：“你这是怪我？还不定是不是你苏家基因呢，你家远房不就有一个智力残缺的？”

    “我有问题？那苏焱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算了算了，生都生下来了，就这么养着吧。”

    再到上了初中。

    苏念念的同桌是全班最聪明，最受欢迎的男生林书成，也只有他会不厌其烦地跟她：“算错啦。”

    然后林书成会帮她改正。

    尽管他对谁都很好，但苏念念格外珍惜这份善意，变着法子给予回报。

    她会给他带牛奶，会给他做点心。

    直到班里最聪明漂亮的女生葛佳笑嘻嘻问他：“苏念念是不是在追你啊？你喜欢她？”

    林书成的反应很大，一向和煦的笑容骤消，不以为意道：“怎么可能？我会喜欢一个加减法都不会的傻子？”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世人的嘴脸怎么会这么丑恶。

    苏念念直接休了学。

    她躲在家的舞房里，跳了两天的舞。

    只有跳舞，她才能感受到绝对的自由，才突破所有禁锢着她的牢笼。

    当她提出转学的请求时，苏天泽严肃问她：“如果选跳舞，那你就只有这一条路。”

    “因为你别无选择。”

    “我不会后悔的。”

    苏念念记得自己这样回答。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

    枕巾被泪水浸透大片，苏念念失神了好一会儿，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良久。

    苏念念摸索到手机，开了机。

    手指微颤地点进裴言卿的对话框。

    那头还是昨晚的消息，一字一句，极尽耐心——

    【那我等你有时间，好吗？】

    作者有话：

    过去的都过去啦！我们丫丫以后有美人，有哥哥，有楚宁，有裴恬宠！写这两章的时候我也很心酸，但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我们丫丫依旧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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