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恨意浓
前脚傅乾安刚得了客卿白盏的警告,没过几日,烛都各个高门侯府就都纷纷出了乱子。
先是监察院的海意借着前阵子被盗的银两发作,清肃府中客卿家将,海意突然在府中发难竟然还让他就出了十余名来历不明的厮,一时间烛都高官人心惶惶,上至皇子下至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皆仔细调查了一番府中下人。
幸亏傅乾安的探子撤得快,赶在了这一波大清洗之前,中势力没有折损一分一毫。
“主子,咱们王府中的都是北疆跟来的心腹,并未查出不妥。”
傅九襄站在廊下,今日晨起便开始落雨,冬雨绵绵,空气中泛着散不尽的阴冷,水雾蒸腾,远远望去城外的群山笼罩着一层雾气,山头青翠若隐若现,宛若仙境。
“薄守义死了,北疆还有个儿子,千山那边让他盯紧,别出岔子。”
“诺,北疆的信已经来了,主子此刻可要看?”
傅九襄摇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赵熙在北疆不混得如鱼得水么?”
这话里头带着谁也听不出来的郁闷。
青山感觉到了傅九襄的烦闷,低头不语。
片刻过后,青山还是忍不住抬头,嘀咕道:“主子,咱们从此以后就要一直待在烛都了?之前不是好的只是进都请罪吗”
傅九襄一声冷笑,他踹了青山一脚,“去你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见陛下什么时候治罪了?你主子我自从回来每日喝酒听戏,快活的很。”
青山挠了挠头,他一根筋地摇头:“可是陛下不让主子回北疆了,那已经是对主子最大的惩罚。”
雨声淅沥,再无人话。
这场雨来的突然,瓢泼大雨仿佛在洗刷着烛都前阵子的混乱,苏知玺撑着伞站在廷尉寺的大堂外,左平木丰茂穿着蓑衣匆匆走过来。
苏知玺忙往外走了几步,将木丰茂迎进了大堂中,“左平大人从何处来?这会子雨下的急,大人若没有急事大可撑把伞。”
木丰茂抹了一把额上的雨水,“今儿轮我在昭狱当值,定北王突然派人去了昭狱,王爷午时会在廷尉寺让我来一趟,王爷想了解一下薄守义的确切死因。”
苏知玺引着木丰茂进了偏房,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定北王?定北王怎的掺和进昭狱办案了?”
木丰茂是一路跟着沈万山从地方升迁进烛都中央的老人了,如今虽不是廷尉寺一把,但左右平掌昭狱,如今他也算是在昭狱中能得上话,不过木丰茂此人一向不爱出头,得好听叫低调直接点就是怕死,谁也不敢惹。傅九襄倒是会寻人,在廷尉寺这群老油条似的官员中找到了好话的木丰茂。
“苏公”木丰茂一顿,见着苏知玺惊为天人的容貌,原本想的话到了喉头处竟悉数没了,他干笑一声,紧接着道:“廷尉史不用管我,我在这儿等定北王就行了。”
木丰茂打量着苏知玺,在心中嘀咕道这位苏家大公子长得可真好,但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冷清,今儿瞧着还挺好话。
“无妨,廷尉寺如今也是在忙着薄守义一案,我陪大人候着定北王吧,还能多听听大人对此案的见解。”
两人静坐在偏房中,木丰茂的衣裳被雨水打湿了,苏知玺为了让他烘干衣裳,特地让人多放了一盆炭火,苏知玺喜静,且他此刻心中有事,好看的脸上没有半分神色,木丰茂越坐越尴尬,身上的衣裳是被炭火烘干了,但他对着苏知玺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坐的不得劲,想开口上一两句话,却不知该些什么。
偏偏苏知玺还坐的淡定,独有一股我欲乘风归去的仙气。
“定北王殿下金安!”
外头的一阵喧哗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木丰茂伸揉了揉发酸的双腿,端坐许久不得放松,起身都有些不利落。
南邑自古以来皆是席地而坐,尚君子端方之姿,但开国百年到如今,西域传进来的胡床矮凳早已流行多年,到如今正襟危坐之风已不算流行,大部分人在外头依旧席地正襟危坐,但在家中却大都会轻松舒服的瘫坐在胡床上,像苏知玺这样坐如松柏姿态端正的世家子弟已然是少数。
木丰茂看着一丝不苟姿态端庄起身的苏知玺,只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然是烛都大公子。
就他起身时腰间所挂玉佩纹丝不动的姿态,就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学会的。
“昭狱左平可到了?本王派人同他过让他来一趟廷尉寺。”
“启禀定北王,左平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偏房。”
“行,你带本王过去。”
话声越来越近,苏知玺刚拉开偏房的门,就对上了站在外头的傅九襄,两人打了个照面。
“廷尉史大人也在?”傅九襄站在了原地,自上次大朝会同苏知玺吵了个不欢而散,到今日两人竟是第一次见面。
“定北王金安,左平大人一路过来湿了衣裳,官刚陪大人烘干衣裳。”苏知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作揖回话。
狐狸收起了尾巴,乖顺和气地像只毫无攻击性的猫,看得人气都生不出来。
傅九襄舔了口后槽牙,他觉着好像只有自个儿记住了那日的难看,瞧着苏知玺此刻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过往之事全然已成为了雨中云烟。
“木丰茂?昭狱左平?”
“哎哎哎!的在!”木丰茂得了定北王的吩咐就赶忙披着蓑衣过来,连把伞都来不及撑,就怕误了时辰得罪这位祖宗。
“今日麻烦左平大人了,本王心中疑虑颇多,不问清楚不安稳。”傅九襄话虽然这样,但神情却全无抱歉,一张俊冷不冷不热。
木丰茂以为是他得罪了祖宗,言语间更是卑微恳切:“王爷哪里话,的才疏学浅,能为王爷解疑三生有幸。”
“王爷要不先坐着?您想问什么,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屋中又多了傅九襄,木丰茂只觉得原先的逼仄更甚,他坐在傅九襄和苏知玺两人之间,左边坐着煞着脸的定北王,右边坐着冷着脸的廷尉史,左平可怜,夹在了两位爷中间瑟瑟发抖。
“苏公子,今儿个不用当值?怎的如此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听本王些没用的东西。”
“定北王金口一开,怎会没用。”
木丰茂心肝更加颤了,他怎么觉着这屋内如此暗潮汹涌呢?
烛都坊间也没有什么苏家大公子同定北王不和之类的传闻啊!
那屋中这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又是哪里来的?木丰茂颤颤巍巍地捧着茶杯,可还没等他喝口热茶压惊,就见傅九襄神情一凛,剑眉一皱。
砰!木丰茂中的茶杯落在地上,碎了。
“王王爷下官惊扰您了。”木丰茂赶忙请罪。
傅九襄原本想对苏知玺的话被这碎盏声打乱了,他不悦地看向木丰茂,刚想发作,就见苏知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碎片,语气温和:“木大人无需如此一惊一乍,王爷不是那等肚鸡肠之人。”
这会子又在人前装什么正经?怎么不露出从前对着覃隽时的笑了?傅九襄心中愈发恼火。
他冷声道:“左平大人,本王想问问,薄守义那老贼是被人用什么武器杀死的?”
“回禀王爷,薄守义那老不是,騪粟都尉是被人用长剑封喉,伤口无毒,排除了下毒的可能,其侍从身上也只有一处剑伤,死的干净。”
“用剑?”傅九襄反问了一句。
他摩挲着扳指,南邑军中多用长枪,其中北疆长年同西域草原部落对战,在长枪的基础上又配备了对抗草原骑兵的短刀,用剑的刺客?那就不是军中出来的人了。
南邑重文轻武,世家子弟多走文官之路,习武之流少之又少,能用一把剑杀人于无形的高,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而能掌控此等高的人
烛都怕是一只都数的过来。
想到此,傅九襄的目光落在了苏知玺身上。
就见苏知玺正在替木丰茂添茶,他那一双看着就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来用来读书作画,傅九襄在心中暗暗排除了苏知玺。
他真是疯魔了,竟然会将疑心放在苏知玺这种锦衣玉食不知春秋为何物的世家公子上。
不过权势滔天的苏家,上头可还是有一位丞相苏郎仪呢!
常年深居简出的苏家大公子,怎的就突然进了廷尉寺?傅九襄绝对不相信这是偶然,苏知玺入廷尉,这其中可有其父苏郎仪的授意?
苏知玺,他究竟想做什么?
又或者,苏郎仪究竟想通过苏知玺,做什么?
“王爷?王爷?”木丰茂见傅九襄心思游离到了别处,声唤道。
傅九襄回过神,咳嗽一声掩饰方才的失态,继续道:“薄守义的案宗你给我看看。”
“王爷昭狱的规矩,案件尚在审理,案宗不能示人。”
“规矩?你同本王讲规矩?”傅九襄轻飘飘地望着木丰茂,眼底流露出的戾气让人腿软。
木丰茂实在是有苦难言,定北王他得罪不起,昭狱的规矩摆在那,他真是造了什么孽被这位祖宗瞧上今儿过来回话啊!
“定北王,在廷尉寺,规矩还是要讲的,免得出去平白让人耻笑王爷无规无矩!”
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厚重的声音,紧闭的屋门被人刺啦一下推开,就见沈万山阴沉着脸站在外头,也不知他究竟听了多少,在看向傅九襄时一脸的不屑,丝毫没有把这位近来在烛都掀起腥风血雨的霸王放在眼里。
沈万山嫌弃地看了一眼呐呐不敢言语的木丰茂,怒吼一声:“昭狱都要忙的一个人掰开当两个人用了,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喝茶,快不给老子滚回昭狱!”
“沈沈沈大人,的这就滚回昭狱!”木丰茂巴不得遁地离开廷尉寺,得了沈万山这顿骂,简直是滚得快马加鞭,山鬼都追不上。
“王爷,您今儿来廷尉寺已经是越矩,如今还要挟我寺官员交出案宗,简直放肆!”沈万山板着脸,威严极了,言辞间没有给傅九襄半分面子。
“沈大人安好啊,本王今日并非有意刁难大人下官员,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大人见谅,见谅!”傅九襄依旧是一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了的轻狂模样。
沈万山此人最是古板严谨,见傅九襄吊儿郎当流氓模样就来气,他没好气地道:“廷尉史,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