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尚书台
下了朝,傅九襄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去了高堂镜。
“臭子,你现在挺能啊,金銮殿中那些老臣都被你堵得不出话了。”
“微臣不敢不敢。”傅九襄摆,故作谦逊。
“嗨,”顺帝随抄起一份奏折就往傅九襄身上扔去,“你两句好话你这个臭子还喘上了。”
傅九襄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奏折,随意瞥了一眼,“幽都来的奏折?”
顺帝神情微变,“谢允的奏折,自从烛都传出了幽都雪灾的消息后,幽都奏折就没断过,谢允生怕朕起疑,在奏章中再三强调幽都并未像外界所言雪灾如此严重,不过是地处西北雪势偏大,百姓传言尽数夸大。”
傅九襄冷笑,“幽都太守也是个惯会睁着眼睛瞎话的,幽都流民都逃到烛都来了,他也得出口幽都风调雨顺这种话。”
“简直可笑!”
顺帝神情犹豫,傅九襄冷不丁突然道:“陛下,幽都雪灾,灾民若是严重,该当如何?”
“阿野,此事不当大肆宣扬,秘而不宣私自治理好幽都雪灾便可。”
傅九襄皱眉,“倘若幽都雪灾真如此眼中,幽都太守谢允以及刺史闵秋必定难辞其咎,如若秘而不宣,这两人的罪责又当如何?”
“阿野,朕想搭建尚书台。”
“尚书台?”
顺帝放下了中的奏折,“丞相权力独大,太尉李孟成不了事,御史大夫秉持中庸,三公九卿制早已名存实亡成了苏郎仪的权柄,朕不可能将这样一个朝堂传到朕的子孙后代上。”
搭建尚书台,顺帝已经构想了许多年,最早他只是想削弱苏郎仪的权势,只是这几年顺帝明显地感觉到了力不从心,朝中太多臣子视苏郎仪为领袖,明面上的削权只会遭到朝野内外的弹劾与不服。
削权已经动摇不了苏郎仪了,想要挖掉这棵盘踞在南邑上的大树,只能从根部解决!
只有瓦解了三公九卿制,苏郎仪才能受到实实在在的削权!
“陛下,苏郎仪不会允许尚书台出现在朝堂中的。”
“那朕就让他们必须承认尚书台的存在,此番去幽都,老三老五名不正言不顺,阿野,朕老了,这天下需要一个太子。”
傅九襄心头一震,陛下是想
让苏郎仪和谢琨亲培植出来的两位皇子站在这两人的对立面!
苏郎仪和谢琨能对朝中任何一个人下狠,尚书台无论是坐了都只有死路一条,但唯独两位皇子,是苏、谢两家人都不敢动的对象!
两位皇子必须听从顺帝的旨意,否则他们就是放弃了太子之位。
苏郎仪和谢琨不得干涉两位皇子,否则他们就是在结党营私!
“陛下,两位殿下若都入主尚书台,若殿下生了二心”若傅乾毓傅乾辉两人进了朝堂,定会同诸位大臣交往,但凡心思不正,起了谋权篡位的心思,不肯做顺帝的对抗谢苏两家的中刀,其中变数谁也预料不到。
更何况,傅乾毓、傅乾辉两人同苏、谢两家本就同根同源。
“朕就这几个儿子,他们若想光明正大的坐上金銮殿的那座龙椅,便只能同朕一起,削世家之权,搭建新的朝堂制度,这是他们身为皇子的使命。”
顺帝雷厉风行,也有可能是因为搭建尚书台顺帝实在想了太久,翌日朝会,顺帝就直接颁发了这一道政令——
三殿下傅乾毓、五殿下傅乾辉共同入主尚书台,分别担任左右仆射,听命于皇权。尚书台与三公政务分离,不得互相干预,御史大夫无权弹劾尚书台,尚书令暂由朕亲任,尚书令职权与丞相平级,望诸卿互相告知。
此令一出,百官震惊。
尚书台这可是在明晃晃的打丞相脸啊!
但偏偏入主尚书台的又是三殿下、五殿下,苏郎仪只能咽下这口气,在满朝文武百官的震惊下高呼‘陛下圣明决断’!
圣旨传到两位皇子府时,神户大街上人头攒动。
傅乾毓早在当初进宫为幽都流民请命时便想到了他定会入了顺帝的眼,但他没有想到一向崇尚无为而治的父王竟然此番动作会如此之大,直接在朝中搭建了隶属于帝王的尚书台!
只是,傅乾辉那个草包怎么也进了尚书台,领的还是与他同一职位的仆射!
傅乾毓咬牙切齿地在书房中骂了好一会傅乾辉无能、废物,不过是仗着有个做丞相的舅舅,所以才能与他这般平起平坐尔尔。
圣旨从高堂镜中出了宫,两位殿下入主尚书台一事已成定局。
苏知玺听着松童起此事时,正在逗弄着停在他掌心的红鹘,红鹘已经脱离了幼鸟的形态,尖牙利嘴面露狠相。
“三殿下和五殿下都进了尚书台,另一位殿下那恐怕会不安分。”
苏知玺摸着鸟背上柔顺的羽毛,“四殿下如今本本分分地当着三殿下的军师,不会想要出风头的,他没这么笨。”
他的目光落在了红鹘上,“喂了你这么久,干点正经事,嗯?”
苏知玺走到了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将信纸卷成一团,放入了锦袋中,他将锦袋绑在了红鹘的腿上,然后又喂它吃了一把稻谷,“去吧,别飞错路了。”
红鹘腿上绑着锦袋,也不知听没听懂,转着眼珠子,扑腾着翅膀往外飞去。
松童看的新奇,他关好窗子,“这鸟也不知怎么教的,竟像是听得懂人话。”
“西域贵族才能饲养的鹰隼,如今倒是成了北疆军中的用来传达军情的信使。”
“大公子您什么?”
苏知玺摇了摇头,“没什么。”片刻后,苏知玺放下了中的书,突然道:“趁着这几日收拾收拾行李,要出远门了。”
“什么?出远门?”松童大惊失色,“公子您要去哪儿?如今正值隆冬,公子您这身子出远门吃得消吗?您是和光公子一起吗?”
苏知玺揉了揉鼻尖,“话多。”
“红鹘聪慧,王爷有心了。然此鸟胃口过大,稻谷已喂尽。”
傅九襄捏着信纸,读完后无声轻笑,他将信纸贴在鼻尖,猛地嗅了一口,苏知玺这个人还真是风雅,就连传的信都沾满了梅香。
傅九襄提笔写道:
此鸟随了大公子,自是敏。幼鸟无须喂食过多,大公子酌情喂养即可。
写完,傅九襄戳了戳红鹘的翅膀,自言自语道:“夸你聪明呢。”
半晌后,又听到一阵轻淡的仿佛能随风而去的低语,“他都没夸过我呢,被你捷足先登了。”
想到此傅九襄就不痛快,他抓了一把稻谷在红鹘眼前晃了一圈,就在鸟嘴即将啄到稻谷的那一刻,傅九襄一伸,又将稻谷藏了起来。
红鹘鸟叽叽喳喳地案桌上扑腾着翅膀,一时间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通通扫到了地上,在外头的青山听到动静,走进屋内哭笑不得地看着傅九襄,“主子,您同一只鸟置什么气?”
傅九襄提着挂在墙上的水鬼刀大步走到了园子中,雪停的时候烛都的天格外清朗空阔,之前压抑在天边的乌云全都散开了,盈盈日光照耀着洁白剔透的积雪,远山白头,青松落拓,笼罩在日光下的烛都有着难得的干净澄澈,傅九襄穿着劲装,一头黑发用红绸带绑了起来,中的水鬼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他斩断了一截枯枝往半空一扔——
唰!
脚步飞旋,黑影如鬼魅般形成了一道道刀光剑影,傅九襄中的水鬼刀仿佛成了生灵,弯刀带着呼吸,傅九襄不再是那持刀人,而是与弯刀合二为一,水鬼刀牵引着他不断横切,斩断所有束缚与铁拷,天与地只剩下了呼呼的寒风和傅九襄下行云流水的刀法。
汗水从额上滑落,傅九襄喘着气缓缓放下了中弯刀,地上是一片碎屑。
方才被他仍在半空的枯枝已然被他切成了碎末,风一吹,褐黄色的粉末被寒风卷起,最终消散的无影无踪。
“主子,起风了,看这阵势又要落雪了。”青山中捧着傅九襄的外袍。
傅九襄接过外袍,披在了身上,他抹了一把额上的薄汗,“烛都落雪不是很正常?”
晴了几天的烛都果然在傅九襄接到他陪同三皇子、五皇子前往幽都的圣旨后,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从烛都去幽都,路途虽不算遥远,但如今正值隆冬,途中马道结冰,越往北走气候严寒暴雪不停,更何况路上还跟着两位皇子,如若只是傅九襄一人,快马加鞭风餐露宿四五日便能抵达幽都,可如今是皇子出行,车马仆从拖累脚程不,傅乾毓傅乾辉两人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都不一定。
傅九襄接了圣旨,让郑伯领着宣旨太监去偏厅喝茶,太监乐呵呵地向傅九襄行礼:“王爷忒客气啦,咱家这还得往丞相府走一趟,苏家大公子那儿还有道圣旨呢。”
“苏家?”傅九襄有点没反应过来。
“是啊,陛下的旨意,苏家大公子任职廷尉寺,前廷尉史沈大人于幽都下落不明,于情于理廷尉寺中也得有个人去趟幽都,这不就轮到了苏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