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造余孽
覃隽推开了门,飞雪扑面而来,肆虐的寒风吹乱了衣袂,“光见柏,你姓光,躲不掉的。”他的目光灼灼,重复道:“你姓光,躲不掉的。”
光见柏愣了愣,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覃隽,“我姓光又如何?”
“这世上姓光的人多了去了,覃大人,难不成各个姓光的人您都要如此另眼相看不成?”
覃隽摇头,他认真道:“光禄海是你什么人?”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突然被人揭开,光见柏愣住了,他见覃隽一本正经地质问着,忍不住大笑一声,“覃大人,您这可真是”
光见柏笑的流出了眼泪,他打翻了摆在脚边的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覃隽身边,他伸,状似无意地摸着覃隽的鬓发,念到:“覃大人,您把我看得这么透,是想做什么呢?您不都了,咱们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烈烈风声牵引着不知谁发出的心跳,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下格外明亮,许久过后,覃隽别开了头,“冷酒伤身,光公子少喝些吧。”
光见柏没吭声,视线始终在覃隽消瘦的侧脸上流转。
烛都多公子,覃隽的样貌实在算不上好,脾气秉性也不圆滑,刻板自制,独独那一身才气傲骨在浑浊的烛都朝堂中鹤立鸡群。
“长夜漫漫,覃大人,好走啊!”
覃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香雅舍,漆黑的天幕下青灰色的背影逐渐成了一个点。
光见柏冷的打了个哆嗦。
“老板,客人走了,这是准备关门了?”三娘听见动静,拉开了窗子,笑着问道。
“还得一会呢,天才黑,如此良辰,怎可辜负?”
雪夜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竖柳巷。
“公子,信来了。”
外头传来一声沉闷的话声。
光见柏带着浓厚的酒气,“放外面吧。”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光见柏才推门捡起了被放在地上的信,冰冷的信封上沾染着淡淡的檀香,也不知道这封信被主人在袖中捂了多久。
翌日天未亮,整座烛都都还处于沉睡中,四皇子傅乾安的府邸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管家急匆匆地打开正门,就见落了一夜的雪地上出现了一排脚印,正门口石狮子上放了一封信,信封上落款‘白。’
“外头没见着人?”傅乾安捏着信赶忙问道。
王权摇头,“老奴未曾在王府外头见到人影。”
傅乾安嘀咕道:“这也真是奇怪了,连着十多日白先生都行踪不明,本王好几次给先生写信邀先生上门一叙,先生皆没空。”
“殿下,咱们先看看先生信里头了什么吧。”
傅乾安赶忙拆开信封,一目三行地读完了信,读完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舒展开了紧皱的眉眼大笑道,“哈哈哈!王伯,备马进宫!这次老三和老五都要完了!简直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浓厚的云雾中终于放出了一抹光亮,金色的光芒与白雪交相辉映,天地间显得无比宁静,金灿灿的晨光就像是山顶的佛光,苏知玺站在廊下,感受着微弱的热意在掌心跳跃。
这天放晴了啊!
看守的侍卫悉数散了,因为傅乾辉来了。
千佛寺就这么大,若是这边再安排这么多的侍卫,难免令人怀疑。
且傅乾辉来了千佛寺,苏知玺这边也该安排上了,剩下的那些侍卫留着也无用。
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苏知玺寻声,虽然双目失明,但他还是先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大公子,一年未见,可还安好啊?”
“孔大夫?”苏知玺不确定地问候道。
“大公子安好,老夫扶您进去吧。”孔旌是苏家的心腹,艺术超群,虽比不上一将傅乾辉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参商道人,但比起外头那些自称大家传承的医者,真真算得上是神医妙。
参商道人自从多年前替傅乾辉捡了一条命之后便再无下落,苏郎仪动用苏家全部的人力都未曾找到过参商道人,没办法,自此之后的每年冬日,孔旌都会入烛都替傅乾辉调养。
得好听是入都,不过是孔旌知道太多秘辛,但因为傅乾辉的病离不开孔旌,苏郎仪没办法,只好常年派人看守着孔旌不让他和外人接触,每年冬至前再将孔旌接回烛都。
“孔大夫这是打哪儿来呢?”
孔旌替苏知玺倒了杯热茶,笑吟吟道:“儋州。”
“儋州?”苏知玺捂着热茶盏,冰凉的指尖多了些许热意,他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喟叹,“书上儋州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但由于地处偏僻,隔山隔海,民风很是彪悍。”
“哈哈哈,民风彪悍不过是世人强加的辞,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孔旌边话,边替苏知玺把脉,“这”
“如何?”
“公子可是遇见贵人了?”
苏知玺一愣。
“看大公子的脉象,倒是比去年平和了许多,大公子这是调理了一阵子?颇见成效啊。”
苏知玺不语,没否认。
他的确是遇见了贵人,他自生下来便无人疼无人爱,耗尽了所有的心血,才等来一个贵人。
“大公子,今日开始,您该辟谷了。”
“辟谷三日,老夫会按照往年的习惯给您熬上足够的浓汤,好让您一觉睡过去,等睡醒,便什么都过去了。”
苏知玺张了张嘴,想什么,一双眼睛怎么也对焦不到合适的地方,俊美的脸早已消瘦的不成样子,凹陷进去的眼窝一片乌青。
“孔大夫,去年从千佛寺回去,卧病不起,今年回去,我这条命还能捡回来吗?”
孔旌不忍,他年逾六十,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半辈子都过去了,他自十多年前接受了五殿下之后,便再未行医救人,只因他上早已沾满了鲜血,实在不配被人叫一句大夫。
“大公子,”孔旌沉声道:“有老夫一日,老夫必定拼尽一身医术也会让大公子活着走出千佛寺。”
苏知玺听后,淡淡地笑了笑,他起身,动作缓慢地行了个君子礼。
这些天苏知玺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越来越嗜睡,眼瞎就算了,如今连耳都不清了。
“孔大夫,雀奴在此先谢过您了。”
孔旌一声长叹,形销骨立的苏知玺瘦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到,明明是如玉的公子哥,他的那双眼睛从前如此明亮,如此雾蒙蒙的就像是笼了一层琉璃瓦,了无生。
“造孽啊”孔旌的一声叹息随着风声传了出去,传出了千佛寺,传出了烛都。
千里之外的凉州,傅九襄腰间挂着水鬼刀的长绳突然断了,咚!一声沉闷的声音震的他心头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