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花香溢
“王爷,公子在偏厅等您呢。”
傍晚时分,傅九襄披着一身风雪回了王府,他前脚刚进府,后脚千山就迎了出来,同傅九襄道。
傅九襄刚想发作,千山就赶忙道:“的劝过公子了,公子不听。”
偏厅内郑伯正陪着苏知玺话,傅九襄穿过长廊之际正巧见着沈万山从游廊的亭子中往下走。
“王爷!”沈万山叫住了傅九襄,他见着傅九襄一身白衣,神情怅然道:“我如今在烛都中身份尴尬,也无法去送白老大人最后一程,王爷还请节哀。”
节哀这两字傅九襄这几日已经听了太多,但每个出这两字的人也是的的确确真心关怀于他,傅九襄朝沈万山作揖道:“老师走的安详,沈大人不必过多牵挂。”
两人一同往偏厅走去,傅九襄随口问了一句:“今日沈大人怎么过来了?”
定北王府虽然简朴,但占地面积却是极大,当初傅九襄让沈万山和傅乾历住进了王府,为了两人的安危,特地将关了许久的西院开了,东西两院隔着花园,走过来要些时间。
“苏公子派传了话,有事相商。”
“雀奴还病着,就别让他累着了。”傅九襄状似无意地了一句。
沈万山连声称是,“下官也是这样想的,公子若想知道什么,王爷在外头走动比下官频繁,想来更加清楚才是。”
沈万山是个聪明人,傅九襄不用明他就知道,在苏知玺面前,有些话不是他能的。
“公子,王爷回来了。”郑伯同苏知玺话到一半,就见偏厅外头并肩走进来了两道人影。
偏厅上置了一具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的不是什么古玩珍宝,而是一盆盆苍翠的矮子松,人影在那翠绿中隐现,然后绕进了偏厅中。
寒风被隔绝在了矮子松之外,偏厅内暖的人掌心冒汗,再加上苏知玺就病刚醒,郑伯担心他从东院走过来被冷风扑了身子,又差人加了好几盆炭火。
厅内的暖意融的墙角的几盆水仙都冒了嫩黄。
苏知玺坐在铺着狐皮的椅子上,猫奴懒懒地趴在他的膝上,苏知玺艳丽的眉眼都融化在了屋子中,成了冬日里的一滩水,他碎在了千佛寺,然后又被傅九襄一点点捡了起来,重新养回来了这往日的金贵。
“郑伯你也坐,不用起来了,外头鼾冷,都在里头窝着吧,晚些时候让厨房的人将饭菜都端到这边来,吃了再散。”
傅九襄脱下了外袍,青山将他的衣袍挂在了架子上,苏知玺膝上的猫奴醒了,哼唧了一声,跳着往墙角跑开了。
猫奴如今还只是一只白虎,大家伙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也不曾惧怕,真正烛都没见过刀光剑影该害怕猫女的人倒好,瞧不见东西。
傅九襄走到了苏知玺身边,摸了摸他的,“今日倒好,上没这么凉了。”
“这里头都快暖成五月的春日了。”苏知玺笑了笑,他轻声问道:“白老大人那边一切可好?”
“嗯,老师一向同百官交好,就连陛下都派福鹤出了宫,亲自送来了一杯酒。”
“人都不在了,如今再弄这些,也不知是给白老大人看呢,还是给你们这些还活得好好的人看。”苏知玺语气略带讽刺。
“不论给谁看,总之如今人人称赞陛下爱民如子,百姓们瞧见了,也对陛下口耳相赞,这便够了。”
苏知玺怏怏的,不爱搭理这个话头。
他将头转向了郑伯坐着的位置,问道:“沈大人来了么?”
“方才过来时碰见了王爷,下官同王爷一同来的。”沈万山呵呵笑了一声,他从青山中接过了一盏热茶,问道:“不知公子找下官过来,有何事?”
里头坐着的各位主子在谈事情,外头伺候的下人们就连行动都放低了声音,从廊下走过时心翼翼不敢惊动了里头的各位主子。
一片安静下,就听见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青山刚想出声呵斥,见来人是沐羽,立马将话头咽回了喉咙。
沐羽提着药箱,忙脚乱地跑着过来了。
“哎,王爷可回来了?”沐羽问道。
青山压低了声音,“王爷在里头同公子和沈大人议事呢,沐大夫找王爷何事?”
“是公子让我过来的呀——”沐羽学着青山,呵着气声道:“公子的,让我换好了衣裳过来呢,有事同我。”
“那先等着吧,等晚些时候我再进去通报。”青山见沐羽冻得双耳通红,他又穿的单薄,在风中瑟瑟发抖,“我让千山领着你去偏房稍坐片刻吧,晚些时候这边散了我再把你叫过来。”
“哎!有劳青山兄弟了!”沐羽一脸感激。
厅门关的紧,外头的动静传不进来,沈万山问完了苏知玺,迟迟没有得到回答,一时间厅内安静的就只剩下了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阿野,沈大人来烛都多久了呢?”
傅九襄看了一眼青山。
青山想了想,道:“回主子、公子的话,沈大人来烛都近半月了。”
猫奴在这时候又爬到了苏知玺脚边,在脚边啃着椅子腿,苏知玺弯腰将猫奴捞了起来,毛茸茸的一团白虎钻进了苏知玺宽大的袖口内,他的腿上搭着毛毯,正好给猫奴搭了个窝。
苏知玺温声道:“当初沈大人是被下派到北疆去的,如今冬至将近,大人也该上任了才对。”
“这?”沈万山有些猝不及防,他抬头望向了傅九襄,见傅九襄对苏知玺的话没有任何疑义,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
“沈大人揭发北疆军粮是义举,陛下如今正因为苏家和谢家而恼,并未注意到您与薄大人,再过几日苏谢两家尘埃落定之后,陛下可就有心思来深思您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了幽都、并且又为何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替定北王揭发此事了啊。”苏知玺意味深长地道。
沈万山刚想陛下早就知晓这一切都与定北王有关系,苏知玺早已预料,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沈大人,您在烛都待一日、在定北王府待一日,就是将王爷架在火堆上烤啊。”
听到此话,沈万山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早年在廷尉寺,更是出了名的活阎王,他大声道:“我揭发北疆军粮,为的是北疆受苦受冻的无辜将士、为的是幽都流离失所的难民百姓,我不曾想过半分靠此事谋划前程,苏公子,你也不必将我看成是那种想要借此攀附王爷之人!如此事,我不屑、亦不会!”
完,沈万山夺门而出。
青山和郑伯面面相觑,不敢多半句。
倒是傅九襄,他玩了半天苏知玺没束的长发,等沈万山走远了,才无可奈何地开口:“你想让沈万山早些去北疆,大可好好同他,何至于这些话激他。”
苏知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猫奴挠着他的掌心,有些痒。
他有些口干了,敲了敲桌面,“倒茶。”
傅九襄起身,“得嘞,伺候您呐。”
苏知玺满意地喝了一口热茶,才道:“沈万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何出此言?”
苏知玺突然坏笑道,“你猜啊。”
墙角的水仙终于开了,屋子里头皆是盈盈香味,人在里头坐久了,就连衣角都能沾染上花香。
苏知玺在花香中笑的像一只狐狸,傅九襄真是爱惨了他这样笑。
这是勾起他欲望的源泉。
苏知玺是他的欲。
这欲来的莫名其妙,找不到归处,寻不到来路,傅九襄从未有过这样的欲望,这是苏知玺的独赐。
“那傅乾历呢?薄远道和沈万山你把他们打发回了北疆,定北王府中还住着一位安庆王,雀奴,你帮我想想,这安庆王该当如何?”傅九襄双腿夹住了苏知玺,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站在一旁的青山默默将脑袋转开了,只剩下一把年纪的郑伯看得面红耳赤,真是羞臊的紧。
“安庆王自然就是陛下该烦的事了,不过我猜,陛下如今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安庆王,索性他老人家就像是忘了安庆王似的,任凭他先不顾祖制不顾规矩地住在王府中。”到此处,苏知玺突然笑了,他摸了摸鼻尖,声道:“咱们这位陛下也是有意思呢,心里头忌惮分封王,但又标榜是个仁义明君,如今弄得分封王惴惴不安、陛下自个儿又时刻担心分封王是否衷心的尴尬局面。”
“其余四都的王爷那都是在先帝中活下来的王爷,追溯到头都是傅氏一家的,九州各地的王爷都死了,再不留几个,日后写到史书上,是要被百家评判的。”
苏知玺嗯了一声,“所以呢,此时此刻,陛下不敢将安庆王放回幽都。”
至于为什么?
如今幽都死了太守、刺史又下了昭狱,正乱的不成样子,这个时候放傅乾历回去,不是白白送了一个封地给傅乾历治理么,来日幽都平乱了,这功劳不都安在了这位安庆王头上,顺帝可不会允许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