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好儿子
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过了春三月。
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院子里头的无尽夏就开了,大簇大簇的花开在墙角,风一吹,斑斓一片。
苏知玺穿着薄衫,捏着扇,坐在廊下逗着猫奴。
“公子,主子派人传信出来,陛下赐宴,让您先用饭。”
“安庆王呢?他也被留下了?”
“安庆王倒是出宫了,只不过被四殿下叫去喝酒了,估摸着没那么早回来。”
苏知玺扇着风,也没吭声。
这几日傅九襄总是被顺帝留在高堂镜,回来时也闷闷的,夜里谁时又将苏知玺抱得紧,闷出一身汗来了也不肯松。
这是心里头有事啊。
入了夏,苏知玺胃口就不大好,厨房照顾着他的口味,总是做些酸甜可口的菜,沐羽替他把脉时,也尝尝劝着苏知玺多吃些。
饭厅中莺时陪着苏知玺用饭,果然,苏知玺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竹筷。
莺时刚准备开口劝几句,就见郑伯走了进来,“公子,丞相府的人突然来了。”
傅九襄虽然没同他们起过苏知玺与苏朗仪的父子关系,但郑伯也隐约猜出了一些,眼下王爷不在府中,丞相府来人,他们心里头也犯着嘀咕。
“来者是客,让人进来吧。”
苏知玺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
来人是苏恪,苏朗仪的心腹之一,苏知玺没怎么见过他,之前一直都外派在岭南那边,之前昌隆柜坊出了事,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了苏朗仪身边。
“公子安好。”苏恪毕恭毕敬地向苏知玺行了个礼。
“见到你,不怎么好。”苏知玺笑了笑,他将帕子扔到了脚边,“苏朗仪让你过来做什么?”
苏知玺坐在主位上,没什么威严气势,瞧着不过就是一位长相过于艳丽的公子哥,于男相上多了些不合时宜的精致,苏恪微低着头,在心中诧异道:相府竟然还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只是这苏公子,在定北王府中端出一副主人模样,又是和缘故?
“丞相命的来问公子一句话,‘儋州那边的事,公子可曾插了’?”
“呵,”苏知玺轻慢地笑了笑,他勾着眉眼,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恪,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苏朗仪,我什么本事,他不知道么?”
“雀奴当真那样的?”
苏朗仪面色阴沉,苏恪被他的威严气势唬的低下了头,他轻声道:“大公子的确只了这一句话。”
“丞相,奴才瞧着大公子那神态,不像是有段的,儋州离烛都十万八千里,大公子就算有心想做些什么,只怕也没那个本事。”苏恪瞧着苏朗仪的脸色,心翼翼地道。
“本事?”苏朗仪看着苏恪,似教导般道:“你是不知道,咱们府上出去的这位大公子,本事大着呢。”
如今苏知玺不藏了,他在竖柳巷中的那些事也被苏朗仪查了个干干净净,包括从前的光见柏,其身份也大白于苏朗仪眼前。
拿到那份密信时,苏朗仪还有一瞬间的惊异,他没想到,苏知玺竟然和光家那子有了瓜葛。
“光家?”苏朗仪起身,道:“你去一趟御史大夫的府上,将御史大夫请来。”
府中下人来报时光禄海正在书房看书,听了下人的传话,他有那么一瞬间愣神,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有登过苏府的门了。
“大人,的给您备车?”
光禄海沉吟了一声,只道:“去吧。”
他坐在位上,沉默许久过后,终究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光禄海是独自一人到的相府,他身边本就厮不多,除了府中的老管家,再加上几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没什么多余伺候的下人了,许多时候光禄海都是独自一人出行。
南邑朝中,光禄海是个异类。
自从多年前其夫人病逝后,光禄海便再未续弦,府中也无妾,无妻无子,这在南邑朝中简直是独一份。
以至于他都坐上三公之一御史大夫的位置上了,他在朝中的存在感也委实不强。
再加上他在朝实在是过于默默无闻了,想当年他也是写了一好文章,初入高堂镜时也得到了先帝的一声夸赞。
后来,后来,后来也不知怎的,这位文采斐然的大文豪,竟然就落得了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下场。
光禄海当真是应了他的这个名,后半生至此,碌碌无为。
相府的人早得了苏朗仪的吩咐,在见着光禄海的车驾之后便领着他进了相府,一路带领着去往了书房。
苏朗仪早已恭候光禄海多时了,见到他的第一句,便道:“你那儿子藏得好啊。”
“丞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家儿早在多年前便跟着他母亲离了光府,后他母亲去了,我那儿子便出了烛都。”
“出了烛都?”苏朗仪一声轻哼,他冷冷瞪着光禄海,“竖柳巷、书香雅舍,光禄海,你还要我出多少?”
光禄海没有想到苏朗仪竟然都已经查到了书香雅舍的头上,他额头一片冷汗。
“丞相,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
苏朗仪眉眼渐渐锋利,他死死盯着光禄海,凝声道:“当年之事,非我一力促成,后来你也坐上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是,丞相的是。”光禄海卑躬屈膝,“下官自从多年前休了大夫人后,便从未见过我那儿子了,竖柳巷中的书香雅舍,也是几年前下官才偶然得知,丞相,安不过是一书馆,碍不着丞相什么”他解释道,似乎这样就能多一些为人父的担当。
可殊不知他那所剩无几的责任与父子恩义,早在那日他休妻之时便消失殆尽了。
“光禄海,你可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啊!”
轰!
一声闷雷响起。
蜀地入夏了。
噼里啪啦的暴雨往大地上砸了下来。
光见柏拎着一壶酒,赤着脚站在窗前,窗子没有关,暴雨倾斜而进,光见柏身上的衣裳顷刻间就被打湿了,他望着浓稠的黑夜,一时间惆怅满腹,他低声道:“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关见柏喝了一口酒,慢慢踱步回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