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到底要去哪里找陛下啊！”

    守城的将士仰天长叹，灰蒙蒙的天际之下几滴雨水落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潮湿、灼热，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

    “我看这南邑，要亡了啊！”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不是天下，九州不是九州！

    “关城门！”

    “关城门啊！”

    他不过是南邑最微不足道的将士，他上无家族门楣，下无子嗣传承。

    就见那年轻的将士纵身一跃，孤傲而又决绝地跳下了城墙。

    砰的一声。

    天地寂寂。

    苏知玺坐在马车之上，远远地挑着帘布，以死为祭，何其壮烈。

    城门到底关了，只是有一队人冲得快，在城门关上之际冲进了烛都，豆大的雨滴落在泥地上，就听见城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厮杀声。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傅乾安骑在马上，他低头望着苏知玺，“白先生，你看好了，本王是如何撕烂这个破烂朝堂的。”

    “来日新朝建立，这将会是在南邑废墟之上的新生。”

    城门口的混乱没一会便传到了上林苑，苏郎仪先接到的消息，彼时他正坐在偏殿，傅乾辉也在他身边，在听见底下人的传话后，傅乾辉立马就慌了。

    他猛地起身，桌上的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顺着青石板流出了屋外。

    “慌什么？”苏郎仪气定神闲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茶，起身，“走吧，随我去见陛下。”

    傅乾辉还想些什么，苏郎仪一个眼风一扫，他怯懦地闭嘴了。

    如今放眼望去，他除了听苏郎仪的话，还能听谁的？

    朝中早没了他话的份。

    “就我的吩咐，今日谁也不见。”

    “细柳营没我的吩咐，谁也带不出烛都。”

    “舅舅，”傅乾辉拧眉，“您不是把军令牌给九哥了吗？”

    傅九襄拿着苏郎仪的军令牌，在得知城门事变，必然坐不住。

    无论苏郎仪是否吩咐了，这消息传到傅九襄耳中也只会是作废。

    多此一举，这不是苏郎仪的作风！

    “王爷，城门口那边乱了！听安庆王带兵逼城，眼下已经有人闯进来了！”不知道是谁，骑着马匆匆来到了西郊大营。

    “你什么？”

    傅九襄将传话的人拎了起来，厉声质问道：“你谁来了？”

    “安安庆王”

    往西，是西山上林苑；往东，是城门。

    傅九襄翻身上了马，半晌后，他突然笑了出来。

    退一步是前程万里，进一步是无底深渊。

    苏郎仪这是终于肯让傅九襄选一次了啊！当初他从北疆被逼无奈回到了烛都，苏郎仪就一直不肯松口，处处打压他，大有一副不肯让傅九襄在朝中走的顺畅的意思。

    如今到头来，轮到老五上位了，他又想给老五铺路。

    傅九襄掂着中的水鬼刀，自言自语道：咱们的命，难道就是被人摆布的么？

    可他早就不信命了！

    早在他像一条落水狗一样被人撵回烛都开始，他就不信命了！

    城门口他要去，上林苑，也是他的路！

    傅九襄将刀插进了刀鞘之中，暴雨沿着他的眉骨往下滴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此路终究踏光而去——

    傅九襄赶到城门口时局势已是相当混乱了，城内厮杀一片，傅九襄认出了这批人是幽都守备军，他抄起挂在马背上的弯弓，弯弓搭箭，飞矢犹如一道迅雷，以掩耳之势狠狠贯穿进了为首者的胸膛。

    “我傅九襄在此，谁敢作乱！”

    定北王傅九襄的名号，南邑谁没有听过！

    人一来，守城的将士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放声大呼道：“定北王来了！定北王来了！”

    “给我开城门！”

    傅九襄一马当先，顺着城门口的那一条缝隙飞身而出。

    “傅乾安，你既然来了，躲在后头当个缩头乌龟算什么！有本事你便站出来，让天下人看看你的模样！”

    傅九襄最不怕的就是阵前杀敌，今日傅乾安打着傅乾历的名号杀进烛都，傅九襄若不帮傅乾历洗清这身污水，来日他傅乾历、甚至整个幽都，都只会是南邑的罪人！

    “傅乾安，你这个孬种、你这个废物，没本事和我真刀实枪的干一场，只会耍一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当真是陛下的好皇子啊！”

    “杀。”傅乾安躲在阵后，冷冷开口。

    动的是傅乾安养的私兵，混在从幽都带来的兵马当中，武艺高强，招招都冲着傅九襄而去。

    数十人齐齐将傅九襄围住，才过了几招，傅九襄便了然地挑了挑眉。

    他一个飞旋，整个人踩在了马背上，中的大弓被他扔在了地上，暴雨之下，漆黑的天幕之中，傅九襄缓缓抽出了水鬼刀。

    他的眉眼逐渐凛然，眉骨上沾了几滴血，锐利的双眸一片杀意，傅乾安坐在后头，掀开了苏知玺的马车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知玺，“若他死在你面前，那场面应当很是快活。”

    “或者我不让他死，我把他与你关在一起，打断你们的傲骨，让你们成为我脚下两只摇尾乞怜的狗。”

    苏知玺的神情漠然，“你大可试试。”

    铿锵一声巨响！

    傅九襄一刀劈开了挡路的战马，喷薄的鲜血涌了出来，围住他的十余人都被这阵仗喝住了，以暴制暴，神挡杀神，傅九襄举着刀，什么武功招式都是虚影，他举着刀，用力格挡住了刀光剑影，然后再拼尽全力地砍了回去。

    这是最原始的沙场，他们就是这样杀蛮族人的。

    以命换命，才能活下来。

    傅九襄双沾满了鲜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狂风暴雨倾泻而来，绑着长发的红带不知何时散了，傅九襄一身黑衣往下滴着血，凌乱的黑发被狂风席卷着不安分地飘着。

    苏知玺仰头，高冷而又蔑然地笑了，“瞧见了么？”

    北方的孤鹰，终究会成为称霸天地的霸主，所有人都会忌惮于他，臣服与他。

    傅乾安伸掐住了苏知玺的脖颈，苏知玺实在是太弱了，他连一个正常男子都敌不过。

    所以他会成为傅九襄的软肋，这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