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陆往旁边坐远了点,不愿靠郗嘉良太近，无语地问：“郗嘉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情深啊？”

    郗嘉良摇头,解释道：“凌陆,我没有这么想！”

    郗嘉良再上前一步,胸前别着的金色玫瑰胸针出现在镜头里。

    “凌陆,我知道错了,我以前拿珍珠当鱼目，又错把鱼目当珍珠。”郗嘉良得心里难受翻滚,像拿着鞭子自我鞭笞。他承认过往的愚蠢，“也一直在辜负你的期待,浪费你的真心。你跟他，明明一点都不一样，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太愚蠢了，美化了少年时的记忆,以为那才是我想要的。不明白那些好其实都是你的。”

    郗嘉良在离凌陆一步远的地方，单膝跪下，仰头看着沙发上的凌陆,真挚地道歉：“对不起,凌陆，对不起”

    他想抓住凌陆的左,但又有点儿不敢，于是将一只搭在沙发边上，以一种试探的态度靠近。

    凌陆看不到那个角度，看屏幕的人却看到了，一个个替凌陆紧张起来。

    ——神算友：干干干！爪子放远点，别挨着我六哥！！

    ——今天鼎盛倒闭了吗：狗东西！狗东西！远点！

    ——春天花花：呜呜呜！六哥快！离他远一点,别靠近渣男，会变不幸！

    郗诚倒是看不见，只气得一个劲加速，注意力都在路上，顾不上听app里传出来的声音。

    凌陆面露嫌恶，似乎是怕郗嘉良真的扑过来，直接站起身：“你起来。我想你清楚得很，我不吃这套。”

    凌陆性情直，底线分明，是什么便是什么，示弱和道德绑架都没用。

    上次的持刀伤人未遂，那对父母闹得很厉害，也没有在凌陆这儿拿到原谅信。至于郗诚那边，那是甭提了。

    见凌陆往后退，郗嘉良愣在原地，心里的苦涩上涌。

    “凌陆！”郗嘉良激动地道，“我现在跟许嘉没有瓜葛了，我是自由的。你以前想要的，现在我都能给你！”

    他心急地往前挪了两步，都没顾得上先爬起来，几乎是跪行：“我也能服我父母，让他们同意我们的事。”

    郗嘉良抓住了凌陆的左腿，眼底写满赤诚。

    就像凌陆以前为他付出一样，现在的凌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冒了多大的风险。但是郗嘉良甘愿，他甘愿做那些事。

    凌陆神色错愕，显然没想到郗嘉良会这么卑微。

    但是惊讶过后，凌陆就低头去掰郗嘉良的：“你放开，我在直播。”

    “直播”两个字一出来，郗嘉良就转头望向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郗嘉良神色微动，但随即就抬头道：“那你更能相信我的话！”

    凌陆低头看着他，面色冷漠，眼底也不是郗嘉良熟悉的温暖，是一种拿他当陌生人看的漠然，还隐隐带着不悦。

    郗嘉良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眨了眨眼，可眼前的凌陆还是那副表情。

    凌陆终于忍不下去，直白地道：“郗嘉良，我们分了，分是什么意思你懂吗？还是你主动提的，不用我告诉你了吧。何况我们分开的场面难看，连朋友都做不成。你现在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

    郗嘉良的往上，抓住凌陆的左，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们才分多久，你不可能忘了我。”

    凌陆却不愿意被他抓着自己的，将左抽了出来。

    “我心里没你了，郗先生。”

    “你不是告诉过我，感情是有先来后到的。中途退场的你，现在就是个后来者，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郗嘉良听着这一句句，想起自己干的那些伤人心的事。

    他做了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跟相恋两年的凌陆分，等他跟许嘉的事登上新闻，凌陆才知道他只是个替身。

    为了哄许嘉高兴，他让人把两人两年的那些事通通删除。

    他掌控着金钱和权力，能够控制舆论，更不怕被议论。但他知道，有人会以此伤害凌陆。所以他给凌陆发消息，——对不起，他心里有他，只是他更爱许嘉

    随后凌陆闹出动静，他又让鼎盛交好的人，半封杀凌陆，想让凌陆尽可能少地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免得影响鼎盛的名声。这是圈子玩惯的段，打到你不能出声，就消停了。

    他还当着凌陆的面，心地照顾许嘉的情绪，他在凌陆看得见的窗口，跟许嘉亲密

    他骗了凌陆两年，父母不同意，转头让鼎盛承认了许嘉。

    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蠢事！

    郗嘉良再忍不住，眼泪翻涌而出，呼吸因为情绪的波动变得困难。他无力地仰头贴在凌陆腿边，金丝眼镜被水雾濡湿，红着眼哀声求：“凌陆，我们明明相爱过。”

    所以、所以请你想一想，想一想那些开心的时候行不行？

    6：宿主，郗诚到啦！赶快收拾局面吧。

    凌陆：唉，那结束吧，还不如游戏好玩。

    两人刚沟通完，郗诚已经从大门外直接冲了进来。

    直播的画面和郗诚的眼里，轮廓俊美的凌陆抿了下唇，道：“是，我们相爱过，但现在不是了。”

    随后凌陆像是听到了脚步声，抬起眼。他看见了郗诚，刚才一直不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到一半，又露出一点心虚。

    被现任堵住，和前任在一块，谁不心虚呢？

    郗诚看他一眼，快步直接走到沙发边，高大的身形将跪着的郗嘉良笼罩。

    今天的郗诚一身黑色西装，完整的三件套，憋了一路的戾气从他英武的眉眼里涌出来，嘴角带着冷笑更显冷酷。

    郗诚伸直腿，一脚踢在郗嘉良的麻筋上，利索地将人踹开：“他现在也是真的爱你哥！”

    “所以你们相爱过又怎么样？你妈知道今天的真相，都会想打死你，不会她永远爱你。”

    凌陆一头雾水地问：“他做什么了？今天不是他订婚的日子嘛。”

    郗诚看一眼摄像头：“他曝光了他未婚夫的运动视频。”

    “运动视频？”凌陆还是有点懵，英俊的面庞此时看起来格外单纯。

    弹幕里的歌迷、粉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嗷嗷嗷、啊啊啊地叫叫，磕磕六哥和“六嫂”，再哈哈哈笑一下罢了。

    郗诚将目光收回，落在神色慌张的郗嘉良身上。给凌陆解惑：“多人运动，懂了吧？”

    郗嘉良本来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倒吸冷气，闻言撑着爬起来：“郗诚，你就算恨我也没必要这么。”

    郗诚笑笑，随口道：“那你当我胡。”

    两人了两句，别墅外的保安收到凌陆的紧急叫人通知，赶紧冲进别墅里。

    保安人员如临大敌，还有人持电棒等杀伤力武器。但是别墅内场景还算和谐，看起来也就打架了，而且目测住户没受到伤害。

    凌陆道：“刚想起来叫人，郗嘉良先生私闯我的住宅，鉴于副卡是我自己允许的，就不报警了，请他出去吧。”

    郗嘉良看向昔日的爱人，神情不忿：“凌陆，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他根本不爱你！”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你要问你自己？”

    凌陆看一眼郗嘉良，转头走到郗诚身边：“还有，别总是一副多了解别人的口吻，我比你更了解郗诚是什么样的人。”

    郗诚心里爽极。他自跟郗嘉良争执，不管有理没理，都是被强压着他不对的那个。

    虽然他现在自己也能碾压郗嘉良，但来自别人的相护，尤其郗诚把凌陆放心上，就是另外一种暗爽了！

    郗诚也不多，只笑着道：“听到没？弟弟。”

    弹幕里疯狂滚动笑声，别一番热闹。

    ——笑死一个宝宝：我咋觉得郗诚这话里的弟弟，不是弟弟那个弟弟吗？

    ——王者无敌：郗诚内心：听到没？你这个失败者。

    ——包子：臭弟弟！

    ——今天鼎盛倒闭了吗：叫他臭弟弟都觉得辱臭弟弟了，狗东西！狗东西！

    ——神算友：天道好轮回，饶不过渣男的

    郗嘉良却觉得满心委屈，当着直播和郗诚的面，他都不能承认自己为凌陆做的那些事，还要眼睁睁看着凌陆偏袒郗诚。

    他以为的凌陆原谅他则是根本没有，而且凌陆对他更是完全不留情面。眼下郗嘉良终于知道凌陆对自己的恨有多少。

    就像他母亲所的，他这一回头，掉进了万丈深渊里。

    郗嘉良眼中含泪，他吸了口气，狼狈又痛心地大喊：“凌陆！你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凌陆只是挥了下，保安就把郗嘉良“轻柔”地请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白色的羊绒地毯上好些凌乱的鞋印。

    郗诚进来得急，也没换鞋。

    凌陆看一眼地毯，对郗诚道：“你的新地毯脏了。”

    郗诚道：“送去洗洗吧。”然后下巴指指凌陆的直播设备，“你还直播着吧？”

    “糟糕，忘了！游戏肯定输了！”

    凌陆惊慌失措地坐下，按亮已经黑掉的电脑屏幕，戴上耳跟队友们联络。

    “输了啊？”

    “没事没事，还有一局，看总人头和效率的。”凌陆安慰队友一句，把郗诚拉来，“橙子，快来帮我打一局，我们要输了！”

    郗诚看他一眼，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脸皮变厚了，心虚早就消失，反而理直气壮使唤起他来。

    不过郗诚没什么，一声不吭地进游戏操作。

    这是老牌游戏，郗诚早玩得透透的，一边分神看凌陆安抚直播间的歌迷，一边操作就牛得不行。

    让凌陆对面队伍的人一阵狐疑。

    “这是换人了吗？操作水平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我感觉都能和x哥这样专业的人比了，凌陆是不是找了代打？”

    代打的疑问，被另一个明星发在两个队伍玩心理战术的聊天公屏上。

    凌陆队友：“对不起啊，现在是他男朋友在打游戏。凌陆他刚刚被入室抢劫，现在还在安慰直播间里的朋友呢，大家体谅下哈。”

    对：“入室抢劫？？！天，六哥没事吧？”

    队友：“不是不是，别听那个嘴炮乱放，是他前男友逃婚找来了，然后现任又来了，情况比较复杂。”

    队友：“艹！老吴你为什么砍我？我刚刚还在给你解释事情呢！”

    对：“嘿嘿嘿，游戏要有竞技精神，胜者奖励的皮肤可是绝哦。”

    下一秒，这位对在公屏大哭：“呜呜呜！凌陆，你男朋友偷袭我！”

    五分钟后，郗诚花了点功夫解决掉对面最后的幸存选z哥，对凌陆道：“打完了，赢了。”

    “这么快？我要跟老吴炫一下！”凌陆探头往郗诚面前的游戏屏幕望去，准备打几个字，炫耀一下。

    郗诚搭上凌陆的肩膀，在他耳旁正色道：“凌陆，现在聊一下我们的问题吧。”

    凌陆点头，跟镜头了句拜拜，那边郗诚就伸关掉设备。

    少了双通向外界的眼睛，郗诚解开扣子，把最外面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他脱衣服时板着脸，一眼都不看凌陆，弄得人心里被吊起来。

    等脱完外套，郗诚才看向有些不安，目光心看他的凌陆。

    “能进屋的东西你也能忘？”

    “还句句都戳着人心窝子回。你可别告诉我，一切都是郗嘉良自己脑补的，你没有一点引导。”

    就算郗嘉良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他也不会在一次次拒绝下，贱皮子地越变越深情。郗诚如今心静，头脑完全冷静下来，稍微一琢磨，就能看透这件事里凌陆起到的作用。

    他锐利的目光，有距离感地看着明明近在他身边的凌陆。

    凌陆勾住郗诚的腰，承认道：“是，我在报复他。”

    郗诚感受到那只僵直的，一点儿也不像夜晚时灵动，会充满着好奇，探索他身体的每一寸。眼下这是一双木呆呆的，像一只假。

    郗诚皮笑肉不笑地假笑了声，另一只掐住凌陆的下巴，随摩挲着：“唔，勇于承认，你一直都这么有勇气嘛。”

    话里虽是夸人的话，可他凉凉的语调绝不会让人认为是在夸人。这是反讽。

    凌陆下巴被微微抬起，话接不上来，只是一直凝视着郗诚，像是目光黏在他脸上。

    郗诚咬了一下牙，拍拍他的俊脸：“嗯？没什么可的了，都交待交待吧。”

    凌陆道：“交待什么？你问，我都告诉你。”

    郗诚从善如流地发问：“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见你第一面。”

    “胆子真大。”郗诚夸上一句，捏着凌陆下巴的猛地用力，捏紧了，“一点不怕我啊？”

    凌陆原本僵直的也突然用力，将郗诚搂到身前，一把抱住。

    “我没错！我凭什么就得被他玩弄感情，被他欺骗，当个玩物，我恨他。”

    凌陆的声音里带着愤慨，也带着固执，还有郗诚问的害怕。但又不是一种。

    郗诚心：这个怂包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这么怕他跑了，还敢一路把郗嘉良玩到这结局？

    他这么想，就故意用凉凉的调子问了句：“所以你就把我当个玩物，陪着你玩？厉害啊，朋友。”

    凌陆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似是想把他按着融进自己骨血里。

    “我不厉害，是你厉害。”凌陆声道，“我本来都打消了主意，然后看到了可能，就没忍住”

    郗诚：？？？

    艹！这跟他有关？

    郗诚回想了下，发现凌陆好像就没跟郗嘉良见过几面，一直都是他和郗嘉良交锋。所以还真是他干的？把兔子胆都养肥了？

    郗诚错愕，装凶的表情没崩住：“艹，这还怪我不成？”

    “不是不是。”凌陆连忙摇头，也不做缩头乌龟了，挺直背，面对着郗诚，“不怪你，是我利用了你。”

    “我也利用了你。”郗诚看他一眼，趁着这个会自白，“我一开始的确想气气他们，故意哄你跟我回去的。”

    “我是自愿的。”

    “可我不知道你是自愿的，就是存了利用你的心思。”郗诚耐心地教凌陆，利用就是利用。至于他拍照买热搜的事，凌陆就不用知道了。

    凌陆肯定不会觉得是他的错，十分体谅：“是你家人太过分了！”郗致和简直就是个人渣。

    用话外之音谴责完人渣，凌陆搂着爱人的腰，讨好地亲亲他的脸：“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郗诚想到那张照片，表情勉强地点点头：“看在你还算坦白的份上，算了吧。”

    凌陆面上一喜，但笑到一半又僵住，面上浮现心虚的神色。

    郗诚：“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吧？我是靠那张照片认出你的。”

    郗诚一挑眉，翻了个帅气的白眼：“不然你靠扫脸认识我的吗？那是第二次见面。”

    “你真好。”凌陆的又灵动起来，在爱人身上抚摸，然后欢欣地将人压倒在沙发上。

    只是热吻着，郗诚的突然响起来。

    郗诚不耐烦地从兜里掏出来，本想一把按掉，直接关扔远。

    但目光一瞥，来电人是王哲。

    郗诚吸一口气。喊住凌陆：“等等等等，你王叔！”

    电话接通，王哲的声音传出来。

    “郗诚啊，凌陆在不在你身边？你们怎么了？别吓我啊，王叔心脏不好。”

    凌陆夺过郗诚的：“王叔，没事，我挂了！”

    凌陆急躁地挂掉电话，继续刚刚被停止的情事，郗诚仰着头笑，搂紧凌陆微微汗湿的结实腰身。

    事了，两人热衷于浴室谈话。

    吃饱餍足的郗诚坐在浴缸另一头，脚踩着凌陆结实的大腿，问他：“知道那对父母为什么那么执着吗？他们明明不爱那个孩子。”

    “可能是爱面子？”凌陆这么猜。

    郗诚轻嗤一声：“郗致和在背后使的劲，郗嘉良也知道。但是他想分散老东西的注意力，免得他的计划暴露，一声都没吭。”

    郗诚直接人坏话：“他那种人，跟他妈一样，只爱自己。不对，他妈不定还有几分爱他，他就不知道有几分了。”

    凌陆就笑：“你又吃飞醋。”

    着，凌陆换了方向，挤到郗诚身边，亲他一口。

    “放心，我知道现在跟我在一起的是你，我亲的人也是你。”

    郗诚反抱着他，语气突然慎重：“凌陆，你既然跟我在一起了，那就最好不要有任何花花心思，不然我会不要你的。”

    凌陆看他一眼，像是突然想起来，眼神也变得危险，反掐着郗诚的腰问他：“去你买的那套房？”

    “对。你要敢有别的心思，我就找个狼狗住新房，活儿还比你好。”郗诚可不怕凌陆毫无威胁力的眼神，眼神嚣张地往下面瞄。

    下场就是得腰酸腿软，又被凌陆抱着回卧室。

    半下午，两人在空调的凉意下大被同眠。

    凌陆以为郗诚先睡着，没多久便昏沉睡去。

    等他呼吸变得均匀，郗诚睁开了眼，伸摸了摸凌陆的面庞。

    凌陆许是觉得有点痒，往他里藏了藏脸，惹得郗诚面上勾起一个笑，很轻地笑骂一句：“笨蛋。”将那句腻歪的我爱你在心里默念。

    他早就猜到，他妈是为情所伤，自己不想活了。

    郗诚没有资格埋怨她，为什么放弃生命，不管他？但郗诚曾无数次想象，如果他的妈妈在，生活会是什么样。

    郗诚想，今天，他找到了她用生命教会他的答案。

    他要爱一个值得爱的人，也爱自己，才能成为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万万不要走一条，亲者痛、仇者快的路。

    他或许永远无法像凌陆一样直率勇敢地去爱人，但在他爱上一个人后，他会很认真地爱他。

    至于命运？去他妈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