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也好，不紧张也好，期末考试不会给人心理建设的时间，随着第一声预备铃响，语文科目的监考老师走进教室。

    许翊本来只是想要祁洛安慰安慰他，才自己紧张，可是看到监考老师手里那个牛皮纸袋时，他情不自禁深吸了口气，心跳都有点加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紧张了。

    这个发现让许翊很惊讶，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考试紧张？

    这简直是很神奇的事。

    等下考试开始就不能往边上看了，许翊下意识地最后往左边看了一眼，同桌正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像是感觉到他注视似的，转过脸来唇角浅浅一弯，像日光映照下的溶溶春水。

    .

    这次考试许翊虽然嘴上不，心里其实是有点儿期待的，再怎么也是认真学了一个学期呢。

    语文考试的时候，他确实也没遇到什么困难，这让他的自信又提升了一点。

    祁洛问他考得怎么样的时候，他甚至还自信地：“觉得这次分数能翻倍！”

    然而下午数学卷子发下来，刚看两眼题，许翊就眼前一黑。

    ……妈的，忘了，这一个学期补的都是初中知识。

    ——

    总感觉只是拔开笔帽，又把笔帽盖上，这么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但老师已经在收英语考试的卷子，期末考试结束了。

    高二第一学期就这么过去了？祁洛有点儿恍惚，时间过得真是好快啊。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还要上一个星期的课才能放假。

    考完第二天是周五，班会课上，班主任比平时迟到了好几分钟，韩嘉裕也没在。

    “班主任怎么迟到了？”赵思源回过头来，胆战心惊地猜测，“不会是我数学考的分太低，把班主任气晕过去了吧？”

    “要晕也是被我气晕。”许翊很淡定地。

    “的也是哦。”赵思源接完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了谁的话，了个哆嗦，默默地转回头去匿了。

    .

    赵思源可谓是曹操曹操就到第一人，他话音刚落，“咔嗒”一声，班门被推开，班主任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大家都一头雾水，现在又没出分，班主任怎么这么高兴，难道他们已经连夜提前判了祁洛的卷子，知道他拿了750？

    王颖应该是为了保持神秘感，什么也没解释，她把门开到最大，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着，伴随着风火轮一样的轧轧声，韩嘉裕推着一个食堂推发糕用的那种推车进了教室。

    “我靠。”祁洛一下被逗乐了，“班长这是干嘛啊。”

    不光是他，全班人都被逗乐了，现在期末考试完，又还没出成绩，大家心情本来就比较轻松，纷纷猜测这推车里面藏的是什么东西。

    “是寒假作业。”赵思源笃定地，“盲盒开出寒假作业，惊喜不惊喜？”

    “有道理！”祁洛深以为然，“不定今年的寒假作业排版特别棒选题也精辟，给我们大家拿来欣赏一番。”

    许翊：“……”

    没有人会欣赏这种东西吧！

    韩嘉裕推着推车在讲台前面停下，班主任走过来，掀开推车上面盖的盖子，盖子拿下来，同学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

    推车上竟然是一个大蛋糕。

    .

    蛋糕整体是白色的，有精致的奶油裱花，正面是用奶油和果酱绘制的教室图案，窗外是蓝天白云，有大雁飞过，屋子里的学生们有人在看书有人在话，看起来开心极了。

    这幅画占据了蛋糕上大概四分之三的面积，剩下的四分之一，则用巧克力酱写着大大的“50”。

    韩嘉裕回到座位，王颖站在蛋糕边上拍了两下掌，全班交头接耳的学生都安静下来。

    “同学们，高二第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王颖，“这就意味着，你们的高中生涯已经过去了一半，也就是50%。”

    “能够遇到正值花季的你们，成为你们青春记忆的一部分，我感到很幸运，我也希望你们明白，高中三年是最美好的三年，也是最关键的三年。”

    王颖顿了顿，指指身边的蛋糕：“这块蛋糕是一个纪念，它标志着你们的高中生活来到了中点，未来的一年半，希望你们还像过去这一年半一样，努力学习，热爱生活，回首青春，无怨无悔。”

    王颖的话不是很重，祁洛听着却有点想哭。

    身边的同学们是当局者，可能还不知道珍惜高中生活的宝贵，可是祁洛曾经死过一次，曾经躺在病床上无比羡慕正常的校园生活，现在他能跑能跳，有超级喜欢的班集体，有关心学生的老师，还有几个特别好的朋友。

    他深深明白自己所处的，就是梦寐以求的世界。

    祁洛第一个鼓掌，他不敢继续看班里这些人，怕自己真的会掉眼泪，就把视线转向窗外。

    班里同学也都跟着鼓掌，许翊侧头，温柔看了祁洛一眼，配合地拍了几下巴掌。

    .

    切蛋糕之前，张泽喊了一声“拍张照吧！”，于是王颖去外面随便抓了个路过的同学，让他进来帮忙拍合影，十班全体同学把王颖簇拥在最中间，外侧的同学弯着身子，整个班级站成一个大大的，抱在一起的圆形。

    “3，2，……”

    “哎哎哎站不住了！”祁洛站在讲台上最高一排的最外面，身子侧弯的幅度很大，他又为了好玩单脚站着，跟个竹竿似的晃来晃去，一下就丢了平衡往人堆里栽过来。

    旁边，许翊伸左手托住他胳膊，祁洛脸蹭在许翊肩膀上，总算卸掉了摔下来的劲儿。

    许翊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你是不是傻。”

    “——1！”

    来不及站直了，祁洛靠在许翊肩膀上，笑盈盈冲着镜头比了个V。

    王颖切蛋糕，按着座位发给大家，有人跃跃欲试想糊奶油，但是再大的蛋糕分成六十块，到每个人那里也就剩下一点点了，大家都专心地吃，没人有空搞事。

    .

    放学之后，许翊他们又球去了，祁洛还是老样子，做几道题过去。

    做完题，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拿出手机，刷了刷消息，一眼看见本地的微信生活号推荐了几个新开的书店。

    祁洛开一看，好巧不巧，有个新开的三联就在学校后面一条街。

    祁洛还挺喜欢逛书店的，当机立断决定咕咕了许翊，去书店先溜达一圈。

    他给许翊发了条微信，自己先去书店看看，等许翊完球就能看到消息，然后就心情特别好地往书店去了。

    ——

    书店在学校后面一条街，过去只有一条道，是绿树成荫的街，街两边都是店铺的后门，没有什么人。

    祁洛正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喊：“哎！你是不是八中的！”

    “是。”祁洛听到声音，站住了回头看：“什么……”

    看清站在身后的人时，祁洛瞳孔地震，还没出来的“事”字梗在喉咙，人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刚才叫住他的那伙人一共三个，为首那个一头火红色头发，满脸痞气。

    即使只有过一面之缘，祁洛还是瞬间认出，这人正是在酒吧街后面那条街上，威胁王欣茹的那伙流氓之一。

    .

    祁洛脑袋“嗡”地一声，这里离酒吧街很远，这几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们就非要纠缠着王欣茹不放吗？

    但随即，祁洛就意识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红毛来找王欣茹，而是他自己有麻烦了。

    红毛他们当然认不出他，他们并不知道那天报警的人是谁。

    可是祁洛刚刚下意识后退那一步，却明显激起了红毛的兴趣。

    “你怕什么？”红毛眯着眼睛看祁洛，“我很吓人？”

    “没有。”祁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即使他现在心脏正在砰砰狂跳，“我没怕。”

    红毛冷笑一声，突然一大步逼近到祁洛面前：“你没怕？把老子当傻逼么？”

    祁洛咬牙，尽量让自己迎着红毛的目光。

    现在要怎么办？

    红毛明显是来找茬的，而且这人是条疯狗，见人就咬，现在，显然自己也被红毛列入了找茬范围。

    祁洛第一反应是跑，但想了想好像他跑不掉，对面三个人，自己很柔弱，如果喊救命也许会直接被拖到巷子里。

    像上次一样发短信？感觉也来不及。

    红毛量着祁洛的表情，他倒是没想到祁洛是之前报警的人，原本他只是想问问这学生知不知道王欣茹在哪里。

    可是现在，眼前的学生这张脸给他一种很想欺负的感觉。

    那干净、清秀又温顺的长相，还有满脸的倔强和虽然不承认但其实根本藏不住的恐惧，很像王欣茹。

    让人很想看看这种清高的优等生，哭着跟他们这些“社会败类”求饶时是什么样子。

    “这样吧。”红毛来了兴致，咧嘴一笑，“跪下给爷爷道个歉，爷爷就放过你。”

    .

    祁洛不话。

    怕肯定是怕的，他武力值跟红毛这帮人差得太远了，上次过照面以后祁洛就知道，这些人是真敢耍混动手的，现在最重要是要保证自己人身安全。

    但是跪下叫爷爷，这种事儿祁洛也无论如何都不想做，尤其对方还是红毛，这太耻辱了。

    “不愿意？”红毛看祁洛半天没反应，冷冷一笑，“黑，他不愿意，你来教教他。”

    红毛身后那个矮胖子应了一声，撸胳膊挽袖子地往祁洛面前走。

    祁洛又后退了一步，黑探身要抓他，被他闪身躲过。

    一抓失手，黑脸上凶相毕露，狞笑着又要来抓他胳膊，祁洛知道这样缠斗下去他一定会吃大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等到黑再靠近一点，他就直接把书包砸在对方头上，然后一边喊救命一边往外跑。

    刚才不想跑是因为怕激怒了他们被抓，但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就破釜沉舟吧。

    大不了挨几拳，等有人被他的喊声惊动找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祁洛咬咬牙，把书包从右边肩膀上卸下来一点，只等着黑抓过来，他就把书包抡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他忽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

    棍子狠狠在肉上的声音，听起来心惊肉跳。

    黑的手停住了，祁洛也僵住了。

    两个人一块儿看过去，就同时看到红毛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夕阳忽然有些刺眼，祁洛抬手遮了下眼睛，才看清了红毛背后站着的那个人影。

    .

    许翊大半个人隐在阴影里，夕阳下只能看清他高挑劲瘦的轮廓，他手里拎着一块木板，整个人散发出出鞘剑般冷漠锐利的杀气。

    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喀喇”一声踩中地上的枯枝。

    许翊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眸光倒映着如血残阳，眼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