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条消息，祁洛怔了两秒，心跳急得像窗外的雨，悸动水涨船高地漫上来，顷刻涨满了整个胸腔。

    他什么也不管了，直接把手机丢在床上，一个箭步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探头往下看。风中斜飞的雨丝瞬间扑了他满脸。

    雨幕里，站在花坛边的许翊抬起头，看过来。

    .

    许翊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运动长裤，背着书包，手里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像棵挺拔的树安安静静站在那儿。

    大雨在天地间下起一层薄薄的烟，衬得他漆黑的眉眼更清冽。

    祁洛本来想跟许翊楼上楼下的讲两句，酝酿了下却发现自己喉咙酸涩得不出话来，他一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不想让许翊再站在雨里等，蹬上拖鞋就要往楼下冲，差点忘了带门钥匙，硬生生来了一个这辈子速度最快的折返跑。

    脚步声在楼道的空腔里发出嗵嗵的回音，三层楼像是有三千里那么长，却又一瞬间就到了终点。

    等祁洛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拽着许翊进了楼道，许翊甚至伞都还没来得及收，就被他紧紧一把抱住。

    外表看不出来，抱过去才感觉到，许翊衣服都被淋湿了。

    再加上雨伞顶的水，祁洛刚刚开窗户被雨糊的一脸水，这个拥抱带着雨季的潮湿，却又能隔着薄薄的衣裳感觉到恋人滚烫的心跳。

    祁洛紧紧搂着许翊，恨不得把脸埋进他衣服里，许翊反倒被他这样的热情弄得无措了一瞬，用温柔些的姿态搂着他，像哄动物那么顺着他的脊背。

    在许翊怀里埋了一会儿之后祁洛才闷闷地问：“过来多久了？”

    “没多久。”许翊，“十几分钟吧。”

    “怎么不给我电话。”祁洛擦了一把许翊胳膊上的水珠，“要是我睡到九点呢，你就一直在外面站着？”

    “要是你睡到九点我就找个卖部等了啊。”许翊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祁洛掐了他一把：“这么大雨天还出来……你还觉得自己不够傻吗。”

    许翊任他折腾，笑着，“可是我想见你。”

    祁洛手一顿，心底涌起一阵热流，什么都不出来了。

    .

    他抬起头看许翊，许翊的头发丝还有脸上都带着一点儿被雨淋湿的痕迹，眼睛却显得更清透。

    时间倒退一年，祁洛绝对不会把温柔这个词跟许翊联系在一起，那会儿他知道许翊人好，但是许翊表现出来的永远是硬梆梆的，别扭又傲娇的姿态。

    可现在他看着祁洛，那眼神就让祁洛心情柔软得不行。

    祁洛抬起头就想去亲许翊，但是刚刚有这么个动作，楼上就传来一阵开门声。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公共区域，赶紧松开许翊，两个人一前一后，跟干了亏心事的贼似的，溜边上了三楼，拧开门，把许翊让进屋。

    .

    进了屋祁洛先把许翊推进洗手间，找了身换洗衣服给他。因为祁洛比许翊整体一号，所以大部分衣服肩线那都不合穿，祁洛就找了最宽松的校服，从门缝给许翊扔进去。

    “……这衣服，沉浸式自习体验？”隔着门都能感觉到许翊的无语。

    “凑合穿吧，谁叫你个儿高。”祁洛，“你自己衣服等下洗完了烘干，还有，你吃早饭了吗？”

    “没。”许翊。

    祁洛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昨晚天就阴沉得一副雨要下个三天三夜的样子，所以祁洛傍晚去面包房买了早点储备。

    两种口味的正方形三明治，从对角线一刀切成三角形，再换着不同味道拼起来，然后热两袋早餐奶。

    等奶热好的时间里他给爸妈发消息，有同学来家里，就呆在他房间，不会乱动东西。

    妈妈很快回消息，好的，缺钱跟我们。

    祁洛钱够用，然后就结束了这段对话。

    他把早饭端到饭桌边，刚好许翊换好衣服出来，他凑上来亲了亲祁洛，然后在桌边坐下：“我这样过来，你家长会不会有意见？”

    “没事儿，我跟他们过了。”祁洛，“而且他们最近在海城，没关系的。”

    许翊愣了愣：“你和你家长的关系好像特别……平和？”

    “用这个词也对。”祁洛笑了笑，把三明治推到许翊面前，“赶紧吃饭吧。”

    .

    今天的许翊给人感觉特别温和，但又让人觉得他好像情绪不太高，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话，而且吃东西喝东西的间隙，还发发呆。

    其实祁洛也猜到他情绪不高了，虽然许翊跑过来找他这件事八成是因为想他，但是都不提前跟他讲一句，而且这么早就跑出来，怎么看怎么像是顺便发泄下糟糕情绪。

    祁洛也不问，坐在许翊边上陪着他吃饭。

    许翊要是想自然会，许翊要是不想，他陪许翊呆一会儿，应该也能好点。

    许翊开始还装一下，等到吃第二角三明治时他就彻底没掩饰自己情绪了，把面包撕成特别特别的块，一点一点往嘴里送，这么吃了半片面包之后他才：“其实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嗯？”祁洛问，“怎么？”

    “昨晚和我爸吵架了嘛。”许翊，“微信跟你了，报志愿的事。”

    祁洛早就料到这事会给许翊带来持续的坏情绪，他安慰：“没关系的，反正最后志愿是你自己报，改个密码，就算是你亲爹也不能强行把你志愿换了啊。”

    “我知道。”许翊，“其实我不是特别生他的气，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最近我跟他相处比之前和谐很多。”

    这下祁洛是真的一愣：“那你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许翊完这三个字犹豫了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跟你。”

    祁洛当然想知道许翊要什么，但也没那么想知道，他伸手捏了捏许翊的手，“要不然我陪你坐会儿，咱们听会歌放松下也是可以的。”

    “好。”许翊点了点头，“我想听纯音乐。”

    “没问题。”祁洛。

    他手机没放在手边上，因为许翊在这儿别人来不来消息他就不在意了，现在把手机摸过来，连上蓝牙音箱然后上音乐app随便搜了个纯音乐歌单，点下开始。

    悦耳的钢琴声响起的同时，他听到许翊：“我觉得我弟不太对劲。”

    祁洛呆住了。

    .

    他完全没料到许翊居然会在自己委婉地告知之前就发现了许浩有问题，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现，毕竟许翊只是了这么一句话。

    祁洛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回过头来满脸惊讶地问，“什么叫不对劲？为什么会这么？”

    许翊抿了抿嘴，表情看起来很挣扎，他往祁洛这边挪了挪，拉着祁洛一只手，像玩什么玩具似的，一会儿捏捏他手指，一会儿按按他手掌心。

    动作都很轻柔，但是能感觉出来他心里焦躁得很。

    祁洛就坐在边上陪着，窗外潺潺的雨声，屋里悦耳的钢琴曲，还有祁洛本体都是特别能让人宁静下来的存在，许翊大概纠结了两分钟，然后：“我跟你讲。”

    .

    许翊的叙述很简短，但是所有的点都覆盖到了，他觉得最不能理解的点是许浩母子本来要拿古文书，最后拿走的却是数学，让他怀疑他们两个进屋的目的。

    在这个前提下，许浩这种先是劝他听话，又去北京也不错的180度转变就让许翊格外在意。

    从学霸的角度祁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种前后没有重复没有磕绊的叙述，意味着这段话许翊在心里翻来覆去不知道过多少次，意识到这点，他顿时觉得很心疼。

    因为这明许翊在昨晚吵架过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而且他一定是想要找出证据来告诉自己许浩没问题，可是过了足足一整夜，他还是没办法服自己。

    原本祁洛以为，要是有朝一日许翊意识到许浩有问题，他一定会大喜过望对许浩口诛笔伐，帮助许翊早日认清茶弟真面目脱离苦海。

    可是现在这些话他都不出来。

    许翊已经够难受了。

    他舍不得在他心上再插一把刀子，只为了所谓的“让他快点明白”。

    .

    “我觉得你先别想这么多吧。”祁洛斟酌了半天之后，“现在当务之急是高考，你先好好学习。”

    “嗯。”许翊应了声，又把话题拉回去，“你上次去教我弟数学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对他态度怪怪的，是这样吗？”

    “……”这个人在有些时候还真是出奇的敏锐。

    “他有点太机灵了，我应付不来。”祁洛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措辞，“我还是比较喜欢傻一点的。”

    许翊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这样的是么？”

    “你这样的。”祁洛点了点头。

    许翊笑了笑，但笑得挺郁郁寡欢，祁洛知道他现在肯定还是情绪不好，把椅子挪到他身边，亲热地挨着他坐下，抱了抱他然后：“真的别乱想，如果你弟没问题，你冤枉了他还耽误高考就血亏，如果你弟有问题，那他巴不得看见你高考失利，你不能让他得逞，所以不管哪条路最后你都是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许翊沉默一会儿，乐了：“我知道，你放心，我肯定不影响自己状态。”

    虽然许翊这么了，祁洛还是有点儿担心，因为知道许翊这人重感情。

    他又嘱咐，“那好了，高考之前好好学习，别纠结你弟的事，别跟家里吵架，不高兴了就……咳，来找我。”

    “嗯。”许翊笑了笑，“听你的。”

    祁洛这才放下心，饭吃得差不多了，他把杯子盘子收进厨房，许翊自告奋勇洗碗。于是祁洛乐得抱着胳膊在边上做监工。

    .

    水龙头的哗啦水响和窗外的雨声连成一片，许翊了点洗洁精进盘子，搓了一会儿之后他：“你知道吗，我偶尔会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祁洛问。

    “听了不许笑我，因为真的特别离谱。”许翊笑了下，关上水龙头，“就是……你好像什么事儿都知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