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之后许翊一身轻松，他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他爸这样话，既不跟他发火也不被他压着，只是平静地告诉他我不听你的。

    完了就觉得，好像还真挺爽的。

    许经纬被挂了电话以后，愤怒地在家庭微信群里发表了长篇的关于“孝顺”的演，比如什么“孝敬父母是子女之本！”“违抗父母不配为人！”之类的台词，让人严重怀疑他是从哪个毒鸡汤那儿抄来的。

    许翊看着这些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应该还是挺愉快的，而且平时许经纬一发点什么，那个后妈就会发几个岁月静好的表情内涵许翊一顿，但是这次她什么都没发，看得出来还跟许经纬在吵架。

    许翊其实这些都不是很在乎，看到他们过得乱七八糟他就舒心，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在祁洛身上。

    其他的都是浮云。

    这时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许浩：哥

    许翊突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

    从那天被他爸拉着在书房了半天志愿，许浩反复横跳被他发现不对劲开始，许翊一直都没有跟许浩单独联系过。

    他不知道该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想。

    每当想到许浩，许翊脑子里一直过着他们以前相处的画面。

    他一直都很信任弟弟，觉得弟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可是再回顾起来，却很多地方都觉得不太对劲。

    很多次全家聚在一起，好像都是弟弟完话，他爸更生气了。许翊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去年许浩生日，饭桌上他突然了句“哥哥什么时候也在家过生日”，气氛直接尬住，最后许翊气得夺门而出。

    那时候许翊完全没觉得弟弟有问题，顶多是想到什么什么，毛病全都在他爸身上。

    可是最近他忍不住想，如果，万一，许浩是故意的呢？

    他不愿意怀疑弟弟，也不愿意去想也许自己这么多年都被骗得很惨，所以他一直逃避。

    但是弟弟居然自己跳到了他脸上来。

    .

    许翊觉得自己可能是心怀侥幸，至少在最实的实锤砸到脸上之前，他都没法接受自己和弟弟彻底撕破脸，但是他现在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面对弟弟。

    许翊问许浩：什么事？

    许浩：哥，下周末我生日，回家来陪我呀。

    就像以前一样，轻松愉快的语气。

    许翊心情很复杂，一时间他心里出现位于两种极端的想法，第一种是，会不会他还是冤枉了许浩，许浩其实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孩。

    另一种是，许浩之前每一次笑着要他做这做那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他的？

    .

    现在许翊无论如何也没法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回家去给许浩过生日，他纠结了一会儿回复：高三太忙，回不去。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生日快乐。

    许浩又撒娇试图要许翊回来，许翊不为所动，许浩没办法，只能放弃了。

    最后还不忘遗憾地，好想跟哥哥一起过生日啊。

    现在许浩再这些，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带着毛刺的钝刀子，杀伤力不见得多强，却让许翊心里膈应得很。

    他纠结了一会儿，直接把许浩的对话框删了，虽然这样聊天记录就全没了，但是……也没必要留着。

    许翊又闷头刷了会儿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刷题也成了他冷静情绪的方式。

    这绝对是被祁洛传染的。

    .

    刷了会儿题，手机又开始震，许翊烦得够呛，正要把手机调静音，突然瞥了一眼，发现这次来消息的不是他家里人了，是张步。

    张步发了一条30秒的长语音，许翊心情刚好一点，看见那个语音条差点又痛苦面具了，直接点转文字，好在张步的普通话很是标准。

    张步“叉叉，要过生日了，下周三晚上一起吃饭啊，带上你的贝加尔湖。”

    当然，前面后面还加了一堆废话。

    许翊反应了一下才把贝加尔湖和祁洛对上号，就因为他给祁洛唱的那首《贝加尔湖畔》，张步在起外号这方面有点东西的。

    其实许翊生日跟许浩挨得很近，前后脚，都在十一月。

    今年他在下周三，许浩在这周末。

    但每次他都只回去给许浩过生日，然后去找张步他们在自己生日这天吃过饭。

    在家里，他的生日仿佛是隐形的。

    许翊对生日这天也不是很在意，但是跟张步他们吃个饭还是乐意的。

    他回复：“定周六晚上吧，别生日当天了，我们现在太忙。只有周日能休息一天。”

    张步同意了，又发了一个长语音条感叹许翊认识祁洛以来的变化，许翊无语地给他回了三个点。

    吃饭这件事儿许翊本来想第一时间告诉祁洛的，但是知道祁洛肯定有时间，就算周六晚上临时带他出去都来得及，所以就没费劲给他发微信。

    等祁洛开完家长会的功夫，他继续刷题，刷着刷着沉迷重点难点，就把这事儿忘了。

    等到家长会散了，家长们乌泱泱地涌出来，祁洛嗖地跑到对面教室来找许翊，心翼翼地把门反锁了然后靠到他身边懒洋洋地：“我天哪，老师怎么这么多话啊。”

    祁洛一靠过来，许翊心就全软了，感觉像是那种治愈系视频里的猫咪。

    他在教室里头也不敢有太多的动作，轻轻地顺了顺祁洛的头发，祁洛带着笑蹭蹭许翊的手，许翊感觉自己的心就跟裹了一层厚厚的羽毛似的，扑簌簌地掉了一地悸动和柔软。

    .

    家长会后对祁洛跟许翊来，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可以感觉得到有些同学，尤其是最近几次考试发挥欠佳的同学，身上压力很大。

    转过来的周一又考试，然后周二发成绩。

    成绩发下来，卷子讲了一天，当天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毫无征兆的，班里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女生是祁洛他们这个学习组的，他们赶紧跑过去问，果不其然的，就是最近几次考试都考得特别糟糕，那个女生本身又是比较脆弱的类型，看到最后一门的糟糕成绩之后，直接心态爆炸。

    几个人围着女生哄，这种场景许翊很不擅长，他是看到别人哭自己会觉得很尴尬的那种，站在最外围想跑路，但因为祁洛在哄那个女生，他就不想走，跟在边上陪着。

    那个女生性格文静胆，虽然自己伤心，但本身不想别人为了她的事费心的。

    她拼了命地忍住眼泪，声自己没事，让大家不用担心。接着她的闺蜜也跑过来，搂着她哄，女生缓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拿纸巾擤着鼻子，声啜泣着跟闺蜜一块儿吃饭去了。

    许翊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正想叫祁洛也一起去吃饭，祁洛突然跟他：“陪我出校门一趟吧。”

    “可以。”许翊想也没想先答应了，然后才问，“怎么了？”

    “看她挺伤心的，想去便利店给她买点糖吃。”祁洛，“吃了糖心情会变好。”

    “……”许翊承认听到祁洛这么，他心里第一反应是酸酸的，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子，但是控制不住。

    “那我也要。”许翊纠结了一会儿才含蓄地表达了下自己的柠檬心情。

    “好。”祁洛笑盈盈地拉了许翊胳膊一把，“走吧。”

    于是两个人溜出校门，虽然这次溜出校门的原因让许翊有点吃醋，但跟祁洛一块儿出来，他心情还是好的。

    现在这个季节，五点多天已经开始擦黑，城市沉睡在半明半暗之间，临近的商圈写字楼灯光次第亮起，初冬时节没有夏天的热情却总让人觉得更浪漫。

    祁洛在前面走，他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步子都一颠一颠的，所以许翊特意落后了一点儿看着他，祁洛今天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祁洛这么高兴的话，为了什么出来就不重要了。能看着他高兴，许翊就也很高兴了。

    许翊看得有些入神，以至于当他发现祁洛根本没往便利店方向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半条街了。

    “哎，走反了吧。”许翊意识过来时在十字路口站住脚，“便利店在后面。”

    “嗯。”祁洛笑着点了点头，“但我其实不是想去便利店。我骗你了。”

    “啊？”许翊一怔，这下他完全不懂是怎么回事了。

    他茫然地看祁洛，城市初上的华灯映在祁洛眼里，璀璨如同许翊此生最美好的梦境。

    “许翊同学。”在车水马龙的背影和暖橘调的夜色里，祁洛冲许翊笑了笑，做了个绅士邀请的手势。

    “明天是你的生日，所以今天晚上，愿意逃了晚自习跟我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