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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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寿喜锅店, 热气被夜晚冷风一吹而散。庄理裹紧薄外套,南晴才想起有东西落在隔间里了,赶忙进去拿。

    再出来时手里拎两盒礼品袋, 她塞给庄理,又把吃饭前一番话重复了一遍,活血滋补美容养颜。一位做代购挣私房钱的姐们儿从澳洲什么天然工坊背回来的,吹么是吹得入乡随俗本土化了,效果绝对不夸张。

    庄理知道是不太正规的假洋货, 但南晴相信这个产品, 心意是真的,便笑着收下了。

    南晴因为感冒没有喝酒, 就开庄理的车送她回去。路上讲八卦,又提到那晚别墅豪赌的事情。

    费清晖临时离开, 是因为出了一些麻烦事。南晴不是每个找上费总的人都像高培安这么规矩的,故去的表妹虽然家里是承包工程的, 有点钱, 但有乡下有一帮扶不起的亲戚, 原先吃表妹家,现在就盼着讹费总。

    “费总都要帮吗?”庄理诧异。

    “高培安的, 费总原来跟表妹谈婚论嫁了,但是嘛……费总家里肯定不答应, 就一直拖着,拖到人出事了。费总和家里关系也不好了,现在就仰仗叶总做一点事情。”

    南晴叹气,“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唷, 叶总年纪轻轻抗这么多事, 没日没夜的, 没病也要熬出病了。”

    庄理心下幽幽的。真情假意,人性之复杂,不能凭三言两语就下判断。

    *

    进门时有些紧张,发现屋子里没人,庄理既松了口气可又感到忧虑。

    好几日了,见过傅律师后,庄理尝试和叶辞不要股份,可叶辞听也不听她话。

    他什么时候会托福的事情?

    会像从前一样把她按进浴缸里,“休想我放过你”?

    庄理不愿逃避下去,深夜拨出叶辞号码,可用户忙。向张秘书听,才知道叶辞这几日不在北京。

    “去哪里了”在出口之际变成“好的”,管他去哪里,审判总要来的,来得迟一点不好吗?

    周日早上,庄理按预约安排去上了网球课。状态不佳,瞬间的走神导致摔地擦伤,于是难得发一则朋友圈动态,今天网球教给我的事就是不要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傅律师评论朋友圈动态:你在哪里?

    虽然之前分别得不甚愉快,但后来傅律师主动表示歉意,几次因正事联络下来,庄理也觉得那次确是彼此有一些误会,没再当一回事。

    今次得知傅律师是一个网球爱好者,一周至少也要一两个时,庄理客气地:“有空一起球。”

    择日不如撞日,傅律师下午和球队有一场非正式比赛,来玩吗?

    庄理今天不行啦,“一会儿要去接叶总女儿下课,晚上还有点事。”

    对方停顿了片刻,:“好的,下次再。”

    切出对话框,看见置顶一栏有了新消息。

    叶辞:“今天瑾瑜生日。”

    庄理换了衣服走出训练场,回复:“你回北京了吗?”

    那边没声儿了,这段时日以来他们即使讲电话也这般不咸不淡。

    庄理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也早有准备。给叶辞那边的住家阿姨了个电话,开车去钢琴教室接瑾瑜下课。

    待瑾瑜上了车,庄理拿出礼物——NASA画册和一个设计师品牌的的宇航员摆件,插了两支雏菊。

    女孩喜好如风,瑾瑜最近迷上星空,一下子对少女式的毛绒玩具敬而远之,当即好开心地:“谢谢姐姐!”

    开学以来叶辞耳提面命,又有庄理温柔应和,瑾瑜对学校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了,尽管还没有交到可以一起过生日的朋友,但环境的变化让她的状态有所好转。

    上钢琴课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学了新曲子,回家弹给姐姐听。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庄理问。

    “不知道,但爸爸了要陪我一起吃蛋糕的。”

    瑾瑜翻看画册,冷不丁问,“你和爸爸怎么了?”

    庄理惊讶地看向女孩,“什么怎么了?”

    “爸爸你不喜欢我们。”

    “哪有。”庄理急忙解释,“我当然喜欢你们。”

    “那么你喜欢爸爸吗?”

    庄理顿了下,“喜欢。”

    瑾瑜眉梢一挑,轻轻“哦”了一声,指着画册问你想去月球吗?

    庄理就这样被带入了女孩奇思妙想的世界。回到家两个人坐在钢琴边玩儿,一会儿又去看电视节目,没再谈起叶辞。

    六点多钟,庄理和住家阿姨一起将晚餐准备妥当,男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瑾瑜忙丢掉手中的玩具,扑入父亲怀中,抬头笑:“爸爸,姐姐喜欢你哦!”

    穿过客厅和一扇透明的槅门,叶辞和庄理对上视线。

    庄理抿唇,避开了视线。

    他们坐下来吃饭,谈论瑾瑜收到的礼物,谈论钢琴课甚至庄理因网球训练而受的伤,最后他们一起吹了蜡烛。

    叶辞问瑾瑜许了什么愿望,瑾瑜不肯,抄起iPad去楼上玩了。

    夜凉如水,庄理跟着叶辞来到他的房间。他解开衬衫纽扣,摘下腕表,而她就站在不远处,等待发落般。

    “我离婚了,理。”他忽然出声,“我离婚了。”

    庄理耳鸣了。

    原来他是去香港了吗?去处理最后的事情。

    叶辞转过身来,“如今你委屈吗?”

    庄理蹙眉摇头,可不出话。

    两相沉默,叶辞开露台的玻璃门,回来点燃一支烟。

    “那么你有想过,告诉瑾瑜她母亲到底是谁吗?”

    叶辞抬眸,眼神犀利,像是探究庄理到底为什么这么问。

    “瑾瑜……”叶辞转身吃了一片安定,让庄理在玻璃门旁的椅子坐下,“七月二十四号。”

    庄理以为会听到叶辞和另一个女人缠绵悱恻的故事,未曾想叶辞,七月二十四号,他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

    在美国另一个城市念书的叶玲告诉叶辞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他见过,一个正在读MFA的穷学生。

    叶玲这是个意外,但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才,是因为想要奉子成婚。

    “他怎么?”

    “他会负责的。”

    “你才十九岁。”叶辞。

    “无所谓,我不想回去了。”叶玲,“哥,你会给我们的生活提供帮助对吗?”

    “当然……可是叶玲,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潦草地生育孩、步入婚姻。”

    “哥,我求你了。”

    “就算生下来了,你觉得他们真的能让你们结婚吗?”

    “但我没办法了,我爱他,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叶玲,你只是一时的感觉,你确定未来回过头来不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不这样做我会后悔一辈子。”叶玲压抑哭腔,“哥,你帮帮我好不好?等尘埃落定,没办法扭转的时候,他们不定会接受的。”

    叶玲和青年的交往不久,夫人察觉这件事之时就托叶辞作了客,要他们分手。

    叶辞一方面劝慰,一方面替他们隐瞒了继续在交往的事实。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然后呢,趁早掉?不,哥,我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我要学什么、做什么,一辈子按他们的期望去做,和他在一起之前我甚至以为我没有爱人的能力,你知道吗?可是现在我感觉有太多力量了,我能够做一个好的母亲、妻子,我终于有了期盼。”

    “我能够理解,可是叶玲——”

    “哥,就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好吗?”

    叶辞默许了这件事的发展。

    孩子在美国落地,叶玲欢欢喜喜让叶辞取名。类玉的石头给予了这个孩子最好的祝福——美玉若瑾瑜。

    事情终于压不住了,叶夫人亲赴美国,以青年的未来道路甚至性命威胁。

    叶辞在吵闹的路边咖啡馆坐了一整晚,提出一个权宜之计。

    儿时的叶辞还能受叶家管控,而今长大成人,他的能力凸显出来,光芒日益强盛,叶夫人不可能不对他和他母亲那边有所忌惮。

    一个单亲父亲未来的婚姻必然是坎坷的,他们都很清楚叶辞需要怎样的结婚对象。他这么做无意自毁前路。

    叶玲哭喊着不要,叶辞温柔地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好了。

    叶夫人同意不对青年出手,将叶玲绑回了北京。

    “我的婚姻是个意外。”叶辞笑了下,“他们根本看不上万家,但在有孩的情况下,我能和万以柔结婚也足够让他们吃惊了。”

    沉默许久,庄理问:“是那个画家吗?洪太太画廊代理的,你拍出了天价。”

    “嗯。”叶辞又笑,“所以,你要我怎么告诉瑾瑜亲生母亲是谁?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不能有这个人。”

    “可是。”庄理无措地站了起来,下意识逃离似的踱步往门边走去。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也无所顾忌过啊。理,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就像你救了瑾瑜。怎么在你这里,我就这样面目可憎了?”

    “你认为你坏吗?”

    “我坏透了,我是混蛋。”

    “你太擅长策略了……”庄理内心矛盾不堪。

    “是这样吗?”叶辞一步步走到庄理身边,“如果感情也可以是一种策略,那么,的确。”

    “你感觉不到吗?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