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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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辞做人做事低调谨慎, 再不着边际的人找来也是用太极推手委婉回绝。可金身立在这儿,光芒万丈,总有不受照拂的人心生怨怼。

    这样的人聚集起来了, 在暗处勾连牵线,要教金身倾倒。

    物流公司高层遭到约谈,是叶夫人授意下,之后李珏开始做任敏和叶辞手底公司的股价。他们笼络了崔纶等好些不愿得罪叶家,却与叶辞有龃龉的人联手。

    庄理受任敏所托赴美, 除了处理一些私人资产事宜, 还要做一把剪子,剪断这些个影子之间的联系。而办法, 就是大大的丑闻、官司。

    进公司还没多久,请长假已然不妥, 此番庄理就是抱着丢掉工作的决心来的。这无疑有点傻气,可她想, 争也争过了, 该拿的也拿了, 就傻气这么一回,没关系。何况, 她要是不这么做,会后悔一辈子的。

    只是, 庄理没想过会在饭桌上遇到傅檀越。从前就帮神秘人士处处理事务,如今彻底卷入旋涡,开始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两个人心底发笑,面上不显, 当作第一次见面。

    中途上洗手间的时候, 庄理给谢秘书发简讯:我不信任他。

    回到饭席落座, 傅檀越看着庄理,无端:“你不信任我对吗?”

    不是事事都要泾渭分明、立场鲜明,庄理以为傅檀越是明白这一点的,即使分开了、疏远了,曾经的情谊也不可磨灭。可最后闹得那么难堪,毫无体面可言,让人怎么再去相信这样的人?

    “怎么?”庄理浅笑。

    “直觉。”

    “是吗?”庄理切下牛排一块,抬眸注视傅檀越,“那么你直觉看看,我们想找你们做什么?”

    傅檀越隐隐有些伤感,“不用直觉也知道吧,你是为了谁才回来的。”

    “怎么叫回?人又不是机动的,我到哪里去,做了什么,只是无数选择中的一个。”

    “你应该也清楚,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我们都很清楚。”

    傅檀越:“你可以不相信我,相信我们事务所就好了。”

    “我怎知你会不会——”

    傅檀越忽而蹙眉,起中文,“庄理,人不是机动的,所以人有感情。是你伤害我再先,我不想变得那么可笑,找了一个由头让你走,我还要怎样?”

    庄理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听了这话却是怔住了。

    席上另一位见气氛不对,问发生什么了。傅檀越回没什么,又对庄理:“我也是替人做事,违背了规矩,我没有容身之处的。”

    庄理顿了顿,:“我知道了,那么谈正事吧。”

    *

    不久后,崔纶卷入性-侵丑闻,北美媒体大肆报道,具名写加拿大生物科技公司巨子,致使他们股下跌。

    庄理接到叶辞的电话,他在那头冷冷:“回来。”

    庄理笑:“我一雪前耻了,你该为我高兴。”

    “你知道你做这些事情,有多危险?”

    “我知道啊,你照顾好瑾瑜。我很快就回去了。”

    崔纶是惯犯,不是哄得女孩们以为是爱恋,就是用钱和别的事情威胁,让女孩们忍气吞声。谢秘书早就在找这些女孩们了,可是没有人肯出面,此番只能做局,仙人-跳。

    有时候只能才去非正常手段,何况崔纶罪有应得。然而庄理并没有一雪前耻的快意。

    庄理原本这是三部曲,处理资产以外,让崔纶陷入丑闻,最后利用商业手段困住李珏不知来历的庞大的现金流。可这几天里发现了谢秘书不对劲的地方。

    越过叶辞,谢秘书得到任敏示意,买暗花。即买主不露面的悬赏,可以买事情,也可以买人买命。

    “不能这样做。”庄理。

    “你不知叶生过于遭遇了什么。”谢秘书推了下镜框,“事到如今,我们不动手,动手的就是他们。”

    庄理摇头,“不可能背负了人命还心安理得活着,一旦这么做就不可能回头了。”

    “庄姐,这不关你的事,等你的事办完,你就该安然地回北京了。”

    “人是有底线的。”庄理坚持道,“法治社会,你——”

    “法治?”谢秘书挑眉,“我为叶生做事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你以为他们优雅使用刀叉,在饭桌上谈判,以此解决问题吗?和街头巷尾吵闹架的烂仔没差,搞到流血事件的不在少数。”

    “所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就不能——”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光怪陆离,庄姐。”

    话是这样,谢秘书也依然按原定计划推进,尽心尽力做事。和谢秘书一起做事的时候,庄理第一次觉得和叶辞分别的时光没有虚度,更多是叶辞的人际在起作用,但庄理的交际也给予了一点帮助。

    就这样没日没夜的翻查资料、核对账目,最后谢秘书送庄理上了飞机,独自留在美国跟进后续的事情。

    飞抵北京那天早上,天气晴朗。庄理开机后手机弹出许多消息,其中一则来自谢秘书,李珏持枪在街头狂奔,被警方击伤,目前人已经到医院,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

    庄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阴谋算计、手段不堪,无论如何至少没到最后那一步,她仅有的一点良心就不至于被吞没。

    庄理的工作没有丢,过程中做了一些外派工作,上司也没有问她在纽约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待这么久,年假都不够还。自然是因为叶辞用利益置换摆平了。

    而庄理亦从上司口中得知了原貌——

    之所以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是因为叶辞。

    心绪跌宕起伏,庄理几乎是一路握紧拳头来到石景山的。

    叶辞和瑾瑜正坐在沙发上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庄理所有的情绪一下消散了,喉咙哽咽。

    “这么这么久才到。”他笑。

    “路上堵车。”她。

    “姐姐,爸爸要让我参加冬令营——”

    庄理看了叶辞一眼,再笑着看向瑾瑜,走过去:“你不想去吗?”

    “你看。”瑾瑜长手长脚,伸手一够就将茶几上的宣传册页递给庄理。

    全都是青少年冬令营,南非草原之旅、加拿大的户外训练营还有一个欧洲艺术游学。

    “很无聊诶。”瑾瑜。

    庄理绕过沙发背,在侧边坐下,一边翻看册页一边:“你陪瑾瑜一起去吗?”

    “阿姨一起去,还有保镖。”

    “看吧。”瑾瑜摊手,“我这么大了,还是这一套。再有趣也变无趣了。”

    庄理抬头,看着瑾瑜:“这样既可以保证安全,也可以自由地玩儿啊。”

    瑾瑜在庄理和叶辞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般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你们要一起去度假对不对?”

    叶辞笑:“那你愿不愿意给爸爸这个机会?”

    瑾瑜想了想,咕哝:“好吧,牺牲我成就大爱。”

    庄理笑出声,“你想去哪个?”

    瑾瑜点兵点将点到欧洲,叶辞应声好,“去收拾行李。”

    “嘁,我就知道想立马把我赶走!”

    他们商量冬令营的事情已经有好些天了,今天算是叶辞的“最后通牒”,因为必须启程了。

    三人一道吃了中饭,庄理帮忙收拾行李,之后叶辞驱车送瑾瑜他们去机场。临别时叶辞拥抱了瑾瑜,叮嘱每天写日记发给他。

    返回途中,车里静悄悄的。他们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庄理开车载电台,企图让氛围轻松一些。

    叶辞跟着音乐节奏点了两下方向盘,忽然问:”当时……你为什么要结婚?”

    他们见了什么人了什么话,谢秘书一定告诉了叶辞。庄理笑:“我很俗的。”

    “所以?”

    “想生孩。”

    庄理看见叶辞错愕的表情,大笑了几声。

    叶辞微微蹙眉,“真正的原因。”

    庄理敛了笑,:“就是这个。”

    “你想有自己的孩子?”叶辞仍感到诧异。

    “我不像这种人吗?”庄理不再观察叶辞的神色,看向前路,“我想做一个好妈妈。能够平衡工作和养育孩子两件事情,或者还有和先生保持一定激情的女超人。”

    叶辞微哂,“贪心。”

    “对,我可不就是贪到你了么。”

    叶辞笑了。

    *

    下午四点多,叶辞接到谢秘书电话,李珏情况很危险。过了一时,在庄理准备亲自做一顿晚餐之际,叶玲来电。

    “哥,爸可能要找你,该藏的全部藏起来。”

    叶辞挑眉冷笑,“老爷子疯了吗?一损俱损。”

    “爸知道你做的事了,如果人没了,那些东西都还在你手上,妈是不会答应的,爸也没办法。”

    “叶玲,你现在在警告我?”

    “我给你预警。哥,是真的会去查你,即使让叶家声誉受损,现在他们也要和你割席。”

    叶辞生冷地笑了两声,“行,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家业,我会全吃了,你告诉他们。”

    “我不会的,哥,你知道我向着你的。”

    收线后,叶辞盯住庄理看了片刻,眯眼问:“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庄理不想浪费时间辩解,只:“任总的意思,这才是最妥当的。”

    “我妈够狠。”叶辞露出深藏的阴鸷眸光,拽起庄理往车库走去,“你们以为我不敢这么做?我是知道这家人有多疯,会引出什么事情。理,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不尽全然是庄理,张秘书等几位亲信在园屋等着叶辞。

    他们走进建筑物,张秘书和另外两人挪动保险柜,剩下的两三人开地板、墙壁暗格捞金条和一沓沓现金。

    即使是用艺术品,也没办法藏起叶辞暗影下的庞大帝国。

    庄理一直以为叶辞两个人在这儿数钱的话是玩笑,看到眼前场景,全然震慑住了。

    检方到访的时候,雪夜下的园屋美得不像话。

    庄理此生也不会忘记那一刻,鲤鱼池面泛起微微涟漪,建筑物灯火明亮,风将雪吹到落地窗玻璃上,洇在了麻将桌的倒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