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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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老师,我们这些数据都是仿真模拟出来的。我想拆掉实验室的那台光刻,安装上我们的物镜系统,实际检测一次”。

    拆掉光刻?

    邵萍终于回过神来了。

    她秀眉微蹙,“景明,这是不太可能的”。

    光刻买的时候要200多万,怎么可能随便拆掉呢?

    “不行的”,邵萍起身,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裴兴越一急,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要是卡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邵老师,仿真模拟的效果这么好,能打报告给院领导吗?”

    “我都不行了!”

    邵萍有些烦躁,她做了六年的项目,被景明两个月解决,心里能不难受吗?

    “你们先看看文献或者做实验,我再想想”。

    完,她拎起包出去了。

    整个实验室安静的针落可闻。

    “邵老师不同意”,陈康终于缓过来了,尴尬的笑笑,“往好处想,就算只有仿真模拟,这个结果也已经很惊人了”。

    至少,有了这份成果,他们三个毕业一定不愁找工作。

    “咱们这项目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哎,要不,我们去庆祝庆祝?”

    陈康顿时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不发愁毕业,能找到好工作,他当然高兴。

    “师兄,你先去选餐馆点菜,我和景明收拾收拾,稍后就来”,裴兴越笑道。

    “得嘞”,陈康高兴的摆摆,“那我先走了啊!”

    目送着陈康出了实验室,裴兴越才偏头看向景明,“你可别怪我以人之心”

    “我知道”。

    景明语气很平静,“你放心,我不会让步的”。

    “那就好”。

    裴兴越松了口气,低声道,“我也会多注意”。

    “我尽快把论文写出来,争取发表”,景明轻声道,“此外,我联系一下光电研究所的牛文德教授,看看他们那儿肯不肯用我们的物镜做一次实验?”

    “先等等吧”,裴兴越面色忧虑,“你这么搞,等于越过邵老师去请求别的导师帮助,传出去不好听”。

    会对你以后的科研生涯有影响。

    景明微笑,“那就得看邵老师的选择了”

    “唉”,裴兴越叹息一声。

    财帛名利动人心,更别提这么大的一个成果横在眼前,唾可得。

    而这份成果的主人是三个学生,为首的甚至只有高一。

    邵萍会心动吗?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一整天魂不守舍的!”

    陈华章合上自己搁在腿上的笔记本,看向躺在身侧、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邵萍。

    “唉”,邵萍叹息一声,她实在憋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哎,景明设计了一套物镜系统,和陈康、裴兴越一起,把这个系统做出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

    陈华章笑呵呵,“怎么?他们仨不肯请客吃饭?”

    发了文章,项目成功,请全实验室的人吃饭,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是”,邵萍今天格外烦躁,“我不是一直在研究光源吗?想把线宽从32n推进到2n”。

    “对呀,你搞这玩意儿六年了,怎么了?”

    陈华章笑着笑着,表情就凝固了。

    “你、你该不会是想景明做到了吧?”

    邵萍嘴角提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对”。

    陈华章一抖,笔记本直接从大腿上滑了下去。

    邵萍露出苦哈哈的笑容,“他的物镜系统,软件模拟出来的线宽是2n”。

    “这不就跟你做的那个一样?”

    “是,虽然我们研究方向不同,我搞光源,他搞物镜,但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推进到2n”。

    “这孩子还挺厉害的”,陈华章由衷地感叹道。

    “是挺厉害的,我花了五六年都没弄出来,人家两个月就完成了目标”。

    这语气里的酸涩,盖都盖不住。

    “别这么想,他这么厉害,你这个当老师的,心里也高兴”。

    陈华章安慰她,又美滋滋地摇头晃脑,“到时候他发了论文,写个一作,你再署名通讯。大家都知道你挖出了一块年仅十六岁的璞玉。师生相得,也算是一桩美谈啊!”

    邵萍沉默不语。

    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通讯作者啊!”

    陈华章猛地一激灵。

    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他当然知道邵萍想干什么。

    她这是又想署名通讯作者,又想拿一作啊!

    陈华章偏头去看她,“你可别犯糊涂,抢学生的成果,这出去可不好听”。

    “老陈啊”,邵萍叹息一声,“今年很快就要评教授了,如果我有这个学术成果,少也能发两篇核心期刊,再参加一两个学术会议,到时候资格就符合了”。

    邵萍明显已经想好了。她语气低沉,旁边开着两盏柔和的夜灯,暖黄的灯光映在她的美人面上,竟隐隐显出几分张牙舞爪来。

    “不行!”

    陈华章“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我不同意!”

    “咱们教孩子的时候,做人要清正,轮到自己了,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呢?!”

    邵萍脸上郁郁,“我们从前的同学,基本都混上教授了,就我,每次走出去就是个副教授”。

    教授!教授!

    都快成为邵萍的心病了。

    “我当年搞科研也算厉害,学校才肯让我用副教授的身份当博导。可现在光源的项目一直卡着,我这副教授的位子也就一直卡着,迟迟升不上去”。

    邵萍夜里天天掉头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年选错了路。

    “院里年年正高教授的名额也就一个,有时候三年才两个。偏偏年年都有大把大把的天才涌进来,跟咱们一起竞争”

    “还有景明,他真的很有天分啊”,邵萍叹息一声。

    这样的天分,实在是叫人嫉妒。

    “老邵啊,你不能这么想”,陈华章倒了杯水给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要是一直跟别人比,那这日子就不要过了!”

    “再,咱们年纪也大了,你想想,你要是被爆出来抢占学生科研成果,岂不是晚节不保?何苦呢!”

    陈华章苦口婆心,生怕邵萍误入歧途。

    邵萍脱口而出,“不会被爆出来的。景明年纪,之前我去他家里,他是跟同学合租的,也没什么父母兄弟,孤身一人”。

    “邵萍!”

    陈华章火冒三丈,“敢情你还打算好了?!专欺负人家是个孤儿!”

    “我就是随口一,没打算动!”

    邵萍也烦了,“再了,就算我真要一作,肯定也会补偿景明的”。

    “补偿?你怎么补偿?!”

    陈华章胸膛起伏数下,怒气冲冲,“照你的性格,一作是你,裴兴越和景明都不是你的正式学生,所以二作就会给陈康”。

    “三作才给裴兴越或者景明。而裴兴越是s大的学生,家里也有钱有势,真闹起来,你在校领导那里也难做人”。

    陈华章越越气,“到头来,三作是裴兴越,景明呢?拿个四作?四作有什么用!辛辛苦苦,毛都没捞到一根!”

    邵萍也火了,她反砸在被子上,嚷嚷起来。

    “景明是瞎子!将来高考肯定麻烦,高考体检他就过不去。所有的理工科他基本都不能报考!”

    “就算他高考分数线够了,只要学校用‘该学生不符合本专业体检招录条件’拒绝,他就上不了什么好大学”。

    “到时候我跟学院领导通融通融,只要高考成绩超过录取分数线,就不用残疾人的身份卡他!”

    “他就做了两个月的实验。用两个月换一个好大学,不值得吗?”

    “而且进了s大,我在别的地方多照顾照顾他,那不就行了?”

    陈华章气急败坏,一掀被子下了床,“邵萍,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敢做这种事,我跟你没完!”

    邵萍也火冒三丈。

    “陈华章!我是你老婆,景明才是外人”。

    “这跟你是不是我老婆有什么关系?你干这种缺德事儿,你也不嫌心里亏得慌!”

    “这怎么就缺德了?”

    她本来还犹犹豫豫,现在被陈华章一激,面上挂不住,更是振振有词。

    “景明既然这么聪明,能有一个科研成果,就能有下一个。他把这个让给我也不亏啊!”

    “他让给我,我包他不被‘残疾人’这个身份卡住,只要达到录取分数线,就能顺顺利利上大学,你又怎么知道景明不愿意换呢?”

    “你、你!”

    陈华章气到浑身发抖,结婚三十年,他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己的枕边人。

    是夜,夫妻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景明没去实验室。

    他跟谢半珩一起窝在家里吃饭。

    “今儿这么闲?”

    “项目算是结束了,之后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但论文可以在家里写”。

    谢半珩忍不住笑起来,“不想出门?”

    景明也笑,他低眉软声,道,“我想在家陪陪你”。

    他的病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谢半珩被这一记直球打得眉开眼笑,高兴地递了颗草莓给他。

    今儿正好是周日,他不用去上学,难得能跟景明一起玩儿。

    “我们打游戏吧!”

    他和景明还从来没有一起玩过呢。

    景明摇摇头,顶着谢半珩期待的目光拒绝了他。

    “我还得写论文”。

    论文必须尽快发。

    “好吧”,谢半珩失望的往椅子背上一靠,“那我也不打了,一个人玩儿没意思”。

    着,他怏怏地把游戏放在了桌子上。

    景明已经拿出了笔记本,一面打论文,一面跟他闲聊。

    “你最近看过病了吗?”

    这问得也太直白了!

    但景明没这么想,他很坦然的面对谢半珩生病这事儿。

    果然,谢半珩也很坦率,“并没有什么进展,但也没有再复发过”。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景明做实验时的那些人,甚至还去实地看过。对于景明的掌控欲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满足。

    再加上并没有谁成为景明新的好朋友,谢半珩的地位还是最高的!

    他心满意足。

    “没有复发过是好事”,景明笑着安慰他,“不要担心”。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呢?我哪里是怕病复发,是怕你有了别的好朋友!

    谢半珩忍不住把头凑到他耳边,感叹不已。

    “你,对于两个陌生人,商业上的事儿有合同,爱情上的事儿可以领个结婚证,这些都受到法律的保护。那为什么就没有友谊证呢?”

    景明一愣。

    这个问题真是太发人深省了。

    法律颁发结婚证来保卫爱情的忠贞不渝、天长地久。

    那为什么不颁发个友谊证来保护友谊的忠诚长久呢?

    刎颈之交,托以生死。这种感情跟爱情一样珍贵并且稀缺啊。

    谢半珩振振有词,“你法律是不是搞歧视?”

    景明被这个问题给震住了。

    良久,他停下自己打字的。

    “那要不我给你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