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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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灵气在体内毫无章法地流窜,让古遥原本有些冷的身体变得暖烘烘的,从五脏内附到四肢百骸,都充满了轻盈感,让原本无迹可寻的丹田,也忽然冒了出来。

    于是他越发死死地扒着容寂不松了。

    那股死命往他怀里钻,往他身上依赖的亲昵,对容寂而言很陌生,又有点不自在转念一想,这只是一只宠物,来自动物的单纯亲近,并没有那么地难以接受。

    一路上,狐狸几乎没有乱动,只是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容寂猜那应该是很舒服的意思,这是他从狐狸脸上的表情判断出来的。

    一只狐狸怎么会有表情呢?

    可容寂就是看出来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到了庄子,下马时,古遥从他怀里钻出一颗脑袋,打了个饱嗝,但还是不肯从他身上离开。

    “到了,”容寂拍拍他的脑袋,眉头舒展,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不想下来吗?”

    “嘤”我不想。

    古遥用尾巴拨开他的。

    接着,容寂瞥见庄子门口,吉祥那下巴快落到地上的表情,脸上柔和的弧度瞬间变得紧绷,单托着古遥,把他放在了地上:“去,自己去玩儿。”

    古遥还要扑他,被拨开了。

    “嗷”他趴在没有雪的走廊上。

    “打滚耍赖也没有用。”容寂一脚迈过他,回了房,脱下身上那不太合身的大氅,这是今年刚做的,量着他的身形略做大了几寸。他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衣服做大一些,过两年还能穿。

    他去外头练剑,古遥照样是趴在旁边的,练完,他拿出一块很长的牛肉干,分成两半喂狐狸。

    容寂是这几日发现的,比起昌迦寺的玉米糕,这狐狸显然更喜欢肉食,看见肉两眼会放光,食量还很大,但就是不见长。

    喂了一半,东西嘴里的东西还没吃完,尾巴就抬起来试图卷走他里的另一半牛肉干了。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嘤”

    “你,少吃一点。”

    “嘤!”他作势要抢,容寂抬高,古遥跳起来,容寂站起来,吊了他好一会儿,看着他跳上跳下的滑稽表演,心情微妙地好了。

    只是一只狐狸罢了,这么的动物,他懂什么呢。

    旋即,容寂把放了下来,把肉干递给狐狸。

    古遥一把将肉干抢过去,抱着咔咔啃。

    这些肉干是秋天晒的,隆冬很长,还有四个月才结束。

    他望着太阳沉在了西方。

    -

    “少主。”入夜后,臧昀敲响了容寂的房门,“药已经煎好了。”

    他打开门,戴着面具的半张脸别过去,烛光映照在完好无损的那半张脸上,高眉深目,年纪尚轻,但已然看得出英俊的轮廓,黑发垂在脸侧,一缕发丝被晚风吹拂。

    无论看见多少次,臧昀都会在心里叹息,如若少主没有中这蝎毒,这等容貌,这身剑术,必定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不知会有多少少女心中仰慕。

    容寂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埋头一口喝完了。

    臧昀:“这药,上师了还要喝多久么?”

    “一直喝。”

    “什么?”臧昀不解,“毒不是能解吗?”

    “香贡上师只能解开八分,”他解释道。

    八分也不少了,至少不会叫他过完这个隆冬就毒发身亡,容寂继续道:“过几日我去采些药。等解完毒,回了中原,还得一直吃这副药。”

    “那”臧昀面露难色,“少主近日可曾毒发?痛苦可有减轻?”

    “好些了。”容寂面色和缓,长睫遮住黑瞳,“亥时了,你去睡吧。”

    门一关,容寂立刻背过身去,暗红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血腥味弥漫开了。他抬不在意地擦了擦,没人知道他究竟忍受着多大的痛苦,蝎毒每每发作,就像一万只蚂蚁在经脉里爬,先是奇痒,再是剧痛,放在他人身上,已是生不如死,但他已经忍耐了很多年了,心里一直觉得身体上的痛楚,算不得什么痛楚,也因此得以受住。

    古遥原本是睡了,他在柴房住了一段时间,也算习惯了,脑袋枕在尾巴上,并没有那么难受。

    不过柴房漏风,夜里他偶尔会被冻醒,迷迷糊糊的又很快睡去。

    这一晚,他闻到冰冷的气息里,夹杂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便睁了眼。

    古遥跳到了几捆山毛榉柴火上,脑袋从缝隙里钻出,探头探脑地仔细分辨了一下后,闻见气味的来源——是容寂的房间。

    这血腥味显然不同寻常,他鼻子很灵,是判断得出来的。

    该不会有什么事?

    他如今把容寂当成随身大灵石看待,万万不允许他出什么事!所以没有过多犹豫,就从狭窄缝隙里挤出,步伐轻轻地绕过走廊,避开今夜纷飞的鹅毛大雪,蹲坐在他的屋门口。

    万籁俱寂,风号雪泣。

    古遥在他房间外面站了一会儿,迈开爪子踱来踱去,而后跳到窗台上。这窗只敞开了一条微的通风口,他抬起爪子用力推了推窗户,没能推动,反而是听见脚步声,古遥还没来得及躲,窗户一下从里头推了上去。

    古遥一个避之不及,失措下往前一栽,失重的惊恐一下包围了他,可想象中的跌倒并未来临,他被一只托住了身体,幸免于难——

    “家伙,”少年的声音听着不似平常,有些哑,“你这么晚不睡跑到我的窗户上,打算偷袭我?”

    才不是!古遥抗议着,抬起头的时候,却忽地发觉他没戴面具。

    另外半张脸,和露出来那白净、俊秀的半张不同,此刻布满了黑斑,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血线,盘在他的脸庞上。

    对于人的美丑,古遥其实没什么概念,他是妖,只懂得欣赏同族,森林里什么奇怪的物种都有,所以容寂在他眼里并不奇怪,古遥并未被吓到,心中知晓他定是中了很重的毒,这和他本也没什么关系,但一想到同样中了无解之毒的师祖,不免心生同情

    会死吗?

    他仰头望着容寂。

    此时,容寂也想起来了,自己这副模样定然不好看,但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对一只动物有什么好遮的。

    他抬要把古遥丢出去,外面的雪顺着窗棂吹入,容寂见他死死用爪子抠着窗框,仿佛是觉着冷,哆嗦了下。红色的茸毛落了几片白雪,长尾巴搭在身侧,碧绿的眼睛是那么地澄澈,带着祈求之意,像母亲临死留给他的那块玉。

    他垂下眼,看着那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修长的指尖落在开合架上,半晌,两只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房间的地上,弯着腰,柔软的月色渡在他分明的侧脸上,声音在夜色里很轻:“罢了,你去那角落的蒲团上睡去,乖乖的,不要吵闹,不然”他顿了一下,,“不然明天不给你肉吃。”

    黄鼠狼已经不见了。

    “我去。”

    古遥高声喊他名字,无果,怀疑他是不是刚刚趁着开门偷偷溜进去了,有些焦急。生怕冰被白云观的道士抓走剥皮了!

    古遥连忙掏出罗盘一测——果真是指向白云观。

    他再次敲门。

    那道士一看是他,立刻关门:“你这乞丐,怎么还不走!”

    “师傅见谅,”话的是陆拂尘,“我们的灵宠,刚刚不心溜进去了,可否让我们进去找一下?或者你们找到了,可否还给我们?”

    大约是他话礼貌,声音也温润如玉,道士把门缝开得更大一些,露出一只眼睛:“什么灵宠?”

    “一只”

    古遥:“黄鼠狼,刚刚吐你口水那只。”

    “”

    真是叫花子。

    道士:“你们且在外等着,不可进来,我去找找看,找到给你们。”

    陆拂尘:“多谢师傅。”

    两人在外一筹莫展地等待,过了有大半天,夜幕降临,古遥等不及了:“怎么还不出来。”

    他对自己的化形术有信心,觉得冰的真实形态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觉,可白云观是什么地方?

    万一呢?

    这些时日,他和月狐同吃同住,成了朋友。

    古遥还没跟狐狸交过朋友,打成人起,认识的都是人类。这月狐让他感觉很亲切,一直管自己叫狐仙大人,很崇拜自己。

    这狐狸还没化形,可万万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了。

    他忍不住了,直接飞身而起,触到法阵时,被弹了回来。古遥一咬牙,掏出一张破阵用的卷轴丢出去,没想到这法阵相当坚固,只是颤了两颤,又恢复原状。

    古遥看有戏,准备再打它几次,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是何方道友,攻击我护宗法阵?”

    古遥霎时停住动作,仰头望去,那是个穿灰色简朴道袍的男子,样貌俊秀,外表约莫三十多岁上下,但端看气质和修为,已然不年轻了,少有个一千岁。

    他盯着对方瞧:“你是百草先生吗?”

    “友是哪位?为何闹事?”

    “晚辈古遥,法号般若,一介散修,”他收了掏卷轴的动作,文质彬彬地行礼,忽然开始咬文嚼字,“百草前辈见谅,晚辈并非故意攻击白云观护宗法阵的,只是我有一灵宠,不心溜进白云观了,我一时心急,可否请百草先生帮我找下我的灵宠?”

    “你的灵宠,可是这月狐?”

    看见他里提着的黄鼠狼,古遥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倏地警惕:“早闻百草先生不欺暗室,可否将冰还给我?”

    月狐正在他里嗷嗷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