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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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狐狸很会模仿其他物种的声音,甚至以此作为陷阱来捕猎生存。

    他瞧见这狐狸还有气。

    流了这么多血,还不肯咽气,可见其韧性!

    臧昀心底不忍,回过头看向马背上的少年:“少主,这狐狸好通人性,我能带他回去吗?”

    马背上的少年,裹着黑色的氅衣,领口露出白色羊皮毛里,背着弓箭,端看身形,比臧昀这个习武之人要瘦,巴掌脸,戴着半边漆黑的面具。而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浓黑的眉毛与睫,沾了一片白雪。

    这少年年纪虽,黑色的瞳仁却戾气极重,让人不敢直视。

    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哑,:“你是要救它,还是吃了它?”

    古遥一听这话,差点没气绝身亡!可再也没有半分的气力发出抗议的声音。只能在心里发出咒骂,你等着,等着

    但抱他的似乎是个好人,摇头:“太可怜了,还这么,就没了亲人。我带回去吧,给它包扎一下。若是熬不过今晚,明天就”

    “吃了?”马背上的少主垂下眼,瞥向臧昀怀里那一动不动的狐狸。

    本以为真是要死了,少主却瞧见,那狐狸似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可真通人性。

    少主勾起唇角,:“炖汤吧。”

    臧昀应了:“行,如若他熬不过来,就炖了做汤吧。”

    完,将狐狸揣在怀中,翻身上马。

    他压低狼皮的帽子,单托着这只幼崽,另一只提着缰绳,双腿轻夹马肚子,在前面带路。

    身后的马匹上,沈不容抽出长弓,并着箭矢拉弦,坐在马上,甚至没有花时间瞄准,咻地一声,臧昀扭头去看——木箭射中了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

    “少主的箭法越来越好了。”他回过头。

    沈不容并未接话,淡然地把长弓背回了背后。旋即侧身下马。

    他一下来,便能看见其身高肩宽的身量,和少年瞧着十五六的面孔相比,这身量真当结实。大氅是用当地的羊羔毛和猎来的狼皮做的,黑色的披风略大,衣摆拖曳至雪地。

    沈不容将野兔捡回来,一只抓着木箭,将带血的箭镞在雪地里轻轻一杵,洗干净了,再把野兔轻轻一抛,丢给臧昀。

    沿着来时的马蹄印,渐渐走着,雪地被抚平了,看不见路了。

    冬天的阿勒古草原,极度的低温让这里变成了一片冰原。

    如若是初次来这里的人,身体不好,很难熬过冬天。

    他们会来到此处,也是来话长。

    九年前,隐世不出的万仞崖崖主和崖主夫人,因身怀江湖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受身边侍从出卖,落入陷阱。二人被中原几大门派高联合绞杀,独独留下年幼一子,幸免于难,却身中无解蝎毒。

    臧昀作为当时年仅六岁,还是个稚童的容少主的护卫,得崖主临死嘱托:“带容儿,去西羌,昌迦寺,找活佛,江湖上,唯有他能解此蝎毒。”

    于是,臧昀便带着沈不容,驱赶马车。

    路途遥远,他在路上还买了个年幼失怙,卖身葬父的乞儿,名曰吉祥。

    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会做饭洗衣,因是男童,他想着正好可以和少主做个伴。

    只不过吉祥刚上马车,就被少主的脸给吓到了,差点没晕过去。

    那时候的沈不容,还没有开始戴面具,蝎毒盘踞在半边脸皮上,看着可怖至极。发作之日,更是会遍布全身,七窍流血,叫人不敢靠近!

    臧昀每每见到,也是心里一抽,尤其是看见原本性子就有些沉默的容少主,愈发的内敛不言,喜欢缩在角落里,更是心痛,发誓一定要找到那活佛,让他给沈不容解毒。

    他叫吉祥别害怕:“少主只是中毒了,等解毒后,他就和你一样了。”

    吉祥也是胆大,懂得感恩,鼓起勇气点点头,自己不害怕,声音有些颤:“我会照顾好少主的。”

    他看着一旁不哭也不笑,露出可怖面孔,偏偏还安静得不像话的这少主,一路颠簸。

    马车走了几个月,听昌迦寺就在附近,臧昀就花了些钱,买了这庄子安顿下来。那会儿正是初夏,草原上的花开了,臧昀见到黝黑的牧民放牧,看见一望无垠的草原和野花,本来觉得很苦的心,忽然安定了。

    回去时,吉祥看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只这么的狐狸,不免有些失望:“今天猎的是狐狸?”

    臧昀便从袋子里抓出一只野兔丢给他:“去烧火。”

    吉祥接住兔子,眼睛一亮:“那这狐狸呢?留着下顿吃?狐狸肉好吃吗?”

    “不吃,”他摇头,“这东西还活着。如若熬不过今晚明日再吧。”

    然后转身,对少年:“少主,进屋歇息会儿吧,等饭菜好了再叫您用膳。”

    古遥本来昏迷了,隐约间,嗅到一股微弱到灵气

    肚子饥肠辘辘地咕了一声。

    臧昀先给两只马喂了秋天储存的干草,然后才顾得上这狐狸。

    狐狸身上的伤口在低温下结痂了,他随用一块布给它包扎了下,然后在柴房角落,垫了两块布,把狐狸安置在破布上。

    古遥躺下后,方才睁开眼睛看他。见到是个粗犷的汉子,皮肤黝黑,感激地朝他嘤了两声。

    随后,这汉子又给他端来一碗见底的玉米糊糊,掺着几根没有肉的、嚼碎的骨头。

    显然是吃剩的东西。

    古遥只瞥了一眼,连闻都懒得闻。

    他还惦记着那灵气,若是有灵气温养,他能恢复的快一些,不定能依靠那股微弱的灵气来修炼,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会突然变,项圈又去哪了。

    古遥睁着碧绿的杏眼,望着缝隙里的夜色,这四面漏风的柴房,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只听“咻咻”的声音,他定睛看,似是有人在练剑。

    再仔细看,那人不是在练剑,而是拿着一截短木枝在舞古遥是佛修,不懂剑,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他把木枝舞得很漂亮,行云流水,古怪刁钻,竟是越舞越快,快到只剩残影,最后,木枝形成的剑气直指柴房门,竟让那门断裂一道一寸多宽的口子!

    古遥也是瞪大了眼睛,透过那道口子去看,是个看不清面貌、形单影只的少年人,衣衫单薄,身材清颀,身上裹着一层浅浅的灵气。

    这灵气在这样的凡尘之地,分外的耀眼。

    只见少年随将木枝一丢,转身回了房。

    古遥收回了目光,趴在尾巴上思考了好一会儿。

    他舔了舔鼻尖,从口中吐出金戒,抬起爪子,将之抛出,又落下。

    那带他穿越空间的法器,失去原有的光辉,变成了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铜戒。

    古遥像人类那样垂头丧气地叹息,两只爪子抱着戒指,又把它塞回了嘴里。

    此处实在是怪异,有灵气,但非常稀薄,犹如在下界时,师祖带他下山进村游历,那人间约莫就是这样,几乎没有灵气的存在,所以孕育的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半夜,古遥饥肠辘辘,被冻醒了。

    他强撑着受伤的弱身躯,从柴房缝隙爬了出去。循着一丝肉味,猫着身体钻进厨房里。

    半只烧的兔腿放在土锅里,古遥抬起爪子掀开地上冒着奶香气的木桶盖子,漆黑之中,分辨出这应该是生羊奶。

    狐狸扒拉着木桶,伸长脑袋试图去喝两口。

    “咕咚!”

    古遥冷不丁栽进这半桶的羊奶里,乳白色的羊奶是刚好淹没他的高度,他泡在内里,也不嫌弃,反正都让自己弄脏了,埋着头就把桶里的羊奶卷入口中。

    他吃饱喝足,靠在足以为他遮风的桶中,挺着圆润的大肚子,闭着眼睡去。

    翌晨。

    “臧哥!!!!不好了!!!!”

    古遥迷糊之间,被人拎起来,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熊似的矮个青年,下巴一颗黑痣,身上是长短不一的皮革,张牙舞爪地抓着他骂:“你这畜生!都干了些什么?!这些奶是给少主喝的,被你偷喝光了,你该死!我打死你!”

    古遥被他提起丢到地上,踢到角落,他弓起身体,然后一把扫把打过来,将他一把扫出去。

    连滚带爬的,古遥忙躲到了他扫把够不到的缝隙里,见到昨日捡自己回来的好心人进来了,连忙呜咽着卖惨。

    自打化形成人这么些年,他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臧昀见状,问怎么了。

    吉祥提起木桶,倒豆子似的了缘由:“这畜生是个贼,赶紧把他杀来吃了!这种东西,我们不能养!”

    臧昀便蹲下来,看躲在缝隙里瑟瑟发抖的狐狸,毛茸茸的长尾巴圈成一团,从中心抬起一颗可怜巴巴的脑袋。

    臧昀注意到他精神也好了,可能是因为吃饱了,伤势也好了许多。

    “羊奶被喝光了,我就再去打一桶,正好兔腿还”

    吉祥高声道:“兔腿也被他吃了!”

    臧昀就不话了,沉默半晌,他伸,把这狐狸从墙洞里捞出来。

    古遥原以为这好心人,或许会可怜一下自己,没成想被他直接抓着,倒也没直接不讲理地丢出去,只是抓着他的脖子,出庄子往左转,上坡走了几百米,一声不吭地把它放在一处可以挡风的三块巨石中间。

    “嗷”

    古遥呜咽了一声。再一次意识到,偷吃是个坏习惯,会被人厌弃,被人当成老鼠、当成养不熟的贼。

    就连师祖,也是教训了他好多次,才接纳他的。

    古遥看着好心人丢下自己,返回了庄子。

    他昨晚吃得很饱,现在体力恢复了大半,还算矫健地从三块巨石中央跳出来,尾巴落地,支撑着平衡。

    这三块石头是巨石,不过是相对于他现在的体格而言巨大,他绕着石堆走了一圈,冬天的草原上没有野花,除了漫山遍野的雪,还有几根荒芜的野草。

    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以作为赔罪礼的东西。

    古遥站在高处观察了一会儿,看见好心人提着空空如也的木桶出门,约莫有一炷香,方才回来,木桶显然装满了,重甸甸的。

    狐狸仰着脑袋,似有如无的,闻到了煮羊奶的香气,和生羊奶不同,被煮沸的奶香更香甜,从庄子的烟囱飘到外面来,飘入他的鼻腔。

    他躲在巨石后面,探头探脑地望着下坡的大门,望了许久,快要成一颗望夫石了。

    忽地,他听“吱呀”一声,大门从内里拉开。

    古遥像一只土拨鼠那样,忽地直立起身,远远眺望见一个穿黑色大氅的少年走出来,马靴陷入雪地,每走一步,那雪地都会往下陷落几分。

    古遥猛地站直了,眺望的目光简直在发光!

    比看见一桶羊奶,两只鸡还让他兴奋!

    行走的灵气!

    这鬼地方,唯一的灵气!

    狐狸那身短尾长的躯体,如箭似的猛地从高处射出,还未好全的身躯难以维持平衡,在下坡路上一个打滚,滚成了一个红团子,“咕咚咕咚”裹着白雪,翻滚着撞在少年的黑色马靴上。

    沈不容只看见一块雪球砸在了鞋面上,他轻轻踢开,雪球裂开,变成了一只坐在地上,晕头转向的狐狸。

    狐狸也望着他,碧绿的眼睛涣散。似是痛楚地轻轻呜咽两声,而后脑袋一歪,昏迷在了他的马靴上,嘴角还溢出一丝乳白色的生羊奶

    其中又以奇珍阁一家独大,瞧着门店最为气派。

    此时,古遥化形成二三十模样的女修士,踏入奇珍阁的大门前,就被拦住了:“这位姑娘,有五万灵石吗?”

    “有。”他着要进去,又被拦下:“出示一下。”

    古遥:“要拿出来给你看,才能进去逛?”

    “是的。”

    完这句话,身旁来了几个穿白衣的弟子,古遥看见他们直接就进去了,也没有出示灵石,便转头质问店外门童:“哎不对啊,你怎么没看他们有没有灵石?”

    其中一白衣弟子似乎是听见了,扭头道:“外地来的?我们是望霄宗弟子。”

    那模样要多高傲有多高傲,但偏偏四周人还一脸的羡慕赞叹。几人越发意气风发,头发一甩,直接踏入奇珍阁的大门。

    古遥站在店外瞪大了眼:“这么了不起吗?”

    “那是自然,”门童大约见他是女修,态度还算良好,解释道,“望霄宗是上界第一大宗门,他们啊,都是天之骄子,你可知要什么样的天赋才能进望霄宗吗?”

    古遥摇头。

    “这群少年,年数都不大。望霄宗每年只招收二十个弟子,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可整个上界,每年大约有数百万人报名,你这个竞争,那能不厉害吗?”

    “哦听起来是有点了不起。”

    门童斜睨他一眼:“好了,姑娘你有灵石吗?没有的话,不要挡着我们做生意。”

    古遥干笑一声:“那你等我去取个钱。”

    ——上界有一家修士可以存取灵石的钱庄,是仙盟所办,称为金银阁。

    毕竟储物袋这东西,被人打劫了积蓄就没了,所以但凡修士,都会在金银阁存上一定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但古遥显然是没有这个账户的。

    所以他一直未曾离开,去奇珍阁旁边的一家店逛了一会儿,出来时看见那几个望霄宗的弟子,认真看了几眼,侧身而过时,下一秒,里就凭空多出了一块玉牌。

    这也不是用了法宝,这几个少年瞧着十六七,尚且不足结丹期修为,资质虽好,但没有见识过多少社会险恶,不知道还有这么道德败坏的狐狸精偷偷来了钟灵城。

    过了半个时辰,古遥躲在巷道,再次化形。

    他是没办法凭空化形的,只能变作自己见过的人。

    现在他变幻的模样,就是方才那伙少年中的一位。

    所以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了奇珍阁的大门,也未曾被人拦下。

    进去后,立马有一结丹修为的女子上前。

    这钟灵城果然高众多,连个店员都是结丹。

    女子上前欢迎,问他要什么:“一楼是各类灵草,二楼主营天然石料,兽丹和兽宝。不管您要什么,我们这儿都有。”她非常自信。

    “我知道,我来过。”古遥装模作样地绕了两圈,“有离火龟吗?”

    女子:“离火龟?当然有啊,二楼有活体离火龟,还有离火龟的内丹、龟壳,不知客官想要什么?”

    这么容易?

    古遥匪夷:“我要龟壳,要万年离火龟的龟壳。”

    “万年?这客官这就有些为难我们了,我们店里,活体离火龟,最大岁数的,也就是两千岁。至于龟壳,前些年倒是拍卖了一个六千年的离火龟龟壳至于万年,这个,我还没有见过,至少,我们店里没有这样的。”

    “这都没有?那好吧,你这儿有昙华吗?”

    “”

    女子露出迟疑的表情,惊异地看着他:“这是天阶灵草我们这儿没有。”

    “也没有?怎么什么都没有?那你们有什么?”

    “客官要的那两种,我们的确没有,”女子似乎有些尴尬,“还需要别的吗?”

    古遥想了想:“天泉的泉水?”

    “有的有的,这个有的。”女子马上接道。

    “多少钱?”他问。

    “一瓶是五万灵石,客官是望霄宗弟子,打九折,也就是四万五千灵石,您需要的话,我马上叫人拿下来?”

    四万五?

    怎会这么贵?!

    古遥心底唾弃,面上不显,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按照百草先生所言,这天泉泉水,应当是这些原料中最好找的一味药了,此言不假,在钟灵城最大的店里就找到了,但他缺钱,买不起。

    古遥离开奇珍阁,立刻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摇身一变,又换了一副模样。

    他在城中多住了几日,借着这个令牌,得以出入各大门店,了解到珊瑚巷各大宝行的存货信息,以及拍卖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