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8章 第 88 章
众人尚未阻止,古遥仿佛肩生羽翼,纵身进光圈,大禅捡起滚落脚边的戒指,金光反射至琉璃色的塔尖。
黎苍问他:“大禅,这戒指何物,他去哪了?”
“这塔里。”大禅将造化塔收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我先收着,你们谁都不要碰。”
“师祖,若是我出不来,就将此塔毁去。”
花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大禅面色凝重,一拍储物葫芦,从中祭出零碎的几颗黑石头,一片龟甲,嘴里念念有词,往桌上一撒。黑石环绕龟甲,形成一玄妙的布置。
他这推演术和常人学的推演很不一样,旁人都看不懂他的卜卦方式,只有大禅自己才能看明白。
聂一问他:“你占出什么来了?”
大禅缓缓吐出四个字:“枯木龙吟。”
上次他也为花占出了此卦,枯木有龙吟,意思是“绝灭一切妄念,然后达到不生不灭的大自在境地。”
“诸位可知道枯木龙吟阵?”
黎苍问:“枯木龙吟阵是什么阵法?”他指着旁边盆中的业火昙华根茎,开花后,聂一将花摘下,只剩枯萎的花枝还埋在土里,一条细的黑蛇盘绕其间,嘶嘶吐着蛇信,若不是红蛇信,那黑色的身躯几乎隐藏在泥土间。
黑蛇缠着枯枝,与枯木龙吟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黎苍:“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我也从未布过此阵,总之,就是个辅助修炼的古阵,古籍上也没写清楚,”着,大禅掏出一本残破古籍,翻至尾页:“我猜想,这枯木龙吟阵应该可以这样布置。你们谁刚才,这塔是从宫殿底下的阵眼中取出的?所以,将造化塔放在阵眼,若能成功布阵,就有办法进去找人了。”
大禅继续道:“卦象明示了,自然有它的道理,你可以不信老衲的话,但卦象你必须相信,你不信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聂一峰主,那,我们先来炼制肉身吧?”
一个研究阵法,一个炼制肉身,旁的黎苍仔细一看,发觉蛇肚子里的蛋不见了,黎苍伸出一根指,蛇顺着缠在他的指尖,黎苍将蛇提起:“黑东西,你怀的蛋呢?”
他顺将栽种过业火昙华的灵土翻了过来,细细寻找,土壤中别蛋了,连灵气都不剩,业火昙华那一瞬间的开花,将土中所有养分尽数吸干。
土中的养分又是从何而来?
黎苍自然想到了这具备时空属性的黑蛇,容寂未曾告诉过他蛇叫什么名字,黎苍总是叫他:“那个黑的”、“黑东西”、“黑玩意儿”。
黑蛇肚子里的蛋没了,本来还要千年才会开花的业火昙华,一瞬绽放。
黎苍同蛇那透亮的眼睛对视:“你将自己的蛇蛋献祭了,是为了让它开花?”
“嘶!”那才不是我的蛇蛋嘶!
那只是它待在主人道侣的储物袋中时,肚子饿了,吃了一颗蛋,却怎么也无法消化,就那么撑大了它的肚子。
好在终于卸货了。
沧泱难以置信:“你竟然在跟一条蛇话。”
“你没听见他是吗?”黎苍坚信就是自己想的那样,轻轻地摸了摸蛇头,叹息地安慰,“没事。宝宝没了还能再怀的,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主人。他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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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接触造化塔的瞬间,古遥顷刻被灌入了无数回忆,是属于他的回忆,却是另一个高高在上,仿佛从云端往下看的视角。
造化塔仿佛只能同他沟通,告诉他一切起源:“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塔中幻境,梦中虚幻,只有你二人是真实。”
古遥这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异界,而是造化塔造化出的幻境。
从跃入这片空间后,古遥的面前就出现了六条通道,从左至右分别是天道、阿修罗道、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
而关于容寂在哪里,造化塔未曾给他提示,只容寂毁去了一半剑身,他可能成了一个人,或是路边的花草,树林里的动物,甚至是炼狱里的恶鬼。
所以这六道皆有可能。
古遥略一犹豫,从左边第一个通道进去。
天道分为三界二十八层天,这是六道中的顶层,十善之行法而生于天上者,谓之天道。
古遥从天道进入,一出生,便失去所有的记忆,托生成了神族,住在须弥山,在佛陀座下慢慢长大。
在这一界中,没有人间的生老病痛之苦,众生享乐不尽。只是他心中有一执念,好似在寻找什么。
他很爱花,在窗台养了许许多多的花,繁花在他的法力下盛放,永不凋谢,向着阳,根却往土里扎得很深。分明是应当享乐的一道,古遥却不快乐,佛陀问他缘由,古遥迷惘地:“我找不到他了。”
佛陀又问他在寻找什么。
“一个人”他怔然了许久,想不起来是谁了,托着下巴有些难过地拧眉,“若我见到他,我定能认出他来。”
无限长的寿命里,古遥从佛界去了仙界,发现这些神仙和佛陀不一样,他们有兵器,有的用刀枪,有的用剑或弓。
在仙界,声名赫赫的战神,兵主有一把刀,还有一柄剑。
那把剑通体漆黑如墨,锋锐似寒铁,其中蕴藏无穷神力,是一柄旷世神剑,用之切玉,如切泥焉,名曰“景凌”。
古遥初初见那把剑,远远看着就很喜爱,仿佛前世就有渊源。
奈何听闻这是兵主的爱剑,古遥便将自己从养的花,都带来送给他,好大一捧,将他人都淹没,看不清脸,只听他的声音,问兵主:“神剑景凌,兵主可否让与我?”
兵主不认得他,听他这样张狂,张口就要自己的剑,一掌拨开那些乱糟糟的鲜花,认出他眉心佛眼,这是佛子。
“沙弥,你是须弥山的人?要本尊的剑做甚?”
古遥想了个理由:“我见你的剑好看呀。”
“这些花不够换本尊的剑。”
“那我再多给你送一些花,我在须弥山还种了好多,你喜欢喝酒吗,我会酿酒,月老都喝过我酿的酒!”
兵主摇头,对他的酒不感兴趣。
“你若不喜欢酒,那你喜欢什么。”他仰头望着高大的兵主,,“只要能换到你的剑,什么我都给你!”
他睁着圆的杏眼,眼尾上扬,光彩暗敛,如此灵动,和兵主以前见过的那些佛陀全然不同。
“你你擅长酿酒,”兵主对他道:“若你能酿造出让本尊喝醉的酒来,就将剑送给你。”
古遥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他酿酒技术很好,没有人教过他,佛陀不教他这些,好像是他原本就会的。古遥给兵主带了他酿造的一坛子酒,到了他的宫殿外求见:“你试试这个。”
兵主住的地方,和仙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有月亮,有星辰,却唯独没有太阳。
古遥送他的酒,兵主只嗅了一口,就摇头:“这酒不行。”
“你喝都没喝,怎么就不行呢?”古遥舀了一盏给他,执拗地道,“你喝一口。”
酒中花香四溢,有种迷人的芳香,但无论是何种酒,他都不会喝醉。兵主伸接过,仰头饮尽,古遥再次递上一盏,一盏紧跟着一盏,一坛子空了,兵主的眼神依旧清明,将酒盏倒过来,一滴也不剩,眼睛低垂下注视着他:“我都了,沙弥,你的酒不行。”
古遥并不气馁:“我回去改进,我一定要拿到你的剑。可是你的宫殿外面有两只神兽拦路,我每次进来都好困难。”
兵主便给他一块令牌,玉牌上一个“故”字。
古遥问他:“为何是‘故’字。”
“下次回答你。”兵主打发他走了,殿中不再有吵嚷的声音,寂静得只有薄纱般的月光,宫殿中弥漫着一股很甜的酒香。他拈起一朵盛放的花,这沙弥很会养花,和花神养出来的那些花不分上下,每一瓣都盛开到极致的浓烈,他摘下一朵,塞进嘴里,有些苦涩,他坐下月色下,慢慢地将花瓣嚼来吃了。
很快,古遥来了第二次。
和上次一样,他的酒并未让兵主喝醉,古遥坐在他面前叹息:“你上次,告诉我这令牌上的‘故’字是什么意思,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啦。”
兵主注视着他:“这是本尊的名。”
“你叫‘故’?那你姓什么?”
“下次回答你。”
“又是下次,那你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剑?”
“为何喜欢本尊的剑?”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非常理直气壮,“我能摸吗?”
兵主摇头:“不能。”
“那好吧,我回家去酿酒,我一定会酿出来的。”沙弥来了又走,第三次来,兵主告诉他自己的姓氏:“我姓容,单名一个故。沙弥,你叫什么?”
“我在须弥山出生,从佛界花蕊降生,所以就叫我花。因为我还很,所以佛陀叫我花。”
兵主抿着酒盏的嘴唇不经意扬起一个弧度:“难怪你养了这么多的花。”
“因为佛界什么都没有,不好玩,只有花花草草了。”
将最后一滴酒喝完,兵主将酒杯倒过来,一滴晶莹的酒液落在了桌上:“花,希望你下次给本尊带一点不一样的酒。”
古遥离开仙界,又回家鼓捣着酿酒,百年间弹指而过,他是唯一能走进兵主殿中的人。他酿造的酒在仙界反响相当好,那些神仙都喜欢找他换点酒喝,奈何就是喝不醉兵主。他听仙界的仙兵:“那是威名赫赫的战神大人,连帝君见了都要忌惮三分,你酿的酒怎可能灌醉他!他若不想醉,谁能让他醉。”
古遥认输了,挫败道:“我就想摸摸你的剑而已。”
兵主送给他一把一些的剑,细长古朴,是仿着景凌剑而来,通体漆黑,但没有景凌剑身上的山川日月,剑身光洁而冰冷,抚触上去却滑如绸缎,剑身单单一个“故”字。
“我要景凌剑,你送我这一把做什么!”
“都是剑,有何分别?这是我亲为你铸造,巧一些,可随身佩戴,再了,你一个佛子,为何执着于兵器,你们佛,不都讲行善积德么。”
古遥的脸皱了起来:“我要另一把。”
“没有。”
“我知你有,你连摸都不肯让我摸一下么。”
“不给。”
“你是兵主,是战神,怎么这样气?这一百年,我给你送了多少花,多少酒,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吗。”
“花”兵主嘴唇微动,似还想什么,古遥已经离开了,骑着他的象回到了佛界。
回到佛界的翌日,古遥就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从仙界送过来给他的,兵主的随身佩剑,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景凌剑。
这把剑凶光戾戾,一看便是杀了不少人,染了无数鲜血,从战场上下来的旷世神剑。
古遥喜爱的不得了,感觉其中有灵,更有一种和兵主身上类似的气息,不上来的气味,闻着感觉很安静,让他很喜爱。
他带着剑去找仙界兵主,却得知神魔开战,兵主去战场了。
“他将剑给了我,如何能去战场?”
守战神殿的仙兵恭敬回道:“兵主大人还有一把魔刀,他有一把刀便足矣。”
古遥只得回去,他发现自己不执着于这把剑了,只想着兵主什么时候回来,他酿了好酒,还要给他喝呢。
可神魔开战,一战便是几十年,古遥在佛界等啊等,他就将景凌剑随身带着,连睡觉也放在身侧。
剑中剑灵被兵主的神识挤压到了剑尖,只留给景凌一丁点的缝隙苟延残喘。
景凌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兵主又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大战空隙忙里偷闲,跑到他一柄剑身上来,也不言语,好似只为了看一眼沙弥给花浇水、摘花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