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离魂 你是老神棍?你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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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蔽日, 暴雨连天。

    百折送走路寒舟已经有三日,亏得这天气差办学的人大部分都到不了,他才有空喘息一天。

    敞开的挽香阁大门在骤风中合上, 在关上的一瞬间,随着门缝里最后一股凉意溜进了一张纸,在了百折的脸上。

    纸上灵墨的味道没干,百折当即一阵干呕,他最近都快泡在灵墨里了。

    正当他气愤要将这纸团起来撒气时, 一瞥,上面的内容让他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竟然是路寒舟的画像。

    他们阁主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赶忙在地上把纸铺平,看到画像下一行隶:挽香阁阁主系三年前协助妖魔被天灾灭门的涛花门路家长子路寒舟!亲建挽香阁养精蓄锐三年!魔头降世, 吾辈危矣!

    忍着疲惫百折脚下一个滑跑过去开了门,没看到任何人,但看到了漫天飘着与刚才那张相同的纸。

    被雨水湿,粘黏在了大街巷。

    就在此时, 天空一声惊雷,一道传音咒灌入他的耳朵。

    江尘:“赶快关门!开启封阁大阵!”

    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百折赶紧照做。

    在大雨滂沱的夜晚,一个惊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变得人尽皆知。

    ……

    路寒舟此刻坐在草地中发呆。

    他被江宁灼眼角轻轻的一吻搞得有点精神恍惚, 心跳已经不受控制。

    扪心自问道:“这是在紧张吗?还是……在害羞?”

    他从就想着活命和挣大钱, 平日里的生活更是在房间和医院里来回辗转,活脱脱的一个宅男, 十分缺乏社交与人际。他没有业余生活,更别提谈恋爱了,所有时间都用来和死神赛跑,精神追求可以是十分匮乏。

    即使他本就是书中人,那些生活是假的, 可此时这种明晃晃毫不遮掩感情的行为摆在他面前,还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记忆恢复的喜悦被心跳淹没。

    江宁灼倒是一点不觉得奇怪,趁着这个姿势离路寒舟更近了些,甚至伸手拨开他脸上粘着的碎发,方便自己更清楚的看他。

    路寒舟忽然想起了每次渡灵力时江宁灼也是这般温柔,再加上三年前那个盛夏夜晚的吻……

    难道江宁灼一直都喜欢他?

    有了这个想法他更尴尬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二人此时的关系,一直垂着的眼眸心翼翼抬起来撇了一眼江宁灼后就不敢面对转过了头,开始转移话题:“哎,元顾呢,别死了!”

    声音很大,一听就像在逃避什么。

    煦风扫过绿野拂上路寒舟的嘴唇最后落在了江宁的脸上。

    他看着路寒舟泛红的脸和脖子笑出了声。人长大了,但招数还是三脚猫,简直和三年前逃避的把戏一模一样。

    不过拽着自己腿的手倒是没松开。

    江宁灼拽了拽路寒舟的袖子。

    路寒舟装作没感觉到,眺望远处疑惑道:“元顾呢,这倒霉孩子。”

    其实心下已经紧张到不行。

    看他嘴唇不安分抿来抿去,江宁灼如实道:“寒舟你再不看我我就再亲你一下。”

    路寒舟被吓地一僵,倏地转过头,瞪着眼睛盯江宁灼,笑道:“看看看,你想让我看多久都行。”

    江宁灼一点都不客气,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胆量倍增,干脆就伸手将路寒舟揽在了怀里,但是很轻。

    道:“你终于肯认你是寒舟了。”

    倚在他怀里路寒舟莫名安心,伸了个懒腰就没话了。

    之前他又不知道自己就是路寒舟。

    “这么多年怎么不回来?”江宁灼很温柔问,其实稍微用心就能发现,他圈着路寒舟肩膀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路寒舟叹了口气:“怎么回啊,路家名声不好,我活得也不光彩,挽香阁更不用了,直到现在好多人依然有偏见。”

    这个问题比较沉重,记忆回拢后他就知道挽香阁不受待见其实并不是作恶过多,反而其实收留的都是一些善良不问世事的妖魔。

    更多的偏见,全都是来自他们的身份罢了。

    他食不果腹一手撑起挽香阁,落下了不能托物的病根才有了今天的起色,哪里还敢奢求太多。

    路寒舟伸手拔周围的草,看起来轻松,其实脸上的笑容已经缓缓消失了。

    江宁灼将他更用力地抱着以示安慰。

    逞强如他,感觉到不对劲后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江宁灼笑道:“不过那都是从前了,是吧师兄,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江宁灼面无表情道:“好兄弟是不会想亲你的。”

    难道他都那么明显了,还不懂吗?

    “哎呀,天气真好!”路寒舟挣脱了他的怀抱站起来,手搭载眉骨上眺望,“让我找找元顾那倒霉蛋在哪儿呢?”

    看似洒脱,其实挽在腋下的手指都快攥烂了。

    少年成长一夜之间。

    久别重逢难免有些不适应,谁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但却好像什么都没变。

    路寒舟还是那个从一紧张就用拙劣技巧转移话题逃避的奶团子。

    江宁灼气笑了。

    不过他不急,这次的他足够强大,有的是时间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站起来飞速抱起路寒舟颠了颠然后在对方生气前放下,认真道:“太轻了。”

    路寒舟:“……”

    他还是觉得那个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容易相处些,而不是面前这个幼稚鬼。

    好在心魔阵法范围有限,不一会元顾就听着声音抱着坤兽回来了。他不知道摔进了哪个水池,浑身湿得像落汤鸡一样。

    看着路寒舟未戴面具的脸,脚步一顿惊讶道:“十一,你……”

    可话没下去,因为被他身后那张黑着的脸威胁了。

    “不用叫我十一了,我叫路寒舟,叫我寒舟就行。”他伸手用灵力将他身上的水蒸干,道:“怎么不到处喊爹了?”

    提起这个坤兽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要下地自己走,宁可摔跤也不想呆在元顾怀里。

    “别提心魔了,能出来真是万幸。”元顾到这里一顿,缓缓抬头,“等等,路寒舟?之前涛花门路加的长子?”

    “你知道?”路寒舟问。

    “我父亲去西域前曾被一妖族所伤,就是被路家家主救得,当时他身边跟这个奶团大的娃娃……”

    “……”

    奶团大的娃娃。

    看着他量且感激的眼神,路寒舟住道:“行了行了,别提了,还是去柳崖吧,陈年旧事不要再提。”

    江宁灼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地量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不得不苦难真的是磨砺人,曾经纤瘦羸弱的师弟身上也多了凌冽与旁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虽然依旧身型单薄。

    他过去扣住了路寒舟的手,道:“就是,往事不要再提。”

    看着宣誓主权的江宁灼,封宗在逃弟子元顾十分大胆地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心魔大阵解除,原本如墙一般瞭望无尽的草原多了一条隐隐约约的路,通向两个矮崖之间,放眼望去可以依稀看到楼宇的一角。

    路寒舟挣不脱,就任由江宁灼拉着自己往前走。

    元顾重新抱起坤兽走在后面,好心提醒坤兽道:“别追上去扰,不然你就成碳烤老虎了。”

    刚才窥得一些的江宁灼心魔让路寒舟耿耿于怀,他稍微甩了一下两人拉着的手,问道:“师……师兄,你现在那个……”

    他还有点不适应。

    江宁灼明了了他的意思,边照顾他不会踩进什么草坑,边:“你随便叫就行,至于那个暴戾症状,你回来再加上书中找的治疗已经压制的很好了,放心,我没疯。”

    “我没你疯……”路寒舟嘟嘟囔囔了一半好像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干脆又开始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认出我的啊?是不是因为那次坠入寒渊林恍惚间叫的师兄?但隔了三年哎!”

    在今天之前,江宁灼就叫过好几次寒舟了,他很好奇。

    江宁灼觉得路寒舟有些天真,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抹去。

    他十指紧扣路寒舟的手,骄傲道:“就是能认出来。”

    “嗷。”路寒舟感觉到了手上的力道,又开始不自在了。

    接下来的一路他都在默默消化自己有些紊乱的记忆,只不过好在原先冷冰冰的师兄一直陪在他身边,让过程不那么难受。

    江宁灼则是一直盯着他,突然觉得比起摸爬滚隐姓埋名三年,他更想让路寒舟是个横空出世的魔头。

    这样也许能少受不少苦。

    不过以后都有他在。

    柳崖风景确实美不胜收,踏在青草上簌簌的响声让路寒舟开心的差点蹦起来。可他克制住了,要保持自己的形象。

    进入矮崖之后徐之辈府苑全貌露了出来,青蔷楼宇瓦檐翻飞颇有江南风味,虽占地不大,但却仙气十足。

    门口站着一位蓝色素袍裹身身量极高的青年,微笑时房檐下的风铃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路寒舟本以为他是徐之辈的徒弟之类的,可走进后看着他眉宇间的傲气和似有若无的笑意,大惊道:“你是老神棍?你这么年轻??”

    之前那个神棍模样是伪装了?

    “年轻,呵,三百多岁了还敢年轻。”江宁灼不悦,站在了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没注意到他在生气,路寒舟扳着手指大为震撼,“三百岁……”

    徐之辈个头虽高,但还差江宁灼一些,感觉到对方不善的视线后他大声道:“紧张什么!没人和你抢!你注意点,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

    真以为谁都对这条恶龙感兴趣呢。

    江宁灼嗤笑一声,“谁知道你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柳崖憋疯了能有什么坏心思。”

    元顾刚跟上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疑惑道:“柳崖就你一个人?”

    徐之辈量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他身上封宗的入学结印,声传话给江宁灼,问道:“能不能把他留在这儿陪我?”

    江宁灼:“……那最好了。”

    一行人就在徐之辈一个人的吵吵闹闹中进了柳崖府苑。

    进来之前路寒舟还以为会和想象中的世外高人一般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草蒲一样穷酸。但其实内里一应俱全,该有的什么都有。

    徐之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里面不知道注入了什么灵药,心魔大阵造成的烧心感一下子退却。

    见两人手还拉着,徐之辈阴阳怪气道:“大庭广众啊。”

    坐在江宁灼身边的路寒舟这才反应过来抽开手,连忙问道:“我之前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真的是路寒舟,那他现代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是会以穿书的形式醒来?

    “你这个啊。”徐之辈一只脚翘在凳子上十分没个正形,解释道:“之前你不是江毅澜的宝贝徒弟嘛,那老头生前掌管照灵台,早发现挽香阁阁主是路寒舟了,求了我好久让我救你呢。只不过遭人暗算,那天我赶到已经迟了,而且当时你受怨凝影响已经失控,他用了我教的古法离魂,暂时稳定住了你的心魄几刻,我到了才把你救醒的,后来封宗来人,我不得不离开。”

    看似轻松的话语间其实满怀愧疚,为自己没能救下老友而懊恼。

    “古法离魂?”路寒舟不解。

    “对啊,就是将你的神魂抽离,暂居别处,不过具体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会有记忆。”徐之辈道。

    路寒舟怔住了,所以他关于现代的记忆全都是江毅澜当时缓住他神魂的结果?

    他一直觉得属于原主的那些记忆,原来全部是他的。现代二十年的光阴竟然只是短短几刻的黄粱一梦。

    事实让他感受到震撼。

    “心魔阵也不是我故意的,就是后来接触发现你好像忘了不少事还想不起来才出此下策,证明古法离魂还是有些弊端,怨凝对你的影响其实还在与日俱增。”

    路寒舟努力吸收着这一切。

    依徐之辈所言怨凝会让他失控,那么看来他之所以会有“原著”的概念,也是因为怨凝的原因了。书中那个炮灰一样容易杀疯了死相惨烈的反派,只是怨凝强行灌输给他的形象,目的就是让他承认,接受,并且变坏。

    可那并不是原先的他。

    这一切来的太快,路寒舟有些难以消化,最重要的是,江毅澜明明可以自救,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保住他……

    江宁灼看着路寒舟忧心忡忡的目光,一边在内心抱怨师尊不和他实情,一边又十分心疼地攥住了路寒舟的手。

    路寒舟感受到这份安慰回头,道:“没事。”

    “逝者已矣,好好活下去别被怨凝吞噬才是最重要的,不然江毅澜那老头一定气的诈尸。”徐之辈看透他的心思,开玩笑道。

    路寒舟点点头。

    怨凝的声音已经在自己的努力下被克制了不少,他没有辜负师尊。

    江宁灼不想问题这么沉重,干脆接过了话茬道:“还有一事,最近照灵台缝隙有变大的征兆,到底要怎么才能补上?”

    他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徐之辈看了路寒舟一眼,路寒舟当即就明白他其实知道,只有怨凝消散才能让灵气平衡补上缝隙。

    如果江宁灼知道要牺牲他才行……

    徐之辈:“不知。”

    路寒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替他隐瞒,希望他早点找齐药材解决怨凝。

    这样他就不用献祭了。

    江宁灼也没追问,徐之辈虽然是世外高人,但也有天机不可透露一。

    “你就问个这个?”路寒舟转头看着江宁灼,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不追文了。

    “对啊,问一问而已,最主要还是来陪你找药。”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路寒舟耳廓又红了,感受到元顾徐之辈坤兽不善的眼神后,他决定暂时不理江宁灼了。

    怎么像个流氓一样!

    他“哼”了一声,转头冲徐之辈伸手,凶巴巴道:“快点把药给我,我要回挽香阁了。”

    早日解决怨火缠心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是,其他的都得靠边放。

    看他理直气壮,徐之辈耸肩无语道:“你以为柳崖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啊!”

    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拿什么拿什么的?好歹也是修真界无人敢踏足的禁地,这个头衔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路寒舟不屑道:“你不就是个老神棍吗?”

    徐之辈:“……”

    现在的辈真的是十分狂妄。

    他清了清嗓子道:“要想拿到那位药其实也简单,只不过现下你们得去帮我办点事。”

    付出才有收获的道理路寒舟懂,他问道:“什么事?”

    “来的时候你们应该看到了那片断崖柳林,里面有不少刚成年的灵虎,正到了繁殖期,但最近几只母虎似乎对那些公虎不满意不愿一起,你去帮我撮合撮合他们,最好配几对出来。”

    这件事忧心了他好久了。

    元顾切入点清奇,“你每天就在柳崖养养灵兽?”

    “对啊,有问题吗,这灵兽随便一只修为都超过你了。”徐之辈理直气壮道。

    “我哪懂这些!”

    他连人的感情都处理不清楚呢,现在还去撮合别人?

    最重要的是还不是人,是灵兽?

    江宁灼悄悄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视线幽幽转向了在门口抱着一盆零草啃的独角虎,问道:“它是公的母的?”

    路寒舟:“公的。”

    “血统好吗?”

    “天下仅此一只。”

    “不用配了,就它了。”

    “我觉得可以。”

    玩闹的坤兽突然感觉到了室内投来的不善眼光,结合他们刚才的话,它似乎懂了。

    它们是想出卖自己的身体。

    “嗷呜嗷呜嗷呜!”

    它破门而出虎啸逃跑,意思是:我只是只猫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