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破冰 他没掉在地上,有人接住了他。……
柳崖侧厢房内, 淡蓝色的灵力如掺了金沙的薄雾一般漂浮环绕在空气中,最终都纳入了坐的元顾身上。
他闭眼结印,双手在腰腹间紧张得出了不少汗。
由得他天赋异禀, 和徐之辈学道的这段时间修为突飞猛进。
可今日正当要突破一个境界时,他的心绪乱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脖颈后面的那个黑印上,颅内不断浮现过江茂晋行为的点点滴滴。
思虑过重。
“噗!”一口淤血从口中吐出。
徐之辈刚喂养灵兽回来就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往过赶,还是迟了一步, 等他进入房间元顾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赶忙将人扶起然后注入了自己的灵力帮忙舒缓,嗔怪道:“都叫你慢些慢些!你到底在着急什么!”
求道不可心急,根基稳健尤为重要, 元顾实在是太激进了。
元顾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完全不害怕徐之辈的责备,笑道:“老头,这口血吐得值了, 我有大发现。”
“我也有大发现,发现你真的有病!还没大没的!”
徐之辈气得要死,别人想叫他声师父他都不肯, 这子倒好, 根本不愿意叫。
“我认真的。”元顾把散落的辫子潇洒甩到身后, 一字一句道:“江茂晋,迷惘之境, 人界沃土,典籍偏方。”
这些话没什么逻辑,可他一完徐之辈就懂了,惊讶道:“你什么?”
柳崖典籍本本孤本,元顾短短半月群览无数。其中有一本就, 迷惘之境所受幻伤,当以人界沃土覆之养之,可暂缓,久之则可消除。
江茂晋上次叫他寻来人界沃土本就让他心生猜忌,现下更是证明了这件事:江茂晋受伤了。
想必后颈的印记也是在那天来的,江茂晋冷漠他就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
“这件事得快点告诉寒舟,让他们有所提防。”元顾一本正经道。
徐之辈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见他抗衡,骂道:“怎么了现在是动都不让动了是吧。”
元顾嘟嘴:“事有轻重缓急。”
“是是是,为了帮寒舟拼了命地修炼,我这个损耗修为替你把印记消除的师父的话就是个屁。”
养了没几天就养出脾气来了。
徐之辈指尖弹出一道传话的灵力破窗而出。
元顾看到后才放心,听着徐之辈口中的醋意笑了笑,道:“寒舟于我有救命之恩,你是师父不一样,我人都在柳崖你和他比什么?”
徐之辈心道这还差不多,翻了个白眼,继续帮他疗伤。
……
坠月谷偏院楼阁。
“我该怎么啊,直接道歉吗,会不会太正式?那表白呢,会不会显得我太倒贴?嘤好烦啊……”
路寒舟缠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碎碎念了整整三个时辰,被子都快被榨成一根麻花了他也不肯松手。
几次伸着脖子心翼翼探头看着对面的房间,什么都看不到后又生气一般地埋进被子里一阵翻滚。
犹犹豫豫就是没出了这个门。
原因无他。
他和江宁灼闹别扭已经整整三天没话了。
那日他们从谷主洞空手而归后,宗祁月似乎对于他们没能拿出千年鹿皮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还安慰他们先找到真爱再来取药也不迟,反正有的是时间,在坠月谷住多久都行。
这话再一次刺激了伤心的江宁灼,让他更加沉默寡言。
路寒舟本想借晚上有相处的时间可以开,可未料想到坠月谷十分大方,竟然给了他们一人一间房,连坤兽都不例外。
分房而睡以至于他不仅夜夜失眠,还和江宁灼陷入了一种难以挽救的尴尬的氛围。
今早吃饭他主动给江宁灼夹菜对方都拒绝了,一看就气一直没消。
那是他的问题吗,爱不爱这么深刻的问题他不得好好想想吗?哪里能脱口而出!他们才暧昧了几天!
至于记仇这么久吗!
路寒舟把头埋在枕头里,继续声念叨道:“好烦啊,想渡灵力,想抱抱……”
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加上没休息好,他最近感觉自己的缠心怨火有点复燃的迹象。
他日日梦到和江宁灼亲亲,醒了就灵海紊乱想着渡灵力,可往常那个帮他的人已经住到了对面。
甚至不愿意理他。
越想越烦躁,路寒舟干脆就一股脑从床上坐起来算砸一通被子泄气。
可这一坐不要紧,透过开着条缝隙的窗,他看到了宗祁月正带着五六位姑娘往江宁灼房间里走。
想起了那句“慢慢找真爱”。
怪不得宗祁月总坠月谷最不缺的就是姑娘,真是热心肠啊,这就给江宁灼安排上相亲了!
最重要的是路寒舟等了一会,一向生人勿进的江宁灼竟然没有把她们赶出来!
“好啊!”无名怒火蹭蹭而上,他把枕头往地上一摔就出了门。
酝酿了一早上和好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路寒舟决定躲远点,眼不见为净。
坠月谷女修的法器大都为扇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非极品,蝶裳羽衣,蚕丝真绒,那都算普通的了。
鱼贯而入宛若天仙的坠月谷女修占了江宁灼房间好一片地方,各自以扇掩面,婀娜多姿。
可落座在木椅上的江宁灼甚至头都没抬,只顾着皱眉思虑。
宗祁月最后走进来扇了扇扇子降温,看江宁灼一脸忧愁,提醒道:“喂,臭子,人都给你找来了你想什么呢?”
周围传来一阵女子清爽的笑声。
江宁灼这才回神,大致扫了一眼众人道:“开始吧,首先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追人的话,第一步该做什么?”
即使表情十分诚恳真挚,他这一开口还是惊煞了姑娘们,她们连连往后退,目光都向宗祁月求助。
来之前可没听江宗主如此直接。
宗祁月眼神示意她们放心,无语道:“这才第一天认识互相都没了解一下你就要追人吗,不是我啊,太随便了,我不答应。”
她们坠月谷女修虽多,但各个都是宝,这江宁灼得和玩乐一样。
江宁灼一脸莫名其妙,反应了一阵才发现似乎有误会,赶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来向各位学习学习,没有别的意思。”
“学习学习?那你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要我们帮你出谋划策?”一个女修问道。
“差不多?”江宁灼思考了一下,严谨道:“只不过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宗祁月眼睛瞪得溜圆,颅内飞速运转一阵后长大了嘴巴,“等等,该不会、该不会是寒舟吧?”
她问的心翼翼,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唐。
可江宁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大方方道:“嗯。”
刚才还活跃的空气霎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
路寒舟躲到了坠月谷谷口的那棵桃树上,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
来了几天后他才知道那片花海上的草叫古月生灵草,是只有坠月谷才能生长的灵植。
光是闻一闻都对修为大有益处,此时不少女修在花海里奔跑嬉闹,他就一边观察她们,一边大口大口地吸这灵草的芬芳。
搞得不一会就有些缺氧。
直到脑子嗡嗡有点晕,他才把刚才的气消了不少。
既然短时间内和江宁灼没什么进展,那还不如在这里观察观察那只花蝴蝶宗琼玖,倒也一举两得。
至于为什么叫她花蝴蝶,那是因为路寒舟发现,除了第一日来的时候女修们对他们客客气气外,其余时间她们都喜欢围着宗琼玖转。
似乎很喜欢她。
此时宗琼玖就在和几个女修玩老鹰捉鸡的游戏。她一身劲装英气不减当的老鹰,不少鸡被抓住后没有输了游戏的懊恼反而还开心地往她怀里钻。
除了宗琼玖中气十足的笑声外女子的嬉闹声做一片,路寒舟觉得那个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对宗琼玖有意思。
因为宗琼玖只要拽一下她的手腕,她脸都跟着红透了,下意识就要往她身上靠。
路寒舟笑出了声,吹散了些桃花朝他们那边飘去,试图增加点氛围感。
既然自己不太懂感情,那就在这里看看别人怎么表达心意的学学也未尝不可。
不过看着看着倒是觉得有些眼熟,自己似乎也会对江宁灼有依赖的冲动。
谁知道他这个动作引起了宗琼玖的注意,下一瞬一个折扇就朝他飞来。
单薄的一张纸在空中划出了破风声,路寒舟闭眼一躲,下一瞬宗琼玖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宗琼玖眼尾上挑十分具有压迫性,握着扇子嘴角一勾,朝上看道:“是哪个贼在这里偷听?”
路寒舟没下来,只甩甩那条挂在外面的腿,问道:“喂,你到底是怎么让这些女修追在你身后跑的?”
“我怎么知道。”宗琼玖挽着胳膊靠在了树上咳了几声。
“你受伤了?”路寒舟抬起了点头。
“对,上次去迷惘之境的伤还没好。”宗琼玖大大方方道:“当时我的任务点就在狐妖忆阁旁边,受了点苦第三层就没防备,被一个迷阵伤了。”
伤在她的手腕上,但有一条鹅黄色的丝巾仔细裹在上面遮挡。
宗琼玖舍不得拆,就没解开给她看。
路寒舟倒没想到她这么如实以告,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也可以排除宗琼玖了。
她是有时候很狂也很凶,只不过是看起来蛮狠罢了。昨日偷偷救白兔还被路寒舟看到了呢,动作笨拙但眼里满是担心。
而且她的心思全在坠月谷,依宗祁月所她几乎很少外出,路寒舟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她有什么理由迫害江毅澜或者杀害路家,基本没有异常。
他最后试探道:“那你走到最后拿了什么?”
问的是迷惘之境得到的宝贝。
宗琼玖叹了口气,笑道:“我没出息,拿了一个灵蝶簪,中看不中用的防御法器。”
嘴上吐槽,语气却十分开心。
路寒舟探头看了看她头上只有一根白玉簪,问道:“东西呢?”
宗琼玖冲那边玩闹的女修扬了扬下巴,笑着没出声。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路寒舟才发现那个身穿鹅黄色裙的女修头上正是别着一个灵力曳尾的发簪。
他也跟着笑了,起哄道:“哦~”
“别我了,你呢?”宗琼玖一向比宗祁月那个心大的敏感,早就发现了路寒舟的不对劲,问道:“眼下的情伤好了没?”
她的是路寒舟的黑眼圈。
微风扬起路寒舟的碎发,将他坠下的红袍吹的翻飞,路寒舟被她调侃得笑出了声,道:“少放屁。”
宗琼玖用扇子推了推鼻梁,吸了口气扬高声调:“这人啊,看懂心意最难,你得学会哄。他一个二十多年不染红尘的修士,指不定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怎么多想。”
看她的样子是算交流一下了,知道她没坏心思也不是坏人,路寒舟就卸下了心防。反正最近最贴心的百折也乐不思蜀顾不上理他,他和宗琼玖当秘密聊聊也不成问题,她也是个不会多嘴的人。
而且人家有经验,万一能点拨通他那取药岂不是更快了。
但想了想她这几句话,还是有点置气不愿承认。
咳了咳,清清嗓子道:“当然不哄,我又让搂又让抱晚上还一起睡一起泡灵泉一起亲亲的,虽然我没明确过,但是个人都该明白什么意思吧。当时谷主洞我反应慢就没出口,生这种气至于吗?”
他是宅男啊!哪里能一下子知道爱不爱,那不得反应一下!这都不信他,真的是气死人了。
其实当时确实没想好怎么回答而不是反应慢,但路寒舟就是不承认。
宗琼玖没想到他们进展得这么快,连忙抬手示意路寒舟声点。
思考了一阵后道:“可是你让他感受到你的心意了吗?你看这些女孩子,我能明显感受到她们的心意,我也只对我感兴趣地给予回应,这样其他人也不会误会,才不会尴尬。”
“如果没给,再坚定的信念都会感到不安的。”宗琼玖像个对晚辈谆谆教诲的老年人。
这么一还真的问住了路寒舟。
江宁灼的心意他当然知道,只不过自己好像确实没给过回应,害羞至极的时候不是装作抗拒就是逃避,每次都是江宁灼不要脸再靠上来。
似乎确实很容易误会。
怪不得那个老者的话成了压垮江宁灼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他嘴硬道:“我、我已经很明显了!我都允许他做这做那乱来了,还、还不行吗!”
他的很没有底气。
宗琼玖明白了他在逃避。
故作高深道:“爱很复杂的,不同于喜欢,有很多种形式。也许是依赖,是承诺,是陪伴,是信任,有时候生气又何尝不是呢,总归是人喜欢自欺欺人罢咯。”
她在阴阳怪气路寒舟,最后那句生气也是爱的意思就是表达给他听的。
路寒舟感受到了,想起自己对江宁灼的百般依赖,想渡灵想亲亲,没有他睡不着……对方也过你有师兄这种承诺的话,自己也把他规划入了病好后的未来。
想的想的他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意思笑容,然后后知后觉自己被支配了,挥挥头嘴硬道:“你、少来了!这些理论的东西谁不会!”
宗琼玖张开扇子,侧了个身正好看到了不远处一棵桃树后的躲着的白色衣袍。
一向喜欢多管闲事的她没有拆穿,故意声和路寒舟:“哎,不过我跟你,宗祁月最近恨嫁呢,指不定要把哪个门当户对的许配给江宁灼,听还要相亲,让江宁灼选。”
路寒舟枕在树上发呆心鼓如擂,前一秒还在思考自己的心意该怎么表达时后一秒就听到了这惊天的消息。
恼羞成怒大喊:“他真是要相亲?”
“嗷你看了啊已经去了啊!”宗琼玖火上浇油。
心里笑道一个因为对方相亲吃醋,一个因为不表达心意而生气,这明摆着的事,简直就是旁观者清啊。
“再也不理他了!”
正自省的路寒舟气的火冒三丈,觉得自己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刚才还在想着双向付出的他现在决定要要彻底与江宁灼决裂。
躲在桃树后面的人身形一僵。
本来算刺激一下撮合两人的宗琼玖见计划失败,为了避免被谋杀,赶忙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正当白衣人要踏出桃树后走过来时,一缕蓝色的灵力在了路寒舟的额心。
是徐之辈传来的灵信。
看路寒舟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江宁灼也不躲闪了,直接从桃树后面出来站在了树下抬头问道:“徐之辈什么了?”
一股风而过,桃花簌簌落下,远处的宗琼玖笑了笑把刚才路寒舟的伎俩还了回来。
一片桃花落在了江宁灼的头顶,路寒舟顺着看下去,正好对上了江宁灼泛着水看他的眼眸,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克制着自己的心跳,赌气道:“你不是不和我话吗?”
江宁灼面无表情:“我是看到徐之辈的灵信才来的。”
灵信才到一秒,你反应倒是快。
路寒舟听到宗琼玖的笑声就知道她早感觉到江宁灼来了,骂了她句吃里扒外后认认真真地把徐之辈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了江宁灼。
没想到两人三四天以来第一次话竟是因为江茂晋的漏洞。
江宁灼听完后若有所思道:“那看来确实不是宗琼玖。”
路寒舟心道:废话那还用你。
“江茂晋竟然如此可疑,那想必封宗涛花门两件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天高皇帝远,等找到药回去再好好查吧。”江宁灼陈述道。
到找药路寒舟就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嘟嘟囔囔了一阵干脆就狠狠一转身。
哪曾想这树根本不受控制,他一直坠着的那条腿发麻没蹬稳,整个人朝树下翻去。
传来“哎!”一声尖叫。
他没掉在地上,有人接住了他。
江宁灼明明皱着眉,路寒舟却从他的眼神里寻找到了温柔。
他感受到了自己腰上和腿上的手明显在用力,想起那边还有看热闹的女修,轻轻伸手推了一下江宁灼的肩膀,躲闪眼神道:“放我下来,别人看着呢。”
江宁灼十分讲理地放在地上让他站稳,见路寒舟低着个头他也不强求,问道:“那个……晚上可以来我房间找我一下吗,我有事。”
“嗷。”路寒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耳垂又止不住泛红。
见他答应江宁灼克制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没有逗留朝坠月楼阁大步走去。
“讨厌啊!”路寒舟扭头冲那群以嘴型调侃他的女修凶了一句。
然后转身快步追上了江宁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