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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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娇和素月表情慌乱的难以掩饰,却不敢多解释房内发生的事。

    金宝银宝焦急之下,大步从门外冲进来看屋内发生了什么。

    房内只有宋佩瑜与被他公主抱的重奕,金宝和银宝想要看不见都难。

    沉默了片刻,金宝银宝火速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贴心的将门也关上。

    格外清晰的关门声响起后,房间内再次陷入难以言喻的寂静。

    宋佩瑜在重奕雀雀欲试的目光下眨了眨眼睛。

    他有点怂,但不能承认。

    “松手”宋佩瑜轻声道。

    重奕从善如流的松开搭在宋佩瑜肩颈上的手。

    宋佩瑜没觉得肩颈变得轻松,却突然感觉到双手间传来他难以承受的重量,险些将重奕扔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重奕,这个人竟然这么沉?

    重奕非但没觉得愧疚,反而露出个稍显得意的笑来。

    他主动站在地上,围着宋佩瑜绕了半圈后,停在宋佩瑜面前,稍稍抬起双臂,“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

    如果他现在告诉重奕,他有间接性失忆的毛病,重奕会相信他吗?

    宋佩瑜抬起手,将挡住眼睛的碎发拨到脑后,自然而然迈步的往重奕身侧绕,声道,“许久没看过这方面的书,我去叫金宝找本书来,我先温习明白了,再教你。”

    手腕被重奕抓住的时候,宋佩瑜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听见重奕格外低沉的声音,“找个带图的,我们一起看。”

    骤然罢工的心脏悄无声息的复工,比之前不知道勤快了多少倍。

    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转移话题,然后顺势将这件事拖过去的宋佩瑜不得不承认,和重奕躺在一起看带图的书……这个想法非常妙!

    自从离开咸阳后,宋佩瑜与重奕都是同吃同住。

    路上条件艰苦,就算众人怜爱宋佩瑜有病在身,将驿站最好的房间让给宋佩瑜,最多也就是漏风漏雨的情况好些,房间大点,却不会多出一张床或者有个像家中那般舒适的软塌。

    宋佩瑜不想睡地,也不忍心让重奕睡在地上。

    两个男人还讲究什么?

    将就住呗,他们连山洞都住过,有床就不错了。

    宋佩瑜和重奕从未因为一路上的同床共枕,产生过多余的想法。

    这种念头一旦开始冒头……就有点难以抵挡的意思。

    宋佩瑜今年十九岁,早些年因为先天不足发育的比同龄人晚些,几乎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但他毕竟是个正常,且处于冲动期,还十分擅长脑补的青少年。

    因着突如其来的念头,宋佩瑜洗澡的时候,特意多泡了一刻钟。

    金宝的办事效率还是那么高,很快就捧着三五本摞在一起的画册从外面走进来。

    宋佩瑜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去端早就空下来的茶盏,想等着金宝退出去后,再去翻看画册。

    金宝将画册放下后,却没有立刻退出去的意思,他瞟了眼正在窗下炕桌上坐着的两人,悄悄握紧袖口。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会后,重奕从手下快要飞出残影的九连环中抬起头,目光深沉的望向金宝。

    金宝在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低头,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仍旧不肯迈动脚步。

    宋佩瑜轻咳一声,如同刚见到金宝似的放下茶盏,“东西找到了?我这里不用你了,回去歇着吧。”

    金宝保持垂头的姿势,闷声道,“可惜主子要的急,才只找到这几本画技粗糙的东西,不如再等几日,我定能将那些富商珍藏的好东西掏出来。”

    “唔”想到金宝口中的‘好东西’是什么,宋佩瑜再也无法掩饰耳热,连带着变得口干舌燥起来,又清了清嗓子,边摆手边含糊的道,“先将就着用,也不比那么精细,你也早些休息。”

    宋佩瑜已经连了两次让他回去歇着,就算再怎么不甘心,金宝也不会让宋佩瑜出第三次。

    金宝默默叹了口气,从放着‘画册’的桌前走到宋佩瑜身侧,掏出袖子里的玉瓶塞进始终垂着头的宋佩瑜手中,满是不放心的道,“您知道怎么用吧?”

    宋佩瑜愣住,垂头看向手中的玉瓶,只有巴掌大,触手温凉,竟然是上好的暖玉。

    这是什么?

    宋佩瑜正要开玉瓶,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脑中突然闪过道灵光,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会吧?

    不会吧!

    金宝竟然贴心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要‘画册’,金宝却连药膏都替他找好了。

    宋佩瑜僵硬的将想要开玉瓶的动作,变成将玉瓶握在手心,抬起眼皮去看金宝的表情。

    金宝正满脸仇大苦深的望着他,双眼中包含了担忧、心疼、期盼……等诸多复杂情绪。

    宋佩瑜突然觉得有点冷,但他明明穿了衣服。

    见到宋佩瑜只是望着他不话,甚至耳后越来越红,金宝眼中的期盼彻底暗淡了下去,他低声道,“的和银宝就守在门外,您有事叫我们。”

    罢,金宝又在原地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彻底死心,检查过窗户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宋佩瑜才觉得松了口气,目光环视一周都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便抬起右手在脸侧扇风。

    虽然效果甚微,却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心里安慰。

    然而房间内另一个大活人,却不会让宋佩瑜如此顺利的脱离尴尬。

    宋佩瑜已经竭尽全力的忽略重奕落在他握着瓷瓶的手上的目光,重奕却仍旧不肯放过他。

    “玉瓶里是什么药,你哪里不舒服?”重奕边问,边将骨节分明的长手伸到宋佩瑜握着瓷瓶的那只手旁边,显然是想看看宋佩瑜的药。

    宋佩瑜还惦记着等会要一起看‘画册’,怎么可能让重奕知道,金宝贴心到连药膏都提前准备齐全了。

    他既没经历过这些,又没想象过自己会经历这些。

    在宋佩瑜心中,就算要探讨经验,也该从入门级开始,最多也就是友好互助,哪能刚开始就这么劲爆?

    “不是药,是……”宋佩瑜游移的目光放在茶盏上,脱口而出,“是花蜜!”

    罢,宋佩瑜利索的从炕桌上起身,算先将手中的危险物品收起来。

    只要他能装的若无其事,重奕就不会知道玉瓶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可怜宋佩瑜已经昏了头,根本就不记得‘不要对重奕谎’的血泪经验。

    就在宋佩瑜找到了合适的地方,算将玉瓶封存起来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重奕近在咫尺的声音,“什么味道的花蜜?先给我冲一壶。”

    !!!

    宋佩瑜吓得哆嗦了一下,玉瓶脱手而出。

    重奕在眼疾手快的将玉瓶捞进手中。

    某个瞬间,宋佩瑜觉得他听见了血压上升的声音。

    他立刻掰着重奕的手指去抢玉瓶,抢到后,将玉瓶紧紧攥在手中,恶狠狠的瞪着重奕,气势汹汹的问道,“喝茶还是看画册!”

    重奕立刻退后半步,毫不犹豫的道,“看画册。”

    宋佩瑜指了下摞放在桌子上的画册,又指向已经铺好的床。

    重奕仔细的看了看宋佩瑜的脸色,又瞟了眼宋佩瑜手中的玉瓶,才慢吞吞的转身去拿画册。

    眼见着重奕已经将画册都捧到床上,也在床上坐好等他,宋佩瑜犹豫了下,怕重奕明日起的比他早,万一智商下线,真的将药膏当成花蜜喝……

    最后,宋佩瑜还是将已经捂得温热的玉瓶带到了床上。

    看画册之前,宋佩瑜坐在床上掀起裤腿脚,露出笔直苍白的腿,大方的将玉瓶开,将里面呈现浅绿色还带着淡淡香味的药膏涂在上面。

    发现重奕的目光看过来后,宋佩瑜若无其事的解释,“不是花蜜,是药膏,能……嫩肤美白,我原本不太好意思在你面前用。”

    重奕的目光从宋佩瑜的腿,顺着宋佩瑜身上淡黄色的寝衣一路向上,最后落在宋佩瑜颤抖的眼睫上,“我帮你抹?”

    宋佩瑜的手猛得抖了下,淡绿色的膏体顿时倾泻而出,整瓶膏药都被他倒在了手心。

    “不用你帮我,我帮你。”宋佩瑜平静的目光从淡绿色的手心移动到重奕寝袍下的腿上。

    只能不愧是用在那里的药膏,就算颜色和味道再怎么清新,质感都难免奇怪。

    将整瓶膏药都抹在两个人腿上后,宋佩瑜总觉得两条腿十分不对劲,连双手都像是在冷油中浸过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还想下地洗个手,却在坐起来想要下床的时候,被身后的重奕搂住了腰。

    重奕从后面贴上来,略有些沉重的下巴贴在宋佩瑜的肩膀上,声音几乎是在宋佩瑜耳边响起,“不看画册了吗?”

    宋佩瑜对重奕委屈的声音毫无招架之力,将帕子丢到地上,“看!”

    两个人肩并肩趴在床上,头贴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画册,脸上的神态竟然出奇的一致。

    宋佩瑜深吸了口气,态度极为认真端正的掀开封面。

    只看了一眼,宋佩瑜就萎了。

    这是什么?

    绿晋江海棠花册,就这?

    图册上的两个人不仅重点部位满是奇奇怪怪的黑色斑点,身体比例也严重失衡,最夸张的是肌肉线条上都有黑色斑点。

    攻……姑且将恍若三百斤粽子的人称作攻,像是粽子叶似的人称作受。

    两个人上下交叠的时候,不仅满是黑色斑点的位置毫不相连,身上竟然没有半点挨在一起的地方。

    明明看着应该是攻趴在受身上的姿势,彼此身体之间却留着莫大的空隙,再画上去至少五个同款受都没有问题。

    视觉效果就像是大大的粽子放进的锅里,因为粽子太大,锅太,所以粽子才没沉底。

    宋佩瑜与重奕看着铁锅煮粽子的画面同时陷入沉默。

    “这本画册这么厚,一定是循序渐进!”宋佩瑜边边笃定的点了点头,又翻了一页。

    救命,还是铁锅煮粽子的画面,锅更,粽子更大了!

    第三页,画面终于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从一个锅一个粽子,变成一个锅两个粽子,依旧毫无观赏性可言。

    宋佩瑜逐渐暴躁,直接翻到了画册的最后一页。

    很好,画风果然变得成熟了许多。

    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两个身长八尺,体态均匀的……大黑,还有另外两个黑黑瘦瘦的黑。

    四个人在身体全程无接触的情况下,做非常快乐的事。

    不愧是绿晋江海棠花册。

    宋佩瑜将这本厚的能防身的画册狠狠的扔到地上,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重奕,“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本。”

    第一本、第二本、第三本……最后一本。

    他何等何能,生平第一次看画册,竟然连火柴人都能看到?

    随着最后一本画册被扔到地上,宋佩瑜将脑门埋在枕头上,发出认输的哀叹,“看来金宝的没错,想看画册,还是要看珍藏版才行。”

    重奕以手杵脸,侧躺在宋佩瑜身边,望着宋佩瑜的目光满是笑意,慢吞吞的道,“让你无需实践就掌握经验的画册什么样,可是被珍藏在咸阳家中?”

    宋佩瑜没抬头,闷声道,“文字比图画精彩的多。”

    就算没有经验,宋佩瑜也能肯定这点。

    起码他看着文字的时候,不会脑补出铁锅炖粽子,也不会脑补到火柴人。

    画册看完,宋佩瑜心中的羞涩、期待全部消耗殆尽,只剩下身心俱疲,迫切需要在睡梦中安抚自己受伤的心脏。

    重奕的气也消的七七八八,不再为难眼皮子架的宋佩瑜,只是伸手将宋佩瑜从闷在枕头上的姿势,变成仰躺的姿势。

    等宋佩瑜睡熟后,重奕才将宋佩瑜的手缓缓抬到鼻翼下。

    越来越浓重的香味果然来源于此,重奕却没法分辨出是什么香。

    想起前段时间宋佩瑜似乎抱怨过,再这么操劳下去,早晚要英年早秃。

    难道本该是抹在头上生发的膏药?

    重奕伸手在宋佩瑜堪称茂盛的头发上轻抚了下,也跟着躺了下来。

    可惜过了许久,重奕都没能睡着。

    他觉得腿有些痒,不至于难以忍受,配着床帐内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却让人心生烦躁。

    想出去舞剑,又不想这么早起床。

    重奕睁着眼睛望着床帐外的漆黑。

    天还没亮呢。

    也许是夜深人静的原因,重奕觉得宋佩瑜的呼吸声都比往日里更重。

    不对,宋佩瑜的呼吸声就是比往日里粗重。

    重奕立刻翻身坐起来,夜色虽暗,却对他的视线没什么影响,他能看得出来宋佩瑜的脸也比往日红一些。

    他将手放在宋佩瑜的额头上,温度却没什么差异。

    重奕皱着眉毛将手拿开,低头贴上去,也没觉得冷或者热。

    既然没有发热,没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做噩梦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重奕的猜想,睡姿乖巧老实,整夜都不会改变动作的宋佩瑜,突然开始频繁的翻身。

    重奕张开手臂,笨拙又温柔的轻拍在宋佩瑜的背上,他时候听过老嬷嬷哄他睡觉的曲子,却唱不出来,只能声告诉宋佩瑜,“我在这,睡吧。”

    宋佩瑜短暂的安静了一会,然后开始变本加厉的挣扎,他将重奕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双手插进重奕的指缝中,重重的与重奕的手摩擦,发出仿佛梦话似的委屈声音,“痒”

    重奕闻言,目光从宋佩瑜仍旧在他手上摩擦的双手,移动到宋佩瑜不老实的双腿上,立刻想到了问题所在。

    是那瓶药膏。

    重奕立刻越过宋佩瑜,想要去问金宝那瓶膏药究竟是什么用处,为什么会让宋佩瑜难受成这样。

    他刚挪到床边,正在找鞋,忽然感觉到被人抱住了腰。

    “我难受。”委屈又沮丧的声音从重奕身后响起,宋佩瑜被自己折腾醒了。

    重奕将鞋踩在脚底,拍了拍宋佩瑜的手,“我去让银宝来给你看看。”

    宋佩瑜的手更用力了,他醒过来后,就从又麻又痒的位置猜到了难受的原因,怎么可能愿意让银宝来看?

    金宝拿来给他用的药,肯定先让银宝看过。

    到时候他怎么和金宝银宝解释,为什么要将膏药抹的手上、腿上到处都是。

    也许是周围一片漆黑的缘故,宋佩瑜有种只剩下他和重奕两个人的错觉,或者是身体过于难受,导致整个人都变得脆弱柔软。

    他毫无顾忌的撒娇,“不去,不让他们知道。”

    重奕顿了顿,缓声道,“那你怎么办,就这么干挺着?”

    他自己忍着腿痒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换成宋佩瑜感受这等滋味,重奕便觉得是十分严重的事。

    宋佩瑜将额头抵在重奕的背后上,不答反问,“你的腿痒吗?”

    重奕轻笑了声,“你呢?”

    能问出这句话,起码代表宋佩瑜神志清醒。

    重奕稍稍放心的同时,也不再执着于非要去将银宝叫进来看宋佩瑜的情况。

    宋佩瑜沉默不语,似乎是自知理亏,老实下来了,手臂却仍旧牢牢禁锢着重奕的腰。手掌无意识的在重奕腰间乱蹭,似是想要摆脱麻痒的困境。

    重奕也安静了下来,他五感敏锐,不仅能感受到宋佩瑜放在他腰间的手在做什么,还能听见几不可见的摩擦声,大概是宋佩瑜的腿。

    重奕突然想起不久前见到的画面。

    昏黄的烛火下,纤细又带着肌肉的腿被同样白皙细腻的手揉了几下后,轻而易举的染上断断续续的红痕。

    那双手也在他腿上抹过,可惜糊着触感奇怪的药膏,感受的不太真切。

    夜里房中没有点香,不知是过了多久,宋佩瑜忽然有了新的动作,他跪直身体,手臂改成从重奕的脖颈处伸到前面,比往日热得多的脸贴在重奕的侧脸上,做贼似的贴在重奕耳边,轻声道,“我们做点能分散注意力的事好不好?”

    重奕望向地上凌乱堆积的画册,喉结无声滑动了下,再开口时,声音莫名暗哑的许多,“什么?”

    宋佩瑜勾起嘴角,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见,但他知道,重奕一定能听见,“撸?这个我有实践经验,不用去参考画册。”

    ……

    重奕不仅听见了,还十分积极的响应。

    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原本算起早的宋佩瑜,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还要面对金宝和银宝痛心疾首的目光。

    他错了。

    是什么给他自信。

    让他觉得只要不进行到最后一步,就不会有问题?

    问题大了!

    早就知道重奕五感和敏锐程度都非同常人,为什么没想到重奕在某些方面同样非同常人?

    宋佩瑜迈着异常酸痛的大腿从床上爬下来,刻意不去看正在窗边喝香露的重奕,目不斜视的坐在饭桌前。却因为拿筷子都止不住颤抖的手破功,狠狠的瞪向重奕。

    重奕非但没因此而产生心虚或者愧疚,反而喜滋滋的对着宋佩瑜露出个前所未有的傻笑。

    呸!宋佩瑜侧过头撇开视线,耳后除了颜色渐浓的绯色,还有如同被蚊虫叮咬似的紫红。

    这个时间已经不知道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宋佩瑜头一次在饭量上能和重奕差不多,四菜一汤连带着一整盘饼,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宋佩瑜靠在软垫上,边消食,边肃着脸看重奕给他揉指节。

    等仆人们将碗筷都收拾下去,屋子里没有别人了,金宝才站在距离宋佩瑜和重奕三步远的地方,声道,“今日一大早,董大人就派人来问……卫国公主的安。”

    感受到手指上的力道没有方才适度,宋佩瑜立刻凶巴巴的看向重奕。

    殊不知宋佩瑜自以为的凶巴巴,在重奕眼中,与昨晚被折磨到极致时,咬着被角发狠的模样几乎没有差别。

    重奕的目光飘忽了下,下意识的将宋佩瑜的手握在掌心。

    宋佩瑜勉强满意,以目光示意金宝继续。

    金宝只能当他什么都没看见,“来给卫国公主问安的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董大人今日起的也很早,匆匆吃过早饭就去了八皇子那里,直到现在还没离开。”

    宋佩瑜点了点头,他知道董大人在八皇子那,八成是在等他,但他今天没心情也没精力,懒得与董大人周旋。

    “卫国公主和董大人的人了什么?”宋佩瑜随口问道。

    “明面上都是些套话,主子不听也罢。”金宝不想让那些污言浊语脏了宋佩瑜的耳朵。

    昨日发生的那些事,金宝都看在眼中。

    先是卫国公主在宋佩瑜房中停留了许久,然后本不该在宋佩瑜房中的重奕突然出现,不仅卸下了全身的伪装,还被主子抱在怀里。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宋佩瑜抱着重奕,金宝也能看得出来,是重奕的气势压着宋佩瑜。

    后面宋佩瑜又叫他去寻画册,还专门要‘男雅之风’,夜深人静,孤男寡男,还要这等画册,金宝就算再蠢笨也知道这是代表什么,因此专门让银宝寻了上好的药膏来,免得宋佩瑜受伤。

    但无论是金宝还是银宝,都万万没想到,足够用十次的药膏竟然一晚上就用光了。

    早上他们进门的时候,满地凌乱的画册、屋子里浓郁的靡靡气息、宋佩瑜疲惫中带着餍足的脸、还有方才下床都困难的模样……

    金宝痛心疾首之余,也只能庆幸,宋佩瑜虽然看上去不太舒服,但起码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只是经过这一遭后,金宝和银宝再也没法继续自欺欺人。

    宋佩瑜不娶妻不纳妾不近女色,是因为与东宫太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虽然早就发现宋佩瑜与重奕有这种迹象,金宝和银宝也因此紧张兮兮的防备着其他人轻易与宋佩瑜、重奕单独接触,生怕更多的人发现端倪。

    但金宝与银宝每日仔细观察,一路上坚持检查被褥,心中总是存着侥幸。

    没想到破侥幸的这天来的这么快,方式如此凶猛。

    痛定思痛后,金宝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归结到卫国公主身上,自然不肯再细卫国公主与董大人派来的嬷嬷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

    万一让太子殿下心生不快,倒霉岂不还是宋佩瑜?

    怕宋佩瑜多嘴再问,金宝紧接着道,“彩儿看到卫国公主和那个嬷嬷偷偷交换了密信,目前为止,卫国公主还没寻到空隙私下里看嬷嬷送来的密信,可要让彩儿将密信拿来,先让主子过目?”

    宋佩瑜没发现金宝的心思,他摇了摇头,“先不必。”

    想要看密信,必然会留下痕迹。

    就算是最好的迷药,也会让人出现空白的记忆。

    只要桃娇和素月不傻,就会发现不对劲。

    他与董大人的博弈尚未正式开始,没必要现在就撕破脸皮。

    重奕突然开口,“为什么不让她们将信送来。”

    “我又没有你的本事,能认准她们有没有谎。”宋佩瑜摇了摇头,笑道,“她们在我面前是昨日那般模样,却不知道在董大人面前又是什么模样。”

    立刻让桃娇和素月将那封密信送来,昨天的忍让岂不是都白费了。

    宋佩瑜不能从桃娇和素月三言两语中,就断定她们是不是真心想去赵国开始全新的生活,也不知道董大人手中是不是还有控制桃娇和素月的杀手锏。

    宋佩瑜能做的,只是给她们个机会。

    只要桃娇和素月将他想传递给董大人的信息都传递到了,无论昨日这两个人有没有谎,宋佩瑜都不会与两个身不由己的姑娘计较。

    重奕点了点,算是给宋佩瑜回应。

    他极喜欢宋佩瑜与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稍稍抬起下巴,目光闪烁得意的模样。

    宋佩瑜将与董大人商谈八皇子还朝的事,推后了一日,却仍旧不得闲。

    梁州睿王的回信到了,奇货城要的五百两黄金也到了。

    宋佩瑜听闻这事的时候,正借着难得的空闲时间与重奕学剑招。

    不求能成为和重奕一样的高手,只要能在面对刺客的时候,招架住一两招,能拖延到护卫来救他。

    宋佩瑜单手将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搭在重奕的肩上,诧异的挑起半边眉毛,“竟然来的这般快?”

    他以为睿王那么快就派东梁军来奇货城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必然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如今看来,想象与事实还是有些偏差。

    宋佩瑜交代金宝,“好生招待睿王派来的使者,再去看看交代自行车厂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东西已经准备妥当,当天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日,宋佩瑜与吕纪和刚到八皇子的住处,就听见有人来报,睿王派来奇货城赎东梁军的使臣闹起来了。

    吕纪和将手上的茶盏怼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们连半日都等不得?”

    守卫无声后退半步,似乎是惧怕吕纪和一气之下会将茶盏扔到他身上。

    宋佩瑜面带犹豫的看了眼茫然的八皇子和好奇的董大人,语气中也满是不耐,“他们又闹什么?”

    守卫满脸纠结,似乎不想当着八皇子与董大人的面,却架不住吕纪和不耐烦的催促,只能低声将那边的闹剧一一道来。

    原来是睿王使臣带来的五百两黄金出了问题。

    不久之前,东梁使臣突然衣衫不整的从住处冲出来,他们昨晚遇到歹人袭击。

    歹人不仅用迷药将他们药倒,还将五百两黄金掉包了。

    “哈”听到这里,吕纪和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莫不是贼喊捉贼?谁能在城主府和守城驻军的眼皮子底下袭击奇货城的客人。依照东梁使臣的法,歹人已经明目张胆的下迷药,竟然还多此一举的用黄铜造的元宝代替黄金?”

    吕纪和越越气,半分脸面都不给睿王留,“想不到睿王坐拥半个梁州,却连五百两黄金都拿不出来,还要做出这等贼喊捉贼的举动遮掩。”

    宋佩瑜亦是满脸震惊,但他比吕纪和含蓄些,甚至还主动在八皇子和董大人面前试图替睿王使臣解释,“也许是东梁使臣出发匆忙,拿错了箱子……”

    宋佩瑜露出尴尬的笑容,解释不下去了。

    但凡心里没鬼的人,用黄铜元宝做什么?

    一片寂静中,来报信的守卫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东梁使臣那边……”

    “让他们带着拿来的东西滚!”茶盏终究是逃不脱被吕纪和扔出去的命运,吕纪和怒气冲天的指着门口,额头上青筋蹦起,“立刻告诉那些军俘,睿王做了什么不要脸的蠢事,然后将他们送去官矿。”

    守卫哪敢接这话,悄悄看向宋佩瑜求助。

    宋佩瑜将手藏在身侧,轻轻晃了晃。

    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被吕纪和看得清清楚楚,让吕纪和越发愤怒,猛的从椅子上起身,转眼间已经只剩下个背影,“我支使不动你?好!我亲自将东梁的人丢出去!”

    宋佩瑜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去追吕纪和,快走到门口了才停下脚步,转过头面带尴尬的看向八皇子和董大人。

    八皇子脸上的尴尬与宋佩瑜相比只多不少,无声挥手与宋佩瑜再见。

    相比之下,董大人的态度从容得多,他起身与宋佩瑜揖礼,“宋大人有要事就先去忙,我虽然也急着要迎八皇子回去,却不至于到火烧眉毛的程度。”

    宋佩瑜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与董大人了两句闲话,就大步离开了。

    等宋佩瑜的身影彻底消失,董大人才看向八皇子,“我初来乍到,还不知道睿王与宋大人、吕大人是因和产生矛盾,王爷与我详细可好?免得我与宋大人和吕大人交谈的时候,不心错了话。宋大人那里还能有机会补救,吕大人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八皇子被董大人‘搀扶’着回到花厅,按在座椅上。

    他双眼中皆是毫不掩饰的茫然,只能抬头望着紧贴着他站着的董大人,开口就在气势上输了董大人一大截,“我不知道。”

    董大人不信,但他没明。

    他目光审视的望着八皇子,忽然做贼似的看了看左右,趴在八皇子耳边声道,“我明白您的难处,他们竟然如此防备您,也不知道您在赵国吃了多少苦头才能熬到今天。您放心,我一定按照陛下的吩咐,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将您迎回卫国。”

    八皇子不认同董大人的话。

    他在赵国不是吃苦,是掉进福窝里了。

    董大人越是想让他早点回卫国,他越是担心的睡不着觉。

    但八皇子牢记宋佩瑜的吩咐,可以不答应董大人的话,但不能拒绝董大人。

    于是他便放空心思,满脸空白的望着董大人,希望董大人会觉得与他交流没意思,快点离开。

    可惜董大人却错将八皇子脸上的空白当成了感动。

    他望向八皇子的目光越发充满怜惜,连语气都柔软的不成样子,“若不是皇族嫡系全都不在了,陛下也不会顺应群臣的请求登基。陛下早在登基的时候,就下旨封您为寿王,等您回卫京,陛下必然会将皇位还给您。”

    董大人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八皇子的脸,不肯错过八皇子脸上的任何变化。

    他看到八皇子的瞳孔无声扩大,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董大人心底冷哼一声,暗道八皇子这个废物,竟然也敢痴心妄想皇位。

    殊不知八皇子听了董大人的话,就像是听‘王爷,您的谥号已经选好了,快点回卫京进皇陵躺好吧。’

    已经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