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们试试
作者有话: 再也不想一个人。
第二天还要上班,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做,可是吴恪忽然也想任性一回,于是就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天边翻出鱼肚白时,周围出现一些动静。睁开眼,梁泽正弓着身穿鞋。
“吵醒你了?”
感觉背有些僵,他掐了掐鼻梁才直起上半身,一开口声音格外沙哑:“你去哪。”
“去厕所。”
梁泽扶着腰坐起来,没有叫他帮忙,自己步伐缓慢地往卫生间挪。但完事时吴恪已经等在门口,搀扶他回了床上。
“谢谢。” 他把被子局促地展了展,“今天不是工作日吗?我以为你昨晚就回酒店了。”
“你很希望我回去?”
吴恪的态度倒还是那样,冷淡中带着点嘲弄,保持着中规中矩的距离。
“怎么会。”
经历过昨晚的坦白后,梁泽也有些不知什么好,只能缓慢地把头摇了摇。再躺到床上,他也睡不着了,连着翻了好几次身。
“不想睡就回去。” 吴恪站起来。
“那…… 好吧。”
回去的车上两人没怎么话,静寂的空气中有让人宁下心神的东西。慢慢的梁泽的腰没那么痛了,给老板请完假后就倚着靠背盹。
再醒来,已经到停车场,身上多了件西服外套。
这是?
扭过头,吴恪却没有看他,只是把车里的东西一一拿到手上。差点忘了,阿恪的心胸是很宽广的,梁泽攥着西服松了口气。
外面再好究竟比不上家里。才离开一晚,再回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两人轮流进卫生间冲澡,等梁泽出来时吴恪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昨晚他几乎没有阖眼,倒不是单纯地紧张梁泽,只是想睡也睡不着,快五点时才勉强眯着一会儿。刚才听着浴室的水声,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觉得困乏。
看时间还早,梁泽就没有叫醒他,只在沙发旁边静静看着他。吴恪眼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刚刮过胡茬的皮肤隐隐泛青,下颌线还留着那道伤口愈合后的疤痕。可神奇的是,这样的颓废并不减淡他的英俊,只是增添许多成熟的意味。
到现在梁泽还是不知道,吴恪下巴上这道伤究竟怎么来的,只知道这疤痕也许永远也不会消除了。
他双脚蹲地,两条胳膊抱紧膝盖,看了一会儿后把头倚在胳膊上,心里不出的踏实。
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少了一个疙瘩。往后不用再想方设法隐瞒吴恪,就算从此分开,彼此之间也全无遗憾。
想到这里,身体陡然生出许多勇气。那种夹杂着豁达的不舍,让梁泽头晕目眩,对吴恪的喜欢又深了许多。
以为绝对不会被发现,所以他大着胆子凑过去,嘴唇轻轻触碰吴恪半干的发梢,唇面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湿意。发间那股洗发水的淡淡香气,跟他头上是一模一样的。含住一缕头发抿了抿,微微的涩味在舌尖蔓延。
下一瞬,吴恪的喉结却轻微滚动。
梁泽心脏突的一跳,意识到自己得赶紧走开了。刚一转身,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梁泽。”
声音完全清明,哪里像是刚醒的人?难道自己刚才那一连串的举动……
梁泽尴尬到后背发僵:“嗯?”
“我们试试。”
没料到吴恪会蹦出这么四个字,他不觉一呆,“试什么?”
“试着交往。” 口气平淡得像在描述今晚吃什么,“我和你。”
窗外微红,客厅的灯光温暖橘黄,吴恪的脸在阴影里暧昧不清。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梁泽慢吞吞地转身:“阿恪,你……”
是认真的吗?
他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狂喜,谁知第一反应竟是害怕,怕这只是一场玩笑,又或者只是成年人的一时冲动。
吴恪却忽然很坦诚:“我想过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试一试。”
就像从前一样,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一方的坚持和另一方的妥协,由不可能变为可能。即使还不能确定自己可以百分之百接受梁泽,但吴恪确信,自己绝对无法失去梁泽。
一步步来,会好的。
梁泽看向吴恪,发现吴恪虽然没有看他,神色却很郑重,这才明白刚才那话是认真的。心脏一下子提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们——”
“不过我有条件。”
“…… 你。” 他声音骤低,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什么时候做什么由我了算,我需要时间适应。” 吴恪微微侧首,“像刚才那样的事以后不准再做,明白么?”
就是让他别再动手动脚,梁泽听懂了。他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短短半分钟变换好几次,半晌方才羞愧地讷讷:“明白,我全听你的。”
其余的,他也不懂表达了。嗓子干巴巴的,大脑被惊喜和忐忑冲击得很混乱,反复纠结后还是想最后再确认一下:“你不是为了当年那件事吧?咱俩都是男人,其实我不需要你负责任。”
“这我当然知道。” 吴恪对他不够热烈的回应不满意,因此语气也生硬起来,梁泽却顾不上了。
不是这个原因就好。
巨大的喜悦退潮一样返上来,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惊涛骇浪。它平缓又温柔地冲刷过心田,轻轻拍岩礁,带动强而有力的心跳。
直到吴恪起身走进主卧,梁泽还傻站在那儿,人木木的。
这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他和吴恪。
回到房间,他先是发愣,后来又爬起来,翻出相册里那张工卡照片。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成熟稳重的一个吴恪。
有点可惜,要是从前他们有合照,那该多好?
没有端详太久,梁泽就莫名其妙地流泪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吴恪的时候,吴恪有手机,能听音乐,身上衣服特别干净。想起高中时睡在吴恪身边,听见那道呼吸声都会失眠。想起第一次私自拆开别人写给吴恪的情书,认认真真读完,一字一字分明就是他的心情,他却没有勇气告诉吴恪,自己是那么的爱他,比任何人爱得都深。
他甚至想起离开临江那天早上,在大巴站幻想吴恪会在开车之前出现,他还可以念书,他们还能在一起。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又哭又笑地对手机里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太多的过去蹉跎在时间里,把年少的他磨成如今的模样,只在吴恪面前还依稀留下从前的影子。
就这样睁眼直到天明。
后来吴恪上班去了,留他一个人在家养病。医生嘱咐过前两天要多休息多喝水,所以他给自己网购了一副跳绳,算第三天再开始运动,这样也好早点回去上班。
中午一点时,那个订饭群里陆陆续续有人冒泡。开群消息一看,居然是许多人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梁听你累病了?现在还好吧!”
“都怪咱们公司的人太能吃……”
“侯老板,得给梁加钱啊。”
侯良也出现了,不仅在群里感谢大家支持,还私下给梁泽发了个两百块的大红包。梁泽没好意思收,口头承诺会为饭馆肝脑涂地。
侯良发来语音:“少废话,赶紧把身体养好回来上班,忙不过来了都。”
刚算下床再喝杯水,又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齐斯宇。
“朋友你结石了?去年我也查出来这毛病,还去医院做了微创手术,这个不算什么大事放心吧。”
苍天。
梁泽头皮微麻。
怎么连什么病都知道,难道是吴恪?可是以吴恪的性格应该不会到处才对。
“没事了,谢谢关心。” 他斟酌着回复道,“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病了的,吴恪的?”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
可以这么…… 认为?
什么意思。
卖了个关子后,齐斯宇发来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点开,微微晃动的画面中,镜头朝向一间开着门的半透明办公室,吴恪站在靠近门的位置,背影挺拔宽阔。一个中年男人在办公桌后叉着腰,看样子应该是他上司,发福的肚子从西服外套里挺出来,个子虽然比他矮但气势和派头都很足。
“这是求人的态度?帮帮忙啦大哥!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就放弃,都快走了又给我反悔,你是不是吃准了我 Eric Zhu 少不了你?”
反悔,意思是阿恪不出国了吗?梁泽心下微动,有种想期待又不敢太期待的感觉。还有,这应该就是他们常提到的老朱吧,发起火来果然吓人,连他都不自觉缩缩肩。
可吴恪却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平平淡淡地听完,将牛皮纸袋里某杯喝的放到了桌上。
这算,另类的示好?
阿恪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老朱仿佛很吃他这一套,火气瞬间压下去不少:“算了算了不去也行,但你今天必须给我出个一二三。”
“什么?”
“你因为什么事不能去!”
是啊,因为什么?梁泽也想知道。
这回吴恪没有再保持沉默,可声音比较低,听不清了什么。只是他一完,视频里立马有人噗一声笑出来,估计是掌镜的齐斯宇。老朱也是满脸震惊,接着开始拍桌子发飙。
直到视频结束,梁泽仍是一头雾水。这跟他病了有什么关系?
“最后吴恪了什么?我没听清。”
“他他室友病了,肾结石。” 这句齐斯宇是用语音回的,边边乐,“吴恪真是,又牛逼又幽默。老朱后面骂都骂不出来了,一脸震惊地问他:‘你居然用这么烂的借口敷衍我,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当我傻的是不是!’不行我快要笑死了。”
“……”
许久的沉默后,梁泽出两个字:“哈哈。”
“恭喜你,你在我们部门出名了。”
对话以梁泽的一个悲伤表情结束。
不到八点吴恪居然就回了家,手里还提着几个装食品的外带盒。
“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枕头走过去。
“嗯。”
“吃饭了吗,我煮的有粥。”
“我买了。” 吴恪抬抬手。
头一天确定关系,两人相处起来还有些不自然。梁泽微微颔首,不知道聊点什么好,只能人走到哪就跟到哪,看着吴恪脱外套、挽袖口、洗手,最后把吃的拎到厨房。
饭菜一样样拿出来,吴恪用盘子把它们装好,微微低着头:“你吃么。”
“我也吃一点吧。”
他就又拿了个碗出来,盛了点煮好的粥,顺便也替梁泽加热。
在门框旁看着眼前一丝不苟的背影,梁泽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柔软,好像此刻才有点实感了,关于他们在一起这件事。
安静的厨房里,微波炉在低声运转。吴恪两手撑着台沿,眼微垂,看不出在想什么。
“阿恪。” 梁泽还把靠枕抱着,“你决定不走了?”
吴恪顿了下,嗯了一声。
“是…… 为了我吗?”
空气变得沉默。
等了半晌,梁泽有点失望地笑了下:“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微波炉发出低闷的噪音。
两人相对而站,他温吞地想,何必自讨没趣呢。
“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什么?他抬起头。
吴恪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异地恋容易出问题。”
短暂呆愣后,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没错,不要、我们不要异地恋。” 他慌里慌张地接上话,紧接着就默默然半晌,心里熨帖极了。
少顷,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开始轻声谴责:“不过你也不用拿我的病当借口吧,现在简直人尽皆知了。”
多丢脸。
叮的一声,饭热好了。
开微波炉,碗中还在冒热气。因为这个烟火气渐渐浓郁的厨房,因为这个一天天越靠越近的 “室友”,吴恪觉得自己的生活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寂寥。
就这样吧,再也不想一个人。
“这叫理由,不叫借口。”
没有想通二者有什么不同,梁泽声分辩:“呃,都一样吧。”
哪里一样,天差地别。
“梁泽,你语文真的很差。” 他无情地击梁泽本就薄弱的自信心。
连理由跟借口都分不清的人,当初在最后那通电话里编出的辞,吴恪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信。现在这个人刚得了一点病,自己竟然又开始心神不宁,一天也不愿离开临江。吴恪你怎么搞的,怎么每次遇到这个人的事,你就变得这样冲动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