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抱着莫凡,?不愿意松开，脸颊贴着绒毛，一双眼瞳安静的看着萧情。

    他怀里的莫凡也蹲了下来,?揣着手，扫着尾巴。

    萧情走近,?半蹲而下,?随意挠了挠莫凡下巴：“他已经长大了,?该独自起居，明日听雨居，我带他来见你。”

    莫凡嗷呜一声。

    方远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不舍的捏了捏手里蓬松的大尾巴，乖乖站起来了。

    然后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拉住了萧情修长的手指。

    一双瞳眸弯起：“回、回家。”

    但是头上还沾着一根枯草。

    萧情抬手替他拂去,?握紧了孩的手，而后把手里的灯交给了莫凡,?语气平淡：“神宫里养的几百个阵文师不是摆设，半夜挖地道,?你当真绝顶聪明。”

    “明日宴后，自己去断无涯思过，闯不到第六层,?不准出来。”

    莫凡喉咙里发出低咆，表示知道了。

    萧情便带着人回了塔顶。

    他并未什么,?但此后数月，都再未合过眼。

    *

    第二日，萧情履约，抱着方远出了禁地。

    方远自醒来起,?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恢弘的亭台楼阁。

    千灯如海，朱栏瓦阙，一队队侍女无声穿行其间，拖曳着长长的裙摆。台阶层层垒上，分割了无数个花园，在最中.央、最高的地方，就是历任燕朝神帝的住所。

    宫殿巍峨森严，三步一甲，五步一卫，且修为皆在入师以上。他们走到哪一阶，哪一阶的人便击戟垂首，肃立敛目。

    方远好奇的看着，萧情漫步往上，袖口拢住了他大半身体，只留下额发眉眼，像一只探头的鹿。

    很快进了大殿，沿着楼梯往上是书房，在边缘是一个六层的阁楼，最顶便是听雨居。听雨居布置风雅，可一面俯瞰神宫风光，一面品茶观云，风吹云涌，皆在眼下。

    四面帘幔被拉起，中间的案桌上早准备了一道大菜，正是萧情抓回来的翡鱼。

    好几个侍女侍立在两旁，方远原本还好好的，坐下后却把头埋在了萧情怀里。

    萧情一抚他的后颈：“怎么了。”

    哄了好一会儿，方远才肯抬头，点大一点的孩脸红了一片，眼光扑闪，最后看了一眼旁边一个侍女，就又把头埋了进去。

    萧情：“……”

    方远从看见女生就会笑，现在变了，同样保持了这个“习惯”。

    他淡声道：“这里无需服侍，下去吧。”

    “是。”

    一时间满屋子的漂亮侍女都离开了，方远蹭了蹭，终于褪去了害羞，好好坐在了椅子上。

    莫凡很快来了，掀帘而入，坐在对面。

    他即便是一身黑袍，人身形态，方远也仍然记得他，摘了一个果实，放到他桌前。

    莫凡很淡的笑了笑，也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是一盆十分漂亮的凤尾朝天竺。凤尾朝天竺一遇太阳，就会开花，远远看上去就像凤凰散开了尾羽。

    萧情开口：“用饭罢。”

    翡鱼的主体部分被片下，烤成了金黄色，下腹最柔软的地方则被做成了鱼生，蘸着吃鲜美到无可复加。剩下鱼骨被熬成了汤，鱼尾被红烧……一条鱼尝尽了数十种吃法，滋味各有不同。

    莫凡自然不必多，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翡鱼，盛了满满一盆灵谷后，就开始扫荡。

    在别人看来，神帝已经足够宠爱继子，不仅事事都按最高规格，自己也隔三差五，就去捉来莫凡嘴馋的大妖。

    巨鬣吞天犬进阶艰难，魔族也要想尽办法喂饱他，但从被带回神朝，莫凡就没有挨过饿。

    进阶洞虚时，妖丹就跟糖豆一样，他嚼完一把，还有一把。

    方远开始还在啃果子，后来被这股奇怪的香气引诱，啊呜一口吃了一大块，彻底喜欢上了肉的味道。

    弃果，食肉。

    饭到中途，外面又飘起了雨丝，一片雾蒙蒙，寒梨盛放，送来清新的香气。

    傍晚，莫凡还能再待一会儿，就化作原形，和方远在书房玩捉尾巴的幼稚游戏。

    萧情原本在处理公务，不知何时静静看了过去，眸中浮现一丝极淡的情绪。

    似是静谧。

    月上梢头，侍女准备好了浴池，方远被托在手臂上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换上荷叶领的里衣。萧情披着发，有些湿气，身上还有一股冷冽的檀香。

    他的嗓音低沉，莫名有些温柔：“明日灯会，我带你去游长京，你可愿意。”

    方远鸡啄米一样点头。

    萧情刮了刮他的脸颊：“出去一趟，就这样欢喜。”

    孩快乐的笑了，但又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的蹭了蹭。

    意思很明显，要一起出去，才很高兴。

    萧情唇角微勾：“睡罢。”

    ……

    ……

    长京城物华天宝，节日和规矩一样多。

    这里是少有的和凡界一同庆祝二十四节气的地方，此外每逢初一、十五有灯会，月满、月新有论道会，斗法切磋，十分热闹。

    街上游人如织，最多的是正当妙龄的少女，见到喜欢的，就抛下手帕瓜果。被抛的人若是也有意，便拾起手帕，自若的牵起少女的手，共度良宵美景。

    萧情戴着面具，手臂圈着孩，人潮碰上他不自觉便退开了，走出一段后才恍然反应过来。

    “奇了怪了。”

    有修士探出神识，却什么都未探到，两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方远的眼睛都被两道的花灯映亮，抓了抓萧情衣领：“灯灯。”

    想要花灯。

    萧情便随意走到一家摊铺前，对着琳琅满目的花灯，温声道：“想要哪一个。”

    方远左挑右选，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他闷了会儿，还是开口问摊主：“猪猪灯。”

    萧情目光微动。

    摊主露出了为难神色：“这……老儿这里有牡丹、有桃花、有狐狸、有兔子，唯独这画猪的灯，却是没有。”

    就在方远有些失落，想拿狐狸灯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少年嗓音：“仙童，这里可没有猪样的花灯，如果不嫌弃，我给你扎一个。”

    话音刚落，一少年便走到摊前。他眉目周正，身负长剑，一身半旧的灰色道袍，脚踩普通黑靴，看上去很简朴。

    饶是如此，他向摊主买扎灯的材料时，却没有吝啬。

    因花灯用料皆是上乘，灯芯更是天柔砂，足足花了他五块下品灵石。少年朝萧情和方远一笑，熟稔的扎起了花灯，不多一会儿，一个憨态可掬的猪猪草灯便扎了出来，比两道卖的花灯多了份野趣，方远一看就喜欢上了。

    摊主也看得有趣：“友，你这个手艺不错。”

    少年：“家父以卖花灯为生，我从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摊主哦了一声：“那你此行来北境，也是来投奔神朝的？”

    “嗯。”少年沉稳道，“我天资极差，中土各教不会收我。”

    话间花灯便扎好了，他笑吟吟的递给方远：“仙童，可还满意？”

    方远提着猪猪花灯，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少年笑道，“我离家时，幼弟也像你这么大。”

    但一朝遁入仙途，沉浮百年一无所获，待再回去时，家已全没了。

    他朝萧情执了一礼，便离开了，背影消失在人海中。

    萧情也未把那五块灵石还给他。

    因为他认了出来，这少年便是百年前他与方远在鬼界遇到的，那一卖面具的鬼。

    今日因果已还，再无束缚。

    ……

    方远提着漂亮的猪猪灯，时不时抬起来戳一戳，晃一晃。他今夜划了船、看了烟火，逛了一路。

    然后萧情带他上了一家茶馆，要了一桌点心，填填肚子。

    但孩对上来的点心只看了一眼，就转而盯向了茶馆下面一个卖糖人的铺子。

    那个铺子显然深受孩喜欢，周围乌泱泱围了一圈的孩，全都眼巴巴的等着。和别的糖人摊不同，这个摊主虽是凡人，做出的东西也平常，但外表却十分好看，是和其他栩栩如生的糖人不一样的好看。

    十分的可爱。

    方远盯准了他摊位上一个桃子一样的糖人，饱满圆润，像极了一颗多汁的蜜桃，糖棍上还装饰了叶子。

    那样的桃桃糖人，只剩下一个了。

    “想吃。”方远转头，指着下面。

    萧情展开折扇，弯唇道：“去吧。”

    方远就拿着一块灵石跑下了楼，萧情在二楼闲闲看着，看着年近百岁的方远混进圆滚滚的孩子中间，以蛰影石记录了下来。

    日后放出，定然有趣。

    方远还不知道萧情的“兴致”又起了，正满心期待的排队等糖人。

    终于轮到他了，方远一指桃桃糖人，给了摊主灵石，高兴的晃了晃，正想啊呜一口咬下——

    一只手却忽然伸出，轻描淡写的一绕，糖棍便朝他那方向挪去了。

    方远便眼睁睁的看着白衣青年张开深渊巨口，“啊”的一声，咬掉了大半的桃桃糖人。

    还津津有味的砸了咂嘴。

    “真不错。”

    方远茫然了一会儿，看着没了糖的木棍儿，眼里忽然聚积出泪水，大滴大滴的滚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　　谢卿书：就欺负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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